方小荷這番話很出乎眾人的意料,誰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同意拜神物。如此一來,誰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陸翻力主拜神物,現在方小荷也說了按照規矩來辦,方小荷從身上取了鑰匙,交給身邊的侍女,讓她到祖堂去,把供奉的神物給取來。


    青衣樓的祖堂,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地方,就是平時用來供奉祖師的神堂。而所謂的神物,不過是一口小箱子,就因為是祖師留下的東西,所以才被稱作神物。多少年了,這口小箱子一直都在祖堂裏麵,前後幾次有人拜神物,最後也沒讓箱子開啟。


    侍女拿了鑰匙,沒過多久,就把神物給取回來了。我看了看,那的確是一口小箱子,古色古香,應該是檀木的,外麵上了清漆。箱子雖然沒有鎖,但是箱體和箱蓋之間的縫隙上,有一道不太顯眼的痕跡。那道痕跡,就是青衣樓祖師親手留下來的法印。


    從這口箱子被留下來,一直到現在,從未開啟過。


    “神物就在這裏,拜吧。”方小荷拿出一塊潔白如雪的絲帕,擦了擦嘴角,說道:“看看你是否真和祖師有緣。”


    小小的木盒,就在麵前的茶幾上,那幾個堂主,都自覺閃到了一邊兒。這一刻,我有些緊張,說不出來的緊張,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反正就是腦門一直冒汗。


    “小哥,你走近一點。”陸翻在後麵輕輕推了推我。


    我朝前走了兩步,距離這口小箱子,隻有一步之遙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拜神物。


    哢吧……


    我正想轉頭詢問陸翻,麵前那口小箱子,陡然間開啟了,我聽到一聲箱蓋打開的聲音,那道不易覺察的法印,似乎化作了絲絲縷縷的粉塵,彌漫在了空中。


    議事堂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這一幕。沒人能想到,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隻是站在這口箱子麵前,箱子居然就打開了。


    “真的是!真的是和祖師有緣!”陸翻最先清醒過來:“法印消散了!箱子也打開了!”


    俏三月等人瞠目結舌,而方小荷,臉上似乎還是沒有什麽表情。我也楞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過了好一會兒,方小荷從座椅上站起身,輕輕走到了茶幾跟前,雙手把那隻已經開啟的箱子捧起來,端到我麵前。


    “既然跟祖師有緣,這神物,就是你的。”


    我茫然的伸出手,接過了箱子。這時候,眾人倒是都好奇了起來。所謂的神物,從當年祖師留下之後,一直無人開啟。箱子裏究竟裝的是什麽東西,也沒人知道。眾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口在青衣樓流傳了一百多年的小箱子裏,到底有什麽。


    箱子的法印消失,就變的和尋常的箱子沒有什麽區別。我慢慢的把已經開啟的蓋子完全掀開,頓時,一股時間和歲月的氣息,宛若無聲的潮水,撲麵而來。


    這口箱子裏,仿佛滿載著被時光衝刷之後的味道。箱子原本就不大,裏麵所裝的東西也很有限。我看見箱子裏,有一支笛子,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是一支笛子……”


    “祖師留下的神物,就是這個?”


    小小的笛子,還不到一尺長,是用青竹做成的。笛子保持著原貌,或許是被把玩的時間太久了,笛子表麵光滑如鏡。我把笛子拿起來,入手沉甸甸的。


    眾人有一些失望,不過,再轉念想想,也就釋然了。青衣樓的祖師,當年開宗立派,但他這個人不求名利,生性淡泊,平時也不存私財,等到屍解以後,所有的遺物除了這口箱子,也就是幾套衣服。


    神物,並非神物,可能就是祖師平時經常把玩的一支竹笛,保留了下來,僅此而已。


    “小哥拜神物,是祖師認定的人。”陸翻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對眾人說道:“按照咱們青衣樓的規矩,神物認主,就是青衣樓的樓主了。”


    青衣樓的規矩,本來就是這樣,但是陸翻的話一說出來,那些暈頭暈腦的堂主們,頓時又醒悟了過來。盡管大家沒有嚷嚷著反對,不過,從他們的眼神和表情裏,就能看得出了,他們是一萬個不情願。


    不過,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此時此刻,眾人心中雪亮,這件事和他們有關係,但是,跟方小荷的關係卻更大。所以,人人都不說話,隻等著方小荷開口。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方小荷看到所有人的目光,明裏暗裏都望著自己,淡淡笑了笑,說道:“祖師留下的規矩,大夥兒都知道,拜神物,神物認主,就是咱們青衣樓的樓主了。”


