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上的影子似乎一直都在掙紮,然而被五先生一腳踩著,無法掙脫。過了一會兒,這團影子好像被烈火炙烤的冰雪,急速的消融,與此同時,我好像聽到了一聲很模糊的淒厲嘶吼,在空中飄蕩,消散。


    影子完全無存,連一點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直到這時候,五先生才慢慢抬起腳。


    五先生的確有大家風範,遇事不驚,如今趙龍躍他們肯定已經到了總堂附近,這道漆黑的影子,一來是試探,二來可能是想對方甜不利。五先生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對站在門外的金玉堂的夥計說一聲,讓他給幾個分堂的主事者傳信。


    “叫幾位堂主按照總堂吩咐的,各自把守要衝,若遇緊急情況,及時通報,我們這邊會趕去援救。”


    兩名夥計急匆匆的去了,五先生又坐了下來,給已經喝光的茶杯續了水。對方甜說道:“總堂,受驚了。”


    “五叔,他們來了多少人,能查的清楚嗎?”方甜確實有點心驚,自己若是出任何差錯,整個金玉堂群龍無首,恐怕會引起騷亂。


    “對方人數,想必不會太多,這裏不是他們的地頭。而且,他們要是人多勢眾,就用不著使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五先生說的有理,我也覺得乾坤道即便這些年勢力擴張,但他們的地頭離這邊還遠,不可能興師動眾大舉北上。趙龍躍的人手不多,隻能在總堂周圍伺機作亂。


    一想到這兒的時候,我心裏就開始犯嘀咕,我在猜測,瑤月會不會跟趙龍躍一起來攻擊總堂,雖然他們倆鬧了點矛盾,可瑤月這個人,多半是顧大局的。


    想起這些事情,我的心神就上下起伏,沒一刻消停。


    五先生在這裏坐鎮,其餘的人則各司其職。那團漆黑的影子被五先生撲滅之後,一直沒有什麽聲響,過了大概有兩刻時間,總堂的大門外,似乎隱約有一陣騷動。


    緊跟著,幾個在總堂附近巡弋的夥計,匆匆忙忙就跑了回來,神情舉動頗為狼狽。


    “總堂,五先生……外麵……外麵……很多蟲子……”


    幾個夥計退回來之後,在總堂外圍負責巡夜守衛的人,接二連三的都退到了總堂內。五先生聽到對方的話,邁步離開屋子,等到了前院時,我的頭皮一下子就麻了。


    前院的大門緊閉,然而,從門下的縫隙,還有四麵的牆壁上,密密麻麻爬進來一片一片的蟲子。


    蟲子亂七八糟,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蟲子,好像整個蕭山附近的蟲,全都被集中到了這裏。


    蟲子鋪天蓋地,一個勁兒的從外麵朝總堂裏頭爬動。沒有人敢於靠近,這麽多的蟲子,宛若潮水,蟲群之間不斷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聽的人耳朵根子發麻。


    這一片洶湧的蟲潮勢不可擋,十多個守在前麵的人抬腳就踩,蟲子太密集了,一腳踩下去,就能踩死二三十隻,但是,就是落腳的同時,蟲子已經順著這些人的褲腳爬了上來,我聽到有人慘呼一聲,踉蹌著後退,等對方一屁股坐到地上,小腿已經隱隱開始腫脹。


    我以前聽人說過,嶺南那些蠻荒的原始山林,多瘴氣毒蟲,乾坤道在那種地方一呆就是幾十年,肯定學會了相關的驅使之術。眼前這密密麻麻的蟲子裏麵,很多都是帶毒的蟲子,光靠腳踩,根本不行。


    五先生快步上前,在受傷的兩個人身邊蹲下,仔細查看了一下。


    “你們忍忍,不要讓毒氣再蔓延上去。”


    “五先生,我們……忍得住。”


    五先生取出一隻小盒,從裏頭拿了一把很小的刀子,在傷口附近劃破了皮肉,順著脈絡朝上推拿,傷口流出的血,都是帶著一股黑氣,前前後後好幾個來回,才算把黑血給放盡了。


    一幫金玉堂的人就開始罵,說對方不敢露麵,隻耍一些下三濫的手段,讓人笑掉大牙。


    可是,不管怎麽罵,趙龍躍那幫人始終都不露頭。我們無可奈何,眼前又是不斷朝前湧動的蟲潮。


    有人拿來了兩桶平時點燈用的燈油,嘩啦潑到了蟲子群裏,這些蟲子似乎很精明,被潑上燈油的蟲子,立刻滾成了一團,等到火光蔓延過來,蟲子就變成一個燃燒的火球,咕嚕嚕的朝前滾動著,嘭的撞到了左手邊的屋子跟前。


    天幹物燥,這團火球立刻引燃了大火,被人手忙腳亂的撲滅。


    “這些蟲子,有人驅使。”五先生微微皺眉,說道:“驅使蟲子的人,還不知在何處。”


