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羊？”我楞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孫有聖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現在這個樣子，說出來的話，可能自己都稀裏糊塗的。
“羊……”孫有聖說了一句，然後又低頭開始在這邊挖土，旁邊的人都不吱聲，在他們看來，自己這樣挖下去，遲早都有解脫的時候。
我勸不動這些人，說的多了，對方或許還以為我在害他們。我自己邁步朝前走了走，隨後便走到了這條小路的路口。
前路漫漫，因為光線太暗，所以稍稍靠前一些的情景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現在除了朝前走，再沒有別的法子。
我在這裏已經滯留了很長時間，隨手取了一點幹糧吃，幹糧好像也帶著一股陰森的氣息，讓人難以下咽。胡亂吃了幾口，填飽了肚子，我加快了腳步，這條路不知道有多遠，說不定得走很久，不能耽誤時間。
我一邊走一邊暗中算著走過的路程，不知不覺，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差不多有十幾裏了，前方還是沉浸在一片昏沉之中，什麽都看不到。
到了此刻，路已經變的很寬，兩旁是一片起伏的溝壑，在這種地方，肯定寸草不生，光禿禿的溝壑之間也看不到什麽東西，隻是有一片很稀薄的霧氣，在緩緩的漂蕩。
我一直都懷疑，孫有聖他們那幫人裏的七八個，是死在這條路上了，但是走了這麽遠，還是沒有看到什麽可疑之處。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聽到了一陣縹緲的鈴鐺聲，那聲音猛的傳到了耳邊，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天地鈴鐺。
不過，轉瞬之間，我就分辨出來，那鈴鐺聲不是天地鈴鐺的聲音。
這聲音聽著，似乎有一點熟悉，河灘有一些放羊人，一般都會在頭羊的脖子上栓一個鈴鐺，頭羊走到什麽地方，身後的羊都一路尾隨，鈴鐺聲就是很明顯的標記。
我一想到這兒，立刻就記起孫有聖剛才和我說的話。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羊？
鈴鐺聲越來越近，我朝右手邊看了看，在一片起伏的溝壑之間，果然走過來了一隻羊。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一隻羊，幾乎和一匹小馬駒那麽大。羊的脖子上拴著一隻鈴鐺，一路走，一路哐當哐當的響。
這隻羊很快就完全出現在了視線之中，我看見羊背上騎著一個人。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我暗中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人，幾乎已經沒有人樣了，如果不是看到他的頭顱和四肢，我都有點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好像渾身上下都長著濃瘡，一直沒有痊愈，全身上下的皮肉一片一片的潰爛，整張臉也爛的斑斑駁駁，隱約能看到兩顆很尖利的牙齒。
這個人的眼珠子，幾乎快要從潰爛的眼眶裏脫落出來，他的手裏握著一根鞭子，騎在羊背上，一點一點的朝這裏靠近。
在這種陰森無人的地方，又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我隻覺得腿肚子有些發軟。而且，等到這隻羊又靠近了一些，將要從路旁的溝壑之間走上來時，我陡然發現，這隻羊隻有三條腿。
這是一條三腿羊。
在河灘很多地方的民間傳說裏，都提到過三腿羊。傳說，三腿羊這種東西，非常罕見，是唯一能夠在陰間和陽間穿行的活物。
我小時候在村裏聽那些老人們閑聊，有時候就會聽到三腿羊的故事。在民間故事中，三腿羊所扮演的，多半是和黑白無常一樣的角色，它們出沒在黑夜之中，把將要死去的人一個一個的引走，從陽間引到陰間。
以前村裏有個老人，年輕的時候到外麵闖蕩過十幾年，是村裏最有見識的人了。我喜歡聽他講故事，聊天，這個老人還留著一幅畫，那幅畫裏，就是三腿羊。
但我一直都覺得，三腿羊這種東西，就是一個傳說而已，可我萬萬沒有料到，傳說中的東西，如今卻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
我一下子就有些畏懼，之前所聽過的那些傳聞，就好像一片潮水，唰的湧動到了腦海之中。
傳說中的三腿羊隻要一叫，就能把人的魂魄給勾走。我朝後退了兩步，心裏雖然畏懼，卻知道已經沒有退路，這隻三腿羊，還有騎在羊背上那個已經快要爛成一灘肉的人發現了我，就不可能讓我這樣逃走。
我不斷的後退，同時運轉著身軀中的先天氣，我相信，自己的先天氣是能夠退避陰邪的。
