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亮的刀光,帶著死亡的氣息,迎頭劈來,我已經沒有躲避的餘地。


    就在這一刀將要砍到頭上的時候,一根小小的棍子從不遠處驟然飛來。這根棍子帶著風雷之聲,流星趕月一般直直飛到了黑衣人的臉前。


    千鈞一發,險到極處,黑衣人若是不躲避,這根棍子必然砸中他的麵門,若是躲避,手中的刀子就會慢一些,讓我得到脫身的機會。


    不管怎麽說,都還是得保住自己的命,黑衣人被迫頓了頓,歪頭一躲,那根棍子直接飛了過去。


    就是這麽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我再也顧不上那麽多,就地一滾,躲過了黑衣人這致命的一刀。


    等到這一刻過去,我和黑衣人心裏都有數,這附近肯定有別的人,而且是個高手,剛才那根小小的棍子,隻是普通的木棍兒,可是橫飛過來的時候,卻有千鈞之力。


    黑衣人果然遲疑了一下,握著刀,和我相隔了兩丈距離,在左右仔細的觀察著。


    “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這時,從我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聲音傳過來時,聲音的主人也貼著牆根慢慢走來。


    黑衣人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那個剛剛走來的人,目光中流露著一絲凶戾。我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倒退了兩步,等我站穩腳跟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了身後不遠處。


    我微微吃了一驚,這個人,就是我晚飯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嗜酒的老乞丐。


    老乞丐睡眼惺忪,好像剛剛睡醒一樣,從表麵看,看不出他有什麽特異之處,然而,剛才那根追魂奪命的棍子,肯定就是他甩出來的。我懷疑,那是老乞丐平時隨身攜帶的打狗棍。


    普普通通的木棍,就散發出這麽巨大的威力,這老乞丐,居然是個深藏不漏的高人,憑我的眼力,絲毫都沒有看出來。


    老乞丐走到我身後,慢慢搖了搖頭,說道:“今天相遇的時候,我不是已經幫你卜算了一卦,說你有血光之災,你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麵轉悠?”


    “我……”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點什麽,啞口無言。


    “你走吧。”老乞丐看看黑衣人,說道:“我不想跟人動手。”


    黑衣人衡量利弊,老乞丐既然已經現身,那就說明,黑衣人至少今天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練過功夫的人,眼裏都有水,對方隻要一出手,就知道對方的虛實。老乞丐肯定身懷絕技,黑衣人猛一轉頭,貼著牆根,急速的後退,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黑衣人走後,我才喘了口氣,老乞丐慢慢的走到前麵,把剛才丟過來的棍子撿起。我看了看,果然,這根棍子就是一條普通的打狗棍。


    “唉,歲數大了,手腳無力。”老乞丐捏著打狗棍,說道:“這一下,倒是丟空了,沒砸到他。”


    老乞丐嘴上這麽說,其實是在謙虛。就憑他剛才露的那一手,江湖上又有幾人能夠做到?我覺得,即便是師傅和假師父,也不一定丟出跟木棍,就有風雷之聲。


    “老伯,謝謝你了……”


    “不謝,不謝。”老乞丐搖搖頭,說道:“喝你的酒,也不能白喝,是不是?”


    “老伯,你卜算的真是靈驗,能不能再給我卜算一卦?”


    “你想卜算什麽?卜算是誰要暗害你?”老乞丐哈哈一笑,說道:“我可不會什麽卜算,今天遇到你的時候,所以說你有血光之災,隻是當時我察覺出來,你身後有人尾隨跟蹤,且像是不懷好意。因此才借卜算之名提醒一二,誰知道你也聽不進去。”


    我有些慚愧,老乞丐的眼力,肯定比我強得多,可我終究還是沒聽他的話,沒能躲過這場截殺。


    然而,轉念一想,即便今天躲過了截殺,那明天呢?人家在暗處,我在明處,即便千防萬防,也總有疏忽的時候。我心裏大概有數,我在桐川這邊沒朋友,但是也沒有仇人,要說誰對我怨氣最大,那莫過於穆青橋。


    那黑衣人,很有可能是穆青橋派來,暗中刺殺我的。


    “好了,現在沒事了,你回家去吧。”老乞丐就地一坐,自己摸出個小酒瓶,說道:“這是你之前給的那個銅角子買來的酒,酒不多,也不好,我就不讓你了。另外,這個藥,你敷上。”


    老乞丐遞給我一個小瓶兒,裏頭是赤紅的藥粉,我知道這藥一定能夠解毒,急忙就敷在自己手臂的傷口上。


    老乞丐坐著,慢慢的喝酒,他嗜酒如命,不管好酒壞酒,隻要是酒,他就喝的很高興。


    老乞丐給的藥粉,靈驗無雙,敷上去沒多久,傷口暖融融的,已經有了知覺。


    “老伯,現在天晚了,你若是沒有住的地方,我給你安排一個。”我心想著,雖然自己在這邊人生地不熟,但還有一些積蓄,可以幫老乞丐租賃個小院子,安身下來。


    “不必啦。”老乞丐微笑道:“我不是本地人,叫花子,總是四海為家,走到這裏,走到那裏,隻要有個牆角可以容身,那便是家了。”


