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老農的神色有異,急忙就去追問,老農又看了無名氏兩眼,放下自己的手,說道:“他遭天罰的時候,雷霆雖然被擋住了,但那畢竟是純陽的天雷,不是完全可以消弭的。”


    老農說,無名氏頭頂的長生印雖然擋住了雷霆,不過,雷霆之威不容小覷,還是鎮傷了無名氏的神魂。他的狀態本來就半死不活的,神魂受損,便更難說了。


    然而,這也是必然之舉,無名氏的神魂被雷霆鎮傷,然後靠著長生印的庇護,造成了假死的狀態,這才瞞過了天罰。否則的話,天罰會不斷的降臨,不死不休。


    “那他現在還撐得住不?”我聽了老農的話,就確定無名氏這些天一直沒有真正咽氣,他也夠頑強的,熬了這麽久,還承受了一次天罰,現在就是神魂受損了,居然還沒死掉。


    “上次你帶他來的時候,還不太好說,這一次啊,多半是夠嗆了。”老農說道:“神魂受損,跟身軀受損不一樣,身軀受損了,藥石之力可以助其康複,神魂受損,我也沒有法子啊。”


    “那就是沒救了?”


    “估計是,你也不用太費心了,我瞧的出,你是盡力而為的,可老天爺不留他,這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你匆忙趕路,是不是還沒吃飯?來吧,弄些飯菜給你吃,邊吃邊聊。”


    老農把晚上的剩菜剩飯熱了熱,拿出來給我吃,吃飯的時候,我也問過,無名氏為什麽會突然遭到了天罰。


    老農沒有當場目睹,現在也說不清楚,但遭受天罰,本身就肯定有逆天之舉。譬如民間傳說中的妖仙,基本都是在境界提升的時候驚動天聽,從而引發天罰。


    無名氏肯定是個人,不是妖,天罰為什麽要落到他頭上,現在誰也說不清楚了。


    我吃完了飯,老農叫我在這兒休息一下,他還要到地裏去照料一下藥材。我現在也睡不著,回小屋看了看無名氏,他頭頂的那塊長生印,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現在什麽也看不出。


    我坐在床邊,自己胡思亂想,又琢磨著從金鍾譜裏看到的一些師門往事。從金鍾譜裏記載的一些內容來看,因為打金鍾的祖師,還有乾坤道的祖師,當年都是好友,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打金鍾跟乾坤道之間是合作的關係。


    這是我絕對沒有想到的,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打金鍾一門的先輩,漸漸摒棄了乾坤道,再沒有跟乾坤道聯手過。


    世事難以預料,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在金鍾譜上看到,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的。


    我正在胡亂想,院門外頭,似乎是有什麽聲音,我以為是老農回來了,出來一看,院門並沒有打開。


    但是,我這麽一走出來,就能聽見外頭有一陣沙沙聲,那種聲音,好像是有東西在輕輕的磨蹭著院門。


    這種沙沙的摩擦聲斷斷續續,剛開始的時候還沒什麽,但是聽了一會兒,我覺得有點不對勁,輕輕走過去看了看。


    我把臉貼到院門的門縫處,朝外看了看。第一眼看過去,外麵有些黑,什麽也沒看到。但眼睛一適應昏暗的光線,再看的時候,我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心就在噗通噗通的亂跳。


    我看見院門外麵,盤著一條和我小臂差不多粗細的蛇,估計得有一丈多兩丈長,這條蛇是黑色的,長著一圈一圈的紅紋,蛇頭正在不斷的觸碰院門,像是在試探,又像是要把院門給頂開。


    北方的蛇本來就比較少,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次,尤其是這麽大的蛇,簡直聞所未聞。我頓時就心驚膽戰,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趕緊把這條蛇給弄走。


    河灘的老百姓平時遇到蛇,一般都不會打,隻是想法子把對方趕走就是了,他們害怕打死了蛇,會遭到報應。我急忙拿起院門後的頂門杠,把門給頂住,心裏一閃,想起以前聽人說的,蛇最怕雄黃,隻要聞到雄黃的氣味,就會退避三舍。


    恰好,老農精通醫術藥理,專門有個小屋子是用來存放藥物的。我跑過去找了找,在一個小罐子裏,聞到了很濃的雄黃味。


    這時候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抱著罐子就跑出來,隔著牆頭把罐子扔到了外頭。


    哢嚓一聲,罐子在外頭摔碎了,濃重的氣味立刻飄散出來,盤在院門口那條大蛇立刻退縮了,像是遇見了天雷一樣,身子猛然一縮,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門外的黑暗中。