三腿羊終於從溝壑之中走到了這條路上，我也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裏，一咬牙，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三腿羊來到了路上，停下腳步，微微甩了甩頭，脖子上的鈴鐺又當啷當啷響了兩聲。這隻鈴鐺應該沒有什麽玄奧，可是此時此刻，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鈴鐺聲仿佛震蕩著我的心，讓我感覺一陣說不出的別扭和難受。
騎在三腿羊上的那個人，捏住鞭子，慢慢的翻身從羊背上下來，他朝前走了走，我有點不想直視對方，這個人帶給我的不僅僅是陰森恐怖，還有說不出的惡心，他的那張臉，讓人看一眼就會做一個月的噩夢。
“十三……”
在我全神戒備，將要跟這個快要變成爛肉的人殊死搏鬥的時候，他突然張開嘴，喊了一聲。
我沒有聽清楚，因為心裏還是緊張，可我隱約回味著，他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你是？”
“十三……”
這個人又喊了一聲，我一下子驚呆了，這一次我聽的很清楚，他的確是在喊我的名字。
知道我名字的人不是很多，即便在大河灘上，我也是個碌碌無名之輩，我根本就想不出來，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裏湧動著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同時又覺得，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圈套。
我很警惕，又看了那個人一眼，問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這個人把手中的鞭子慢慢的插到腰裏一根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腰帶上，抬腿朝前走來，他一抬腿走路，身上的膿血就順著手臂和雙腿啪嗒啪嗒的朝下滴落。
“你是！”我又一次驚呆了，這個人的臉龐，已經讓人無從分辨，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讓我感覺說不出的熟悉，同時又讓我心中極為不安。
我辨別的出，這是師傅的眼神，跟著師傅好幾年，他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
可是，師傅早已經死了，而且屍體被化成了灰，撒入了大河之中，他怎麽可能還在？
我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騙局，是個障眼法。然而，人什麽都可以偽裝出來，眼神卻又如何偽裝？
我遲疑了，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人。
“師傅……”我不由自主的脫口就喊了一聲，說實話，師傅還活著的時候，我們已經失散了很久，但不管怎麽說，我知道師傅還活著，總還有見麵的機會，所以心裏並沒有那麽淒苦，那麽擔憂。
就是師傅過世了之後，我覺得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每每想起他的時候，心裏總是說不出的難過。
“十三……”那個人朝前又走了一步：“是我……”
“師傅，你怎麽會在這兒？”我心裏已經完全明白了，此時此刻的師傅，跟我之前所知的那個師傅，仍是不一樣。師傅的屍體已經化為了灰燼，他所留下的，隻是自己的神念。
神念附著在這具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軀殼身上，滯留在了這個淒苦陰森之地。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心裏冒起了一層一層的疑雲。
“一言難盡。”這人完全沒有師傅的一點模樣，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語氣，卻讓我心中的熟悉，越來越甚。
這一定是師傅，絕對是。
“十三，你為什麽到了這裏，到了這裏，你該怎麽出去？”師傅的麵容猙獰可怖，但他的話裏，卻仍是滿滿的掛念和關切：“這個地方，很難出去。”
“我知道，師傅。”我把自己來到這裏的經過，和師父說了一遍。他聽了之後，久久不語。
“大河灘，果然要亂了……”
師傅過世的時候，河灘上還沒有如今這麽多的事情，守路人，書生，無名氏，都還沒有出現。就是師傅一死，前前後後發生了這麽多變故，如今的大河灘，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我說完了自己的經曆，就問師傅，問他怎麽在這裏。師傅有些苦澀，低著頭，過了好半天才說：“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師傅還沒有過世之前，已經在全力的阻撓黃泉撈屍人了，隻不過他知道的事情不是很多，也根本沒想到除了黃泉撈屍人之外，還會有這麽多人出現。
