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此時此刻的舉動,無疑表明他肯定要食言了,說話和放屁一樣。我很不滿意,不過想著衛道就在附近暗中盯著獨眼,就把心裏的火給壓了下去。


    “你們倆都老實一點。”獨眼拿著那顆珠子,走到珠光寶氣棺的前頭,突然又抬起頭,問道:“你去拿珠子的時候,那人沒說別的?”


    “沒說,我就按你說的,直接要珠子,他就給了。”


    獨眼聽完之後沒有出聲,我有些緊張,不知道他相信不相信我的話。不過,無論獨眼相信與否,至少這顆珠子是真的。他暫時停止了詢問,在棺頭站住,微微彎下了僵直的腰身。


    此時此刻,白樂完全沒有了別的心思,可我還是想要看看,獨眼拿這顆珠子是要做什麽。我悄悄挪動腳步,站到了獨眼一側,順著這個方向看過去,夕陽的餘暉恰好映照在棺頭。


    昏黃的陽光斜斜灑落,珠光寶氣棺再也沒有之前的金碧輝煌,但是,終究鑲嵌著黃金和各種珠寶。站在我這個位置,能夠看到棺材上麵鑲嵌的那些金玉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淡淡的光芒。


    光芒似乎在珠光寶氣棺上不斷的流轉,一道一道,千絲萬縷。如此多的光線不斷的閃來閃去,讓我的眼睛有點發花。我揉了揉眼,等再次望過去時,略微模糊的視線,頓時產生了一點錯覺。


    我感覺,珠光寶氣棺上這些鑲嵌的金玉所散發的光芒,如同一條蜿蜒的龍,圍繞著棺身,長龍盤旋了一圈,龍頭似乎就在棺頭。


    我趕緊又移動了一下腳步,這一次,我看的似乎更清楚了些,珠光寶氣棺棺頭的黃金和美玉,真的像是一顆龍頭。


    看到龍頭的輪廓,很快又辨認出了龍眼。龍頭的一隻眼睛,昏暗無光,我陡然間察覺到,龍眼上鑲嵌的,就是一顆幾乎透明的珠子。因為珠子透明,所以很難察覺出來。


    另一隻龍眼的眼球,明顯缺失了。到了這個時候,拿腳後跟想想都能知道,獨眼讓我從衛道那裏討要的透明的珠子,無疑就是另一隻龍眼。


    獨眼拿著珠子,在缺失的龍眼處比劃了一下,隻要把珠子放進去,好像就有畫龍點睛之感。


    “你們站到那邊去。”獨眼抬起頭,看見我正在旁邊暗中觀察,立刻冷冰冰的說道:“站好了,莫想著逃走!”


    白樂渾身捆的和粽子一樣,隻能我把他扛起來,慢吞吞的朝不遠處走了走。獨眼覺得還不夠,又揮手讓我再走遠些,看起來,他是不想讓我目睹這顆珠子鑲嵌到龍眼上的情形。


    “你有完沒完,已經站了這麽遠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但獨眼咄咄逼人,我就有些忍不住。


    白樂急忙就在我的肩頭上扭了扭身子,衝我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叫我必須忍耐。


    我扛著白樂,又大踏步的朝那邊走了十多步,回過身,說道:“走這麽遠!夠了嗎!”


    獨眼看著我,臉色陡然間又變了變,他一下子把珠子捏在手心,說道:“你的傷,怎麽好的這麽快!你吃了什麽藥!誰給你的藥,那個人給你的?”


    我一聽,心裏就咯噔一聲,自己隻顧著跟獨眼鬥氣,扛著白樂大踏步的走,也不覺得費力,沒想到這個破綻讓獨眼敏銳的察覺了出來。


    “我都受傷多少天了,自己養也能養過來,用不著吃什麽藥……”


    “你想騙我?”獨眼心裏真的懷疑了,頓時放棄了把珠子放入龍眼的打算,轉身朝這邊走來。


    嘩……


    獨眼剛一轉身,他身後的水中,猛然泛起一股浪花,一道人影從浪花中如龍出水。我看的清楚,從水裏鑽出來的人就是衛道。


    此刻,衛道整個人似乎都煥發出一種無法形容的威視,他依然是一個老農的打扮,出水的時候,舉著鋤頭朝獨眼砸了過來。然而,他手裏的鋤頭,宛若一件神兵利器,發出了一連串狂暴的破空聲,聲勢無比駭人。


    獨眼完全沒想到自己身後的水中會隱伏著人,等到衛道雷霆萬鈞的一擊爆發出來,獨眼有些猝不及防。他一轉身,想要招架。可是衛道手裏的鋤頭,快的如同一道電光,獨眼剛剛舉起一條手臂,鋤頭嘭的一下子就砸落在了這條手臂上。