    蟲子越來越多,地麵上黑壓壓的一片,蟲潮向前湧動,人群就不斷的後退,五先生從身上拿了一道符,雙手結印,在符上一壓。紙符立刻被引燃了,在前方緩緩的飄動著。


    燃燒的紙符火光彌漫,所過之處,好像留下了一片烈火的影子,等漫無邊際的蟲潮爬動到了這裏的時候,一下子就被燒成了灰燼。


    蟲潮不斷的前行,紙符化出的火光橫中將其擋住,無數蟲子一轉眼間變化為飛灰,暫且將蟲潮給擋住了。


    這道紙符的火光,越燒越旺,不僅將湧來的蟲子全部燒成灰,還隱隱朝前推動,不停的把後麵的蟲子也焚燒殆盡。


    如此這般,洶湧的蟲潮一下子就被壓製了下來,人人麵露喜色,長出了一口氣。


    但是,五先生的神情並不輕鬆,這些蟲子背後,一定有一個驅使蟲子的人,這個人隻要不露麵,這些蟲子就無休無止。


    那片紙符燃燒出的火光,漸漸就些勢衰,而蟲潮也被壓到了靠近大門的地方,這個時候,半空飄過來一片雲,將月光遮擋住了,等到光線昏沉下來的那一刻,我看到總堂的大門轟隆一聲,被什麽東西給硬撞開了。


    總堂的大門不僅大,而且很堅固,那團東西硬把大門撞開之後,立刻湧到了前麵。光線如此昏暗,誰也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不由自主的又後退了一截。


    天空的雲隨即就飄走了,等到月光再次乍現,我看見那團東西,黑乎乎的一大團,幾乎和總堂的大門一樣大,將近三丈寬,兩丈多高。


    這團黑乎乎的東西落在了大門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周圍密密麻麻的蟲子原本在不斷的後退,等這團東西一出現,蟲子立刻又聚攏起來,開始蠢蠢欲動。


    “那是什麽玩意兒?”


    所有人都有些心驚,一直都看不出這團黑黝黝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可是我知道,這必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就在我們疑心重重的時候,這團黑黝黝的東西,宛若一個巨大的蜂巢,顯出了一個一個細密的小洞,小洞一露出來,就開始從裏麵不斷的爬出蟲子。


    小洞成千上萬,數都數不清楚,裏麵爬出來的蟲子和下餃子似的,連綿不絕。這一幕情景看的人又惡心,又畏懼,這個黑黝黝的東西,如同一個巨大的蟲子巢穴,裏麵的蟲子無窮無盡,片刻之間,又密密麻麻的鋪滿了地麵。


    蟲潮再次朝前蜂擁,金玉堂的人真有些惱火了,趙龍躍嘴上說的很大氣,可是事到臨頭,就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歪門邪道來搞事情。


    五先生又抽出了一道紙符,引燃之後,開始驅趕蟲潮。紙符的火光在四周飄動,眨眼的功夫,火勢彌漫起來,又將無數蟲子化為灰燼。


    可是這一次,蟲潮沒有退卻,那隻巨大的巢穴裏,不斷的湧出蟲子,前赴後繼,一往無前,好像什麽都阻擋不住它們的腳步。金玉堂的人全都集中到了總堂裏麵,五先生不可能百密無一疏,有些犄角旮旯沒能防住,蟲子無孔不入的湧動過來。


    兩個金玉堂的人被蟲子給咬傷了,一旦被蟲子咬了,傷口立刻就腫脹不堪,旁邊人學著剛才五先生的手法,在毒氣蔓延之前,硬把毒血給擠幹淨。


    不知不覺之間,蟲子已經爬滿了半個院子,有些蟲子很小,不易覺察,隻要貼身爬上來,立刻就能把人咬傷。一時間,院子裏不斷傳來被咬傷的人的叫聲,人被咬傷,就要有人上前幫忙救治,我隻覺得,局麵隱隱有些混亂,不太好控製了。


    誰都知道,那個巨大的巢穴,儼然變成了此刻的心腹大患,巢穴中蟲子無窮無盡,好像永遠都不會斷絕。不把這個巢穴給打掉,可能我們就要被這些蟲子折磨到底。


    “誰去?”方甜朝身後那些分堂的堂主問道:“誰先上去,給誰記一功。”


    “我去!”那個五大三粗的胡三爺,脾氣不好,從頭到尾都憋著一口氣,等到方甜發話,胡三爺立刻邁步上前。


    “不要莽撞。”五先生伸手攔了攔,他知道,胡三爺隻是練過正經的拳腳功夫,要是對付這個帶著邪氣的蟲子巢穴,肯定力不能及。


    “五叔,那咋辦?”胡三爺瞪了瞪眼睛:“難道就看著它騎在咱們脖子上拉屎撒尿?這口氣,我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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