    眾人又一次呆若木雞,誰也想不到,方小荷不僅這麽幹脆痛快的讓我拜神物,等箱子打開以後,竟然要按著祖師的規矩,讓我做青衣樓的樓主。


    “可是……”俏三月終究是忍不住了,在下麵說道:“可他不是咱們青衣樓的人……”


    “對啊。”一個大概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坐在俏三月旁邊,喝了口茶,說道:“不是青衣樓的人,做了青衣樓的樓主,誰會認他?誰會聽他的號令?大家各自為政,最後就變成一盤散沙,到了那時候,咱們青衣樓,可就要散了。”


    這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直沒有怎麽開口說話,但說出來的話,直接說到了眾人的心坎上。


    這男人,是青衣樓九月堂的堂主,叫做穆青橋。人長的俊朗,而且身手功夫又好,頗有智謀。


    “事情,都是人做的,咱們青衣樓的祖師,最初的時候,也隻是在梨園唱戲。”陸翻反駁道:“都說了按照規矩,如今拜了神物,咱們又不認賬?”


    “不不不。”我不等俏三月和穆青橋再說話,趕緊答道:“我本來就是看看熱鬧而已,無心做什麽樓主,我不是青衣樓的人,做樓主,不合適。”


    “那你就直接走啊,還留在這裏做什麽?”穆青橋似笑非笑的望著我,說道:“現在,不就是仗著陸爺在替你說話?”


    “我隻是秉公而言,沒有自己的私心。”陸翻看看穆青橋,心裏微微有氣,又不好發作。


    “陸爺的為人,大夥都知道的。”穆青橋翹著二郎腿,悠悠說道:“不過,陸爺這一次的事,做的漂亮,這要是放到過去,就是擁立之功,將來新樓主上位,沒準,就叫陸爺做了十二月堂的堂主呢?”


    “你胡說什麽!”陸翻涵養再好,也經不住穆青橋這樣冷嘲熱諷,當時就一拍桌子,站起身喝道:“姓陸的是什麽人,大家自有公論!”


    穆青橋也不畏懼,自顧自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茶。他這個人,恃才傲物,雖然隻是九月堂的堂主,但平時除了對方小荷還有幾分恭敬,把誰也不放在眼裏,即便陸翻還有十一娘,穆青橋也敢針鋒相對。


    “陸爺是什麽人,大夥心裏肯定有數,這麽多年了,大夥兒平時誰有個私事公事,隻要跟陸爺開口,陸爺就沒給撂下過。”有人在旁邊說道:“隻是……陸爺,您這次一定要扶這個跟咱們不相幹的人做樓主,到底是……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最後再說一次,沒有私心!完全就是按照青衣樓的規矩來的!”陸翻一再被人質疑,麵子上再也掛不住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要是規矩立出來,都說了不算,那還要這些規矩做什麽!”


    一眾人說來說去,反正都是不服。最後,大家隻能又望向了方小荷。


    “陸爺說的也沒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當年祖師爺留下的規矩就是這樣,咱們青衣樓一直沒有樓主,就是在等神物相認的人。”方小荷等眾人不吵了,這才慢慢說道:“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是青衣樓的人的,不都是後來才進來的?我自己的意思,還是按照規矩來吧。”


    方小荷這麽一說,眾人又都不開口了。跟陸翻對著幹,已經算是極限,要是連方小荷也一塊頂撞,就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小哥剛到這邊來,聽口音,是北邊的人,對咱們這裏不熟,對青衣樓也不熟,我的意思,陸爺先陪著他吧,熟悉熟悉。等時機成熟了,到時候,大夥兒再正正經經的拜他。”方小荷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問道:“到這時候了,還不知道小哥尊姓大名呢。”


    “我叫寶十三。”我也沒隱瞞,俏三月本來就知道我的名字和來曆,所以,在青衣樓這幫人麵前,沒必要藏著掖著。


    “寶十三,好名字,好名字。”方小荷說道:“我這個身子也時常有病,平時沒那麽多精力料理青衣樓的事務,寶爺,您曆練曆練,把樓主這個位置坐好了,我就能清閑一下了。”


    “我……”我剛想開口說話,但方小荷就又一次站起身。


    “陸爺,這些事務,就托付給你了。”


    陸翻應了一聲,下麵的人雖然不服氣,也無可奈何。


    我更是如在夢裏,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稀裏糊塗的就做了青衣樓的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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