師傅的一些舉動，惹惱了黃泉撈屍人，就和當初的假師父一樣，被黃泉撈屍人困在萬屍洞裏，日夜承受煎熬，要不是當時我恰好到了黃泉路，可能假師父也要凶多吉少。
但我能救下假師父，卻沒能救下師傅，師傅的屍體是化為了灰燼，但神念被黃泉撈屍人禁錮，然後丟到了這裏。
“羊……”孫有聖說了一句，然後又低頭開始在這邊挖土，旁邊的人都不吱聲，在他們看來，自己這樣挖下去，遲早都有解脫的時候。
我勸不動這些人，說的多了，對方或許還以為我在害他們。我自己邁步朝前走了走，隨後便走到了這條小路的路口。
前路漫漫，因為光線太暗，所以稍稍靠前一些的情景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現在除了朝前走，再沒有別的法子。
我在這裏已經滯留了很長時間，隨手取了一點幹糧吃，幹糧好像也帶著一股陰森的氣息，讓人難以下咽。胡亂吃了幾口，填飽了肚子，我加快了腳步，這條路不知道有多遠，說不定得走很久，不能耽誤時間。
我一邊走一邊暗中算著走過的路程，不知不覺，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差不多有十幾裏了，前方還是沉浸在一片昏沉之中，什麽都看不到。
到了此刻，路已經變的很寬，兩旁是一片起伏的溝壑，在這種地方，肯定寸草不生，光禿禿的溝壑之間也看不到什麽東西，隻是有一片很稀薄的霧氣，在緩緩的漂蕩。
我一直都懷疑，孫有聖他們那幫人裏的七八個，是死在這條路上了，但是走了這麽遠，還是沒有看到什麽可疑之處。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聽到了一陣縹緲的鈴鐺聲，那聲音猛的傳到了耳邊，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天地鈴鐺。
不過，轉瞬之間，我就分辨出來，那鈴鐺聲不是天地鈴鐺的聲音。
這聲音聽著，似乎有一點熟悉，河灘有一些放羊人，一般都會在頭羊的脖子上栓一個鈴鐺，頭羊走到什麽地方，身後的羊都一路尾隨，鈴鐺聲就是很明顯的標記。
我一想到這兒，立刻就記起孫有聖剛才和我說的話。
這種地方，怎麽會有羊？
鈴鐺聲越來越近，我朝右手邊看了看，在一片起伏的溝壑之間，果然走過來了一隻羊。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一隻羊，幾乎和一匹小馬駒那麽大。羊的脖子上拴著一隻鈴鐺，一路走，一路哐當哐當的響。
這隻羊很快就完全出現在了視線之中，我看見羊背上騎著一個人。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我暗中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人，幾乎已經沒有人樣了，如果不是看到他的頭顱和四肢，我都有點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好像渾身上下都長著濃瘡，一直沒有痊愈，全身上下的皮肉一片一片的潰爛，整張臉也爛的斑斑駁駁，隱約能看到兩顆很尖利的牙齒。
這個人的眼珠子，幾乎快要從潰爛的眼眶裏脫落出來，他的手裏握著一根鞭子，騎在羊背上，一點一點的朝這裏靠近。
在這種陰森無人的地方，又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我隻覺得腿肚子有些發軟。而且，等到這隻羊又靠近了一些，將要從路旁的溝壑之間走上來時，我陡然發現，這隻羊隻有三條腿。
這是一條三腿羊。
在河灘很多地方的民間傳說裏，都提到過三腿羊。傳說，三腿羊這種東西，非常罕見，是唯一能夠在陰間和陽間穿行的活物。
我小時候在村裏聽那些老人們閑聊，有時候就會聽到三腿羊的故事。在民間故事中，三腿羊所扮演的，多半是和黑白無常一樣的角色，它們出沒在黑夜之中，把將要死去的人一個一個的引走，從陽間引到陰間。
以前村裏有個老人，年輕的時候到外麵闖蕩過十幾年，是村裏最有見識的人了。我喜歡聽他講故事，聊天，這個老人還留著一幅畫，那幅畫裏，就是三腿羊。
但我一直都覺得，三腿羊這種東西，就是一個傳說而已，可我萬萬沒有料到，傳說中的東西，如今卻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
我一下子就有些畏懼，之前所聽過的那些傳聞，就好像一片潮水，唰的湧動到了腦海之中。
傳說中的三腿羊隻要一叫，就能把人的魂魄給勾走。我朝後退了兩步，心裏雖然畏懼，卻知道已經沒有退路，這隻三腿羊，還有騎在羊背上那個已經快要爛成一灘肉的人發現了我，就不可能讓我這樣逃走。
我不斷的後退，同時運轉著身軀中的先天氣，我相信，自己的先天氣是能夠退避陰邪的。
三腿羊終於從溝壑之中走到了這條路上，我也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裏，一咬牙，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三腿羊來到了路上，停下腳步，微微甩了甩頭，脖子上的鈴鐺又當啷當啷響了兩聲。這隻鈴鐺應該沒有什麽玄奧，可是此時此刻，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鈴鐺聲仿佛震蕩著我的心，讓我感覺一陣說不出的別扭和難受。
