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上的很多老百姓,都是很迷信的,尤其是河裏的東西,會讓他們覺得,有很深的忌諱,所有人都暫時離開了,隻剩下幾個膽子大的,在這邊看守。


    這幾個人膽子倒是真的大,沒有像別的民夫那樣驚恐,就在人像旁邊不遠處坐了下來。


    在河邊勞作的男人,一般都喜歡喝兩口,活血祛濕,現在正在深夜,又沒有事做,幾個人弄了點酒,坐在一起喝酒吹牛,興致很高。


    我在暗處看了好半天,隱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隻不過,到現在為止,我還是沒能看清楚橫亙在沙地上的那座人像,到底是什麽樣子。反正現在沒有人了,我就想著,過去跟這幾個民夫坐一會兒,順便瞧瞧那尊人像。


    念頭打定,我剛想起身,先前那幾個一直被我盯著的人,不知道又突然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他們一出現,徑直就奔著人像而去。看到這幾個人露麵,我急忙又縮回了身子,看看他們想幹什麽。


    這幾個人到了河邊,民夫們都放下手裏的酒碗,望著對方。幾個民夫大概能瞧得出,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像是混江湖的。


    雙方說了幾句話,我聽的不是太清楚,但幾個人肯定是威脅了,民夫們起初還不肯走,但是對方跟著就動了手,三兩下把一個民夫打的吐血。


    這個民夫的同伴急急忙忙扶著他離開了,等民夫離開之後,這幾個人圍著人像轉了一圈,從身上取出了錘鑿,在人像上乒乒乓乓鑿了起來,看樣子,應該是想把人像給砸破。


    人像應該是泥塑的,裏麵中空,鑿子敲了幾下,立刻在泥像上麵敲出了一個洞。


    我想著,這個人像,其實隻是個外殼,裏麵肯定有別的東西。想到這兒的時候,我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老龍潭遇見的那個龍王廟,就是在那個廟裏,傻春天藏在一尊神像的裏頭,跟我逗悶子。


    這尊人像也很大,裏麵既然是中空的,就有別的東西,這幾個人,多半是衝著裏麵的東西而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那尊人像上,唰的飆飛出來一團血跡,血跡噴濺而出,直接把幾個人嚇了一跳。


    緊跟著,這幾個人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麽東西,還是受到了驚嚇,呆若木雞。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但是河邊的風很大,一會兒就呼嘯著從那邊席卷了過來,風卷著沙子,還有亂七八糟的碎屑,像是飄起了一場大霧,我急忙用手在麵前扇著風,把塵沙驅散。


    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多久,風沙隨著呼嘯的風被吹遠了,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再抬眼望去,我就愣住了。


    河邊空蕩蕩的,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隻剩下那座人像,還橫亙在原地。


    我不知道那幾個人去了什麽地方,但是這麽短的時間,他們又能跑到哪裏去?


    心裏正在遲疑,從河灘的南邊,又過來了一幫人,這幫人至少有二十個,在為首的頭領帶領下,健步如飛,片刻間就到了人像的旁邊。


    “老六他們幾個呢?”這個領頭的人,是個六十歲上下的老頭兒,一看見老頭兒,我立刻回憶起來,這老頭兒是一個叫做天機門的人。當初在兩軍山的時候,天機門去了二三十人,最後被乾坤道一網打盡,這個老頭兒,姓孫,我聽胖子說,他叫做孫有聖,是現在天機門龍頭的親弟弟。


    天機門的人當初都被抓走了,肯定也被下了赤練蟲,如今必然是替乾坤道辦事的。之前的那幾個人,也是天機門的人,隻不過消失的無影無蹤,讓孫有聖頗為疑惑。


    天機門在河灘上算是一個比較大的家族,他們的家族最早的時候,是遊方在外的江湖術士,幫人破事,也替人卜算,到了一百多年前,家族裏出了一個奇才,自身資質奇高,而且一生又有頗多奇遇,將術數推演卜算發揚光大,代代傳承了下來。


    有人在周圍找了找,但是根本就找不到剛才那幾個人,孫有聖很是惱火,可能埋怨這幾個人臨陣掉鏈子,碰到辦正事的時候卻偏偏不見了蹤影。


    我在這邊看著,心裏始終在犯嘀咕,剛才那幾個人消失的有點奇怪,那麽短的時間裏,是不可能跑的那麽快的。


    “好了,不要再找他們了,辦正事要緊。”孫有聖擺了擺手,說道:“趕緊,把這尊泥像給弄開。”


    泥像剛才就被砸出了一個洞,有人聽到孫有聖的話,立刻取出了一柄錘子,這是石匠平時敲打石料所用的錘子,十多斤重,一錘子砸下去,泥像轟隆一下,又被砸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


    這一次,石像上麵沒有飆飛鮮血,孫有聖急於把泥像砸開,催促著人繼續動手。手持鐵錘的人又是一陣猛烈的敲擊,砰砰作響,這尊泥像,很快就被砸的四分五裂。


    泥像雖然中空,可空心的泥像裏頭,好像並沒有什麽東西。


    “這是怎麽回事?”孫有聖在破碎的泥像殘渣裏看了看,說道:“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


    呼!


