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走到箱子跟前,老太婆伸手在箱子上劃了一下。我看到有很淡很淡的光,在箱蓋和箱體之間的印記上閃了閃,緊跟著,箱子被打開了。


    “你們倆一人一邊,扶著這隻壇子。”


    老太婆發話,叫我和民夫扶好這隻壇子。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民夫也愣住了。


    “快一點。”雲婆出聲催促,語氣中有一些嚴厲。民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趕緊扶住了壇子。


    我也慢吞吞的扶住壇子,青蘿到現在還沒認出我,慢慢的打開了那支圓筒,從裏麵抽出一幅畫卷。


    這是一幅很老的畫卷,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曆史了,畫卷的邊角已經殘舊,青蘿把畫兒慢慢的展開。我看見這幅畫兒整體一片昏沉,有一條很長的路,路兩旁是一條奔湧的河,在路的盡頭,是一道很寬很寬的大門。


    畫兒就是這樣,沒有一個人物,隻有這片昏黃的景物。


    不知道為什麽,在我看到這幅畫兒的時候,一下子就被畫中那蒼涼,肅殺的氛圍所觸動了。心裏莫名其妙的一酸,隻覺得這兩年自己所受的艱辛疾苦,全都一窩蜂的湧上了腦海,心裏很難受。


    不僅我難受,民夫也很難受,看著那幅畫兒,眼圈竟然紅了。


    這幅畫兒,就和那首河殤曲一樣,能帶動人的心境。我越看,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轉過頭,不再看它。


    可是民夫好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眼圈都紅了,卻還盯著畫兒不放。


    “你怎麽眼圈都紅了?”


    “我……我不知道……”民夫看著雲婆,說道:“就是突然……突然想我爹娘了……”


    “等做完了事,想爹娘,就去看看他們。”


    “沒法看……他們都過世了……”


    “誰說過世的人就不能見到了?”雲婆語氣中的嚴厲消失了,依舊笑眯眯的說道:“你幹完活兒,我教你個法子,能見到死去的親人。”


    “真的?”民夫一下睜大了眼睛。


    “我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會騙你不成?”雲婆說道:“好了,先幹活兒。”


    青蘿一言不發,隻是微微皺著眉頭,把手中的畫卷朝著壇子這邊拿了拿。距離一近,我看的更加清楚。這幅畫兒確實非常殘舊,前後可能被修補了很多次,好像隨手一碰,整幅畫就會化為齏粉。


    這時候,老太婆抬手就把壇子給打開了。壇子剛一打開,裏麵似乎就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道,轟隆作響。壇子搖晃的很厲害,我和民夫一人一邊,使勁的按著壇子,才勉強把它給按住。


    到了此刻,我才明白,這壇子為什麽要裝在這口箱子裏。壇子一打開,就劇烈搖晃,要是不用箱子卡著,再叫兩個人按住的話,壇子沒準就滾到外頭去了。


    壇子晃動的越來越猛,我和民夫必須用盡全力,才能把它按下來。等晃動了一會兒,壇子裏麵散發出一縷一縷昏黃的光,千絲萬縷的光嫋嫋浮升,最後全都飄到了那幅畫兒跟前。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我的眼睛好像花了,我隱隱約約看到,畫兒中的那條河,似乎在流淌。千絲萬縷的昏黃的光,全都匯聚到了流淌的河水中。


    當這些光慢慢的全都匯聚到畫卷裏的時候,這幅殘破的不看觸碰的古畫,好像被簡略的修補了一下。


    壇子裏的光快要散盡了,就在光芒將要散盡的那一刻,一直沉默不語的青蘿突然伸手,在民夫的肩膀上猛推了一把。


    民夫毫無防備,被這麽一推,整個人就朝前一趴,他趴下的時候,碰到了箱子,撞的我也拿捏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嗖!


    就在我和民夫一前一後翻滾在地的時候,壇子裏最後一道光閃電般的衝了出來。這道光帶著濃重的殺機,還有絲絲的寒意,貼著箱子,一下閃到了半空,緊跟著淩空一轉,又沒入了畫卷裏。


    我心裏大吃一驚,這道光顯然是要命的,要是沒有青蘿臨時一推,我和民夫肯定要中招。


    “大頭領……”雲婆看看青蘿,顯然沒想到青蘿會這麽做,但她又不敢責備青蘿。


    “每次都要這樣,我於心不忍。”青蘿把手中的畫卷重新卷起來,放回了那支圓筒裏,說道:“雲婆,你莫怪我。”


    “大頭領,要是最後沒有這兩個人壓住那一股戾氣,這畫兒,就跟沒有修補差不多啊……”雲婆說道:“大頭領,這……”