    老乞丐四海漂泊,可能過兩天就要離開桐川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像他這樣的高人,肯定也是留不住的。


    “走吧,年輕人,回家去吧,莫管我。我自由自在慣了,喝了酒,在這兒就能睡上一覺,走吧。”


    老乞丐對我擺擺手,我也沒有再勉強,人各有誌,或許對老乞丐來說,在這地方喝酒睡覺,就是最好的享受。


    我快步向前,一直回到了陸翻家。等到家以後,我心裏還是不踏實,像這樣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可能就會有第二次。我必須得想個辦法,把這事情解決一下,否則的話,以後每天都得提心吊膽。


    但是這事情,跟別人說了都沒什麽用處,人家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我呆在一起。第二天,我跑到梨園戲台那邊,想要旁敲側擊的詢問詢問,陸翻大概什麽時候能從南邊回來。


    到了梨園戲台,恰好遇見了方小荷,她和往常一樣,剛到戲台,正在慢慢的喝茶。看見我到了,方小荷淡笑道:“剛還說著叫人去請你,沒想到,你自己就來了。”


    “請我?有什麽事?”


    “晚上咱們在這邊擺酒,你也來吧。陸爺現在不在,你來了,咱們也好撐撐場麵。”


    “陸爺他到南邊去,事情辦的順利嗎?”我就是想打聽陸翻的行蹤,順著方小荷的話問道:“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


    “那邊的事,三五天估計辦不妥。”


    我一聽,左右為難。這件事也不知道該不該跟方小荷說出來,畢竟我隻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


    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忍了下來。從戲台離開之後,我在街上走了走,專門跑到小店那邊又買了幾斤酒,走街串巷的尋找老乞丐。一般乞丐乞討,都是在大街上,人多,討到東西的幾率也大,但是順著長街走了一圈,也沒有老乞丐的蹤影。


    我又跑到一些小巷子裏去找,找了一會兒,竟然真的在一條小巷的巷口找到了他。


    老乞丐還是昨天那樣子,縮在牆根,半睡半醒。我蹲到他麵前,老乞丐睜開眼睛,動都沒動,隻是抽了抽鼻子,說道:“你帶著酒的?”


    “您的鼻子真管用。”我從布包裏把兩個酒瓶取了出來,酒瓶封的這麽嚴實,老乞丐竟然還能嗅到酒味。


    老乞丐一見有酒,頓時來了精神,坐起身,也不客氣,拿起一隻酒瓶,打開之後先喝了兩口。


    老乞丐喝酒如同喝水,片刻之間,這一瓶酒便下了肚。我在旁邊看著,心中頗多感慨。這老乞丐的本事這麽大,功夫這麽好,如果混跡江湖,肯定會混的風生水起,但他就喜歡這樣無拘無束的生活,不去強取豪奪,以至於平時沒錢買酒。


    我把另一瓶酒也放到老乞丐麵前,老乞丐收了起來,說道:“不敢都喝完,留著,等什麽時候犯了酒癮,我再喝。”


    我坐在一旁,跟老乞丐聊天。老乞丐走南闖北,這一生走過的地方太多了,見識也多,跟我聊來聊去,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見聞。和老乞丐聊天,很長見識,他談吐又頗有幾分風趣,一聽就入迷了。


    老乞丐本來是要留著那瓶酒的,可是聊著聊著,他自己忍不住,打開又喝了起來。這一瓶酒,根本不夠他喝的,到天色發暗的時候,瓶子又見了底兒。


    我讓老乞丐在這裏稍等,自己飛快的跑到外麵,又尋了酒館,直接打了十瓶酒,總共二十斤,一起給老乞丐拿了過去。老乞丐喜出望外,我放下酒,又取出幾塊大洋,塞到老乞丐手裏。


    “年輕人,酒我喝,這錢,就不必了。”老乞丐把錢又退了回來,說道:“我們叫花子,隻是討個殘羹剩飯,討個零碎小錢,這些錢我用不上,你拿回去吧。”


    老乞丐這麽一說,更叫我佩服,我原本還想再聊一會兒,但是突然想起來方小荷說的,今天要在戲台那邊擺酒,現在時辰已經過了,我在這兒聊天聊的出神,竟把這件事情忘的幹幹淨淨。


    “老伯,我先回去了,明天若有空,再來跟你聊天。”


    我跟老乞丐告了別,匆匆忙忙趕往梨園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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