    我看著大蛇被逼退了,總算鬆了口氣,可心裏又不敢完全鬆懈下來,農家小院四麵都是牆壁,這條蛇從門口被逼退,不知道會不會再從別的地方進來。


    我小心打開院門,把散落在外麵的雄黃收攏起來。然後趕緊又退到院子裏,我也不知道老農家外頭怎麽會突然出現這樣一條蛇,反正是心裏沒底。


    我在院子四周不斷的遊走,查看,一刻都不敢停,就是想看看那條大的嚇人的蛇會不會再出現。


    不過,在院子四邊院牆轉悠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再也沒察覺那條大蛇的蹤跡,我想著,應該是剛才直接被嚇走了。


    等到平安無事了,我回到小屋,一進屋子,腦袋立刻又大了一圈,我看到那條大蛇,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小屋後窗的縫隙裏鑽了進來。但縫隙太窄,大蛇鑽到一半,被卡在了那裏。


    我一下就暈了,直接把之前收攏起來的雄黃給拋灑過去,大蛇受不了這種氣味,想要退走,但身子被卡的結結實實,進退兩難。


    如此一來,這條蛇變的狂躁不安,探進屋子裏的一半身軀不停的來回甩動,我順手就從屋子外頭拿起一把鋤頭,心想著對方要真鑽進來,那也顧不上什麽忌諱了,先下手為強。


    這邊正鬧得不可開交,老農從村口的藥田裏回來了,進門聽到這裏乒乓一陣亂響,急忙趕了過來。


    “老伯,這條蛇快要鑽進來了!”我看見老農回來,就覺得對方肯定比我有經驗,知道怎麽對付這東西。


    “別急,別急。”老農把自己手裏的鋤頭放下,慢慢走到小屋裏,那條大蛇被雄黃的氣味刺激的幾近瘋狂,老農卻不躲閃,一邊走,一邊念念叨叨的說著什麽。


    在老農的念叨之下,那條大蛇果然就安靜了一些,老農拿了掃把,把地麵上灑落的雄黃都掃了出去。這樣一來,屋子裏的雄黃氣味就減弱了很多,大蛇也就漸漸的不動了。


    “別來這裏惹是生非。”老農蹲下來,輕輕摸了摸蛇頭,說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我知道,可你想想,你能招架的住嗎?”


    我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著老農這樣跟大蛇說話,對方能聽得懂?


    “走吧,修行不易,不要白白壞了自己的道行,走吧。”老農說了幾句,然後起身把窗戶完全打開,大蛇刺溜一聲,順著窗戶就退走了。


    這一次,這條蛇再也沒有停留,直接逃掉了。等大蛇走了之後,老農回頭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無名氏。


    現在有些事情,幾乎是明擺著的,不用多想,也能猜到,那條大蛇,多半是衝著無名氏而來的。


    我想,如果無名氏安然無恙的話,大蛇肯定也不敢造次,就是因為現在無名氏隻剩下一口氣了,才會被大蛇覬覦。


    “這個人,真是有點奇怪,把我也搞糊塗了。”老農在無名氏的床邊停下腳步,又替他把了一下脈,搖搖頭,說道:“這種人,怎麽可能在大河裏麵遇險,又讓你給救下來呢?”


    “我也不知道,遇見他的時候,就在河灣旁邊的河灘上躺著的。”我害怕老農三問兩問的,把我之前說的謊話給拆穿,急忙就掩飾了過去。


    這一次帶著無名氏來找老農,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用處,無名氏現在這樣,別人都救不了他,隻能看他的命數。可老農也說了,遭受了一次天罰之後,無名氏多半是熬不過去了。


    我呆到第二天,帶著無名氏離開了小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讓他自己熬著。


    我重新回到桐川,接下來的十多天時間裏,就一直住在梨園戲台後院臨時搭起來的小棚裏頭。


    十多天之後,後院那些被毀壞的房屋還沒有修好,我去問十一娘,十一娘正在和方曉荷說話,看到我來了,方曉荷就告訴我,正好有個事情,要跟我說一下。


    “咱們青衣樓的總堂,暫且搬遷到相城去。”方曉荷說道:“悄悄的搬過去。”


    “怎麽突然就要搬家?”我楞了一下,一般來說,江湖裏的家族門派,是不會輕易從祖地搬走的,從祖地搬走,是一種勢衰和動蕩的表現,傳揚出去,會引來非議。


    “情況所迫。”


    方曉荷沒有說的那麽明白,但我能感覺到,她們多半是察覺到了風聲,覺得桐川這裏不安穩了,秘密的遷徙到相城那邊去。


    方曉荷跟我交代了一下,結果到了第二天,總堂這邊的人就開始絡繹行動,分批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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