騎在三腿羊上的那個人，捏住鞭子，慢慢的翻身從羊背上下來，他朝前走了走，我有點不想直視對方，這個人帶給我的不僅僅是陰森恐怖，還有說不出的惡心，他的那張臉，讓人看一眼就會做一個月的噩夢。
“十三……”
在我全神戒備，將要跟這個快要變成爛肉的人殊死搏鬥的時候，他突然張開嘴，喊了一聲。
我沒有聽清楚，因為心裏還是緊張，可我隱約回味著，他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你是？”
“十三……”
這個人又喊了一聲，我一下子驚呆了，這一次我聽的很清楚，他的確是在喊我的名字。
知道我名字的人不是很多，即便在大河灘上，我也是個碌碌無名之輩，我根本就想不出來，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裏湧動著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同時又覺得，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圈套。
我很警惕，又看了那個人一眼，問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這個人把手中的鞭子慢慢的插到腰裏一根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腰帶上，抬腿朝前走來，他一抬腿走路，身上的膿血就順著手臂和雙腿啪嗒啪嗒的朝下滴落。
“你是！”我又一次驚呆了，這個人的臉龐，已經讓人無從分辨，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讓我感覺說不出的熟悉，同時又讓我心中極為不安。
我辨別的出，這是師傅的眼神，跟著師傅好幾年，他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
可是，師傅早已經死了，而且屍體被化成了灰，撒入了大河之中，他怎麽可能還在？
我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騙局，是個障眼法。然而，人什麽都可以偽裝出來，眼神卻又如何偽裝？
我遲疑了，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人。
“師傅……”我不由自主的脫口就喊了一聲，說實話，師傅還活著的時候，我們已經失散了很久，但不管怎麽說，我知道師傅還活著，總還有見麵的機會，所以心裏並沒有那麽淒苦，那麽擔憂。
就是師傅過世了之後，我覺得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每每想起他的時候，心裏總是說不出的難過。
“十三……”那個人朝前又走了一步：“是我……”
“師傅，你怎麽會在這兒？”我心裏已經完全明白了，此時此刻的師傅，跟我之前所知的那個師傅，仍是不一樣。師傅的屍體已經化為了灰燼，他所留下的，隻是自己的神念。
神念附著在這具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軀殼身上，滯留在了這個淒苦陰森之地。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心裏冒起了一層一層的疑雲。
“一言難盡。”這人完全沒有師傅的一點模樣，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語氣，卻讓我心中的熟悉，越來越甚。
這一定是師傅，絕對是。
“十三，你為什麽到了這裏，到了這裏，你該怎麽出去？”師傅的麵容猙獰可怖，但他的話裏，卻仍是滿滿的掛念和關切：“這個地方，很難出去。”
“我知道，師傅。”我把自己來到這裏的經過，和師父說了一遍。他聽了之後，久久不語。
“大河灘，果然要亂了……”
師傅過世的時候，河灘上還沒有如今這麽多的事情，守路人，書生，無名氏，都還沒有出現。就是師傅一死，前前後後發生了這麽多變故，如今的大河灘，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我說完了自己的經曆，就問師傅，問他怎麽在這裏。師傅有些苦澀，低著頭，過了好半天才說：“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師傅還沒有過世之前，已經在全力的阻撓黃泉撈屍人了，隻不過他知道的事情不是很多，也根本沒想到除了黃泉撈屍人之外，還會有這麽多人出現。
師傅的一些舉動，惹惱了黃泉撈屍人，就和當初的假師父一樣，被黃泉撈屍人困在萬屍洞裏，日夜承受煎熬，要不是當時我恰好到了黃泉路，可能假師父也要凶多吉少。
但我能救下假師父，卻沒能救下師傅，師傅的屍體是化為了灰燼，但神念被黃泉撈屍人禁錮，然後丟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