    就在此時,剛剛呼嘯而過的河風,又從北邊吹了過來。風依然很大,卷著沙子滾滾而來,迷的人睜不開眼睛。


    風還是來的快去的快,前後幾個呼吸的功夫,這陣狂風已經吹了過去。我鬆開捂著眼睛的手,噗的吐出一口帶著沙子的唾沫,等視線恢複的那一瞬間,微微吃了一驚。


    我看見在那尊破碎的泥像上,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靜靜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這個人看著像是一個文弱的讀書人,身材羸弱,他的手裏拿著一幅畫,衣衫隨著微風,不斷的飄飛舞動。


    這個書生一般的人出現的太突然了,不僅我沒有防備,孫有聖他們離的這麽近,同樣沒有防備,但天機門的人畢竟很多,等到驚訝之餘,立刻散開,隱隱將這個書生給圍在了中間。


    被這麽多人圍著,書生毫無畏懼,麵色平靜如水,隻是淡淡的看了孫有聖一眼。


    我心裏也有點忐忑,現在真的是多事之秋,什麽亂七八糟的怪事都憑空出現了。


    “你是什麽人?”孫有聖知道這個書生來的太突然,肯定不是一般人,在背後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不要亂動。


    書生不說話,隻是彎腰看看已經破碎的泥像,然後站起身,想要離開。


    他的腳步一動,周圍的人立刻逼上去一步。孫有聖又問了一句,但對方還是不答話。


    這個時候,孫有聖的兩隻手,都縮到了袖子裏麵,手指在微微的顫動。我聽人說過,天機門的至高推演之術,無需借助任何工具,隻憑著一雙手,在袖子裏麵暗自掐算,就能推演出很多事情。


    這個書生看著像是很文氣,被人堵住了,也不發怒,仍舊淡淡的注視著眾人。


    “讓一讓路。”書生看著周圍的人都不肯讓開,終於開口了:“我要過去。”


    “你是什麽人,從哪兒來的?不說清楚,別想從這兒走。”


    書生麵對質問,幹脆就不說話了,他知道孫有聖是領頭的,於是就轉頭朝孫有聖望了過去。


    孫有聖的雙手在袖子裏麵不斷的推算,片刻之間,他的麵色一變,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睜大了一圈。


    “就是他!”孫有聖猛然朝後退了一步,大聲喝道:“不要讓他走!”


    這句話一喊出來,周圍的人如狼似虎,一起撲向了書生。書生因為瘦弱,所以動作也顯得很靈敏,身子如同一陣煙霧,朝旁邊一閃。這幫人撲了個空,跟著又調頭再次猛撲而來。


    書生搖了搖頭,一隻手一抬,拿出了自己手中的那幅畫,畫卷隨即展開了。我離的還有點遠,看不清楚那幅畫裏畫的是什麽,反正看著黑乎乎的一片。


    這幅畫一展開,衝在最前麵的人頓時就愣住了,站在原地哆嗦了一下,回頭對孫有聖說道:“老六他們幾個人……好像……好像是在這幅畫裏……”


    “幽冥圖!”孫有聖看到書生手裏那幅畫,臉色頓時綠了,調頭就跑:“幽冥圖!他是……”


    唰!


    孫有聖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吸住了,身軀急速的凝縮成了一點光點,一下子飄到了那幅畫裏麵。


    緊跟著,周圍那些人都和孫有聖一樣,身子如同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道猛烈擠壓著,擠壓成了一點一點的淡光。淡光全數飛到了這幅畫中,轉眼間,十幾二十個人蕩然無存,書生周圍,立刻空了下來。


    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心想著真的是遇見邪事了,這個書生是什麽來曆?我不知道,但孫有聖剛才喊著幽冥圖,很顯然就是書生手中的那幅畫。


    書生重新把畫給卷了起來,插在腰間,泥像已經完全破碎了,書生又低頭看了看,轉身慢慢朝遠處走去。


    但是,他僅僅走了不到十步遠,就又停下腳步,與此同時,我看到在他前方不遠處的黑暗之中,矗立著一個人。


    光線有些模糊,我也看的不太清楚,然而,我心裏的直覺卻很強,我隱約分辨出來,那個突然擋住了書生的人,好像是假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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