    我隻看見一叢飛濺的血花,獨眼的一條手臂直接被鋤頭給鋤掉了。斷臂落地,獨眼踉蹌著倒退了十多步,還沒有站穩腳跟。那個珠子,就在斷臂的手裏。獨眼很不甘心,想要去奪。


    衛道穩穩的落地,那張臉龐依然沒有任何表情,望著獨眼的眼睛裏,卻有一縷淡漠的目光。


    獨眼想要掙紮著逃到珠光寶氣棺中,但衛道擋在中間,堵死了獨眼的去路。獨眼顯然惱怒之極,額頭那隻眼睛裏,迸發出血一樣的光。他把斷臂處的布縷勒緊,悶頭就衝了過來。


    獨眼顯然也不是一般人,狂怒之下的衝殺,聲勢同樣駭人,我心裏後怕不已,幸虧獨眼暫時對我沒有殺機,否則的話,他一動手,就沒我的活路了。


    我看得出,獨眼其實不願意跟衛道拚命,但他更不願意丟棄珠光寶氣棺,此刻全力的衝殺,隻是為了奪回珠光寶氣棺。衛道高瘦的身軀如同一座大山,橫亙眼前。獨眼衝到跟前時,衛道才陡然揮起了鋤頭。


    嘭!


    河岸邊潮濕的沙子被卷起了一團,我和白樂躲的這麽遠,還是被劈頭蓋臉澆了一身。視線完全被迷住了,隻能聽到飛揚的沙子中傳來砰砰的聲響。一時間,我也不知道獨眼和衛道究竟是誰取勝了。


    沙子不斷的被卷起,在河灘化作了一團宛若濃霧般的屏障。白樂急了,匆忙催促道:“還不趕緊給我鬆綁……”


    我回過神,把白樂身上的繩索都解開,白樂喘了口氣,可能手腳被束縛的時間太久,有些站不穩,一把就搭住我的肩膀。


    “老兄,趁他們打成一團,跑啊!”


    “不急。”我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麽,我對衛道有信心,我堅信,衛道一定能戰勝獨眼。


    白樂急的團團亂轉,可是這時候,他也沒有獨自逃走,緊皺著眉頭,在我身邊一圈一圈的轉,轉的我有些頭暈。我穩住他,讓他別那麽急躁,我估計,戰團很快就會分出勝負。


    果然,幾個轉眼的功夫,飛揚的沙子開始落地,漸漸就能看到那邊的情景。獨眼非常狼狽,上來就被衛道打掉了一條手臂,現在想奪回珠光寶氣棺,已經非常困難。


    我看見他們兩個就繞著珠光寶氣棺,不斷的晃來晃去,獨眼已經支持不住了,這個時候若是不想辦法逃走,可能就無法逃脫衛道的擊殺。


    獨眼對這口珠光寶氣棺,看的好像和自己的命一樣重要,他幾次三番想要跳到棺材裏,都被衛道逼退。如此僵持了一會兒,獨眼被一步一步的逼到了遠處,他猛然一轉身,卻被衛道死死的擋住。


    衛道手中的鋤頭,真的像是一件神器,劈裂天穹。獨眼不是衛道的對手,在倉促之間,被衛道一鋤頭砸在了後心。


    沒人知道衛道的一鋤頭有多大的力道,但獨眼整個人一下子被砸飛了,朝前橫飛了一截,重重落在地上。


    然而,這無形中讓獨眼離珠光寶氣棺又近了一些,我原以為獨眼已經沒有餘力,但是落地之後,獨眼的身軀從地上一彈而起,淩空撲向了珠光寶氣棺,恰好落在了棺材裏。


    看得出來,獨眼即便死,也要死在這口棺材裏。


    獨眼落到珠光寶氣棺裏的時候,珠光寶氣棺立刻順著河灘的沙子朝水中滑動。他們本來就距離水邊很近,棺材一滑,沒入水中。我看著獨眼要逃走,心裏大急,這是個禍害,如果讓他逃掉,不知道以後還會生出什麽事端。


    衛道也不會放過獨眼,在我心裏焦灼的時候,衛道快步上前,猛跑幾步,緊跟著,他如同大鵬展翅,雙腿用力一蹬,便騰空而起。


    衛道像是一尊天神,身軀尚在半空,手中的鋤頭已經對準了珠光寶氣棺中的獨眼,將要怒砸下去。


    我估摸著,這一擊,獨眼躲不過,也擋不住。


    “砸死他!砸死他!”白樂吃夠了獨眼的苦頭,看到獨眼此刻落難,比誰都激動,在後麵手舞足蹈的喊道:“別放他走!”


    眼瞅著獨眼已經躲不過去了,就在這時候,獨眼那條殘存的手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了一片草葉,草葉放在嘴邊,沉沉的音律,便飄散了出來。


    我聽的出來,這是河殤曲,隻不過用草葉吹奏出來的時候,似乎比青竹笛更多了一分曲折,又多了一份蒼涼。


    河殤曲的曲調飄出來,身在半空的衛道肯定也聽見了,他的身軀微微一顫,手中的鋤頭竟然放了下來,隨即,衛道重重落在淺水裏,望著珠光寶氣棺。


    他像是愣住了,又像是在回想什麽,但是,他竟然一直站在淺水,看著珠光寶氣棺順水漂走。


    “他跑了!”我急忙衝了過去,在衛道身後說道:“快追他!”


    衛道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珠光寶氣棺已經漂的隻剩下模糊的影子,衛道才慢慢轉身,說道:“讓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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