    “雲婆,莫再說了,我有些困,要去躺一躺。”青蘿不跟雲婆說那麽多,轉過身,說道:“你放他們走,不要為難他們。”


    “是……”雲婆無奈,隻能點頭答應。


    我和民夫被雲婆叫出來,然後離開小船,來到了河岸上。師爺一直都在岸邊等候,看見我們出來,顯然也微微一驚,估計沒想到我和民夫還能活著出來。


    我看著師爺,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這老家夥當時把我和民夫喊上船的時候,就知道最後得要我們的命。


    “回來了?”師爺的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隨即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還過來跟我們說話。


    我不搭理他,心裏在不斷的思索。現在事情終於有點眉目了,人間路的人到處收人的壽命,就是要拿來修補這幅很古舊的古畫。收來的壽命,可能不能被古畫一時間完全吸納,還得有活人的命壓住那些雜亂的壽命,把壽命封在畫兒裏,才能讓古畫複原一點。


    有些事情,到現在已經很明顯了,幸虧我之前遇到了衛道,聽他講述了一些過往。他說,人間路一旦出現,黃泉圖就要跟著出來。


    那幅古畫,難不成就是衛道所說的黃泉圖?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條小船還停靠在原處。如果那幅古畫,就是黃泉圖,青蘿怎麽會掌控著古畫?她又怎麽突然成了人間路的人?


    在這時候,我心裏產生了一絲絲懷疑,我懷疑青蘿是不是從開始就在裝糊塗。不過,這絲懷疑很快煙消雲散,青蘿是什麽樣的人,我是知道的。更何況,一直到了現在,她依然心性善良,不忍心看著民夫和我送死,才在最後關頭推了我們一把。


    這麽做,等於這幅古畫幾乎沒有修補,但青蘿不在乎這些。


    我心裏都是疑惑,看著那條小船,我就想著,該不該跟青蘿相認。


    我很想去跟她相認,然後再詢問詢問,她怎麽會成了人間路的大頭領。但是我不敢那麽冒失,現在是什麽狀況,我還沒有完全摸清楚,一旦真有了意外,青蘿維護不了我,我就危險了。


    “咱們,咱們什麽時候能走?”民夫這半夜都擔驚受怕,這時候小聲的說道:“不行的話,咱們……咱們偷偷的走吧……”


    “怎麽走……”我看的很清楚,不僅師爺,就連船上的雲婆,都在注視著我們倆,雲婆當麵答應了青蘿,不傷害我們。可是,還有師爺在這兒,雲婆不動手,師爺也要拿我們開刀。


    還是那句話,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是要沉穩鎮定一些,隨機應變。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不過,我覺得自己對付師爺他們三四個人,還有一線希望,但是,雲婆隻要在場,一旦翻臉,我就不可能有活路。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大船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在淺水中的幾十個民夫突然炸鍋了似的,在左右亂竄。那片淺水升騰起了一片水花,水花之間,還有千絲萬縷的黑氣。


    黑氣在河麵上彌漫,水花和泉眼一般咕嘟嘟的翻湧,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但是,根據我的經驗,我感覺肯定是河水下麵有什麽東西。


    “那邊出事了!”雲婆一看到那邊的情景,立刻跟師爺打了個招呼,說道:“我去看看,你留在這裏。”


    雲婆的小船隨即調頭,朝著那邊行駛過去。等小船走遠,師爺對我和民夫招了招手,說道:“你們倆,到這邊來,再幹點活兒,就沒事了,你們就能回家了。”


    我們倆跟著師爺朝河灘的東邊走了走,這裏是一片荒灘,大河灘很多這樣的荒灘,方圓幾十裏不見人煙。東邊是一片長滿了雜草的荒地,走到這裏的時候,師爺指了指那些叢生的雜草,說道:“你們倆,每人割兩大捆荒草,割完了之後就算完事。”


    民夫信以為真,立刻就彎腰去割草。我們也沒有鐮刀,隻能用手直接去拔。我一邊拔草,一邊不斷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師爺站在一旁,像是在監工,但是緊跟著,他的兩個同伴就悄悄從身後圍攏了過來。


    我一直不動聲色,等到對方離的近了,猛然間就縱身撲了過來。


    我一回頭,就看見了一道雪亮的刀光,低頭一躲,順勢又朝撲向民夫的人踢了一腳。


    民夫大驚失色,到了這時候,他什麽都不顧了,調頭就跑。他這麽一跑,一個人急速追擊,剩下的一個,連同一旁的師爺,都朝我逼近過來。


    師爺之前一直沒動過手,看著好像弱不禁風,是個糟老頭子。然而,等他真的動起手的時候,我才陡然驚覺,師爺也是個高手,隻不過隱藏的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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