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些話和茶雲說了,茶雲很高興,在這片窮山惡水裏,他們活的很辛苦,還要時時防備乾坤道的驅逐和騷擾,如果能換個安穩之處,那是再好不過了。


    如此一來,寨子裏的人對我更加友善,按照他們的風俗,有了外來的貴客,整個寨子通宵達旦暢飲歌舞,但是寨子被乾坤道的人逼迫的無路可走,入夜之後,也不敢大張旗鼓,隻是湊在一起喝酒。


    米酒香醇,心裏也總算是鬆弛了下來,喝到半夜時分,有了醉意,就在竹樓裏躺下休息。


    臨睡之前,茶雲說了,就這兩天,就派人送我出山,然後跟著我一起上路回到大河灘,先去五仙廟,跟萬玉香見一見再說。


    我滿口答應,帶著酒意,不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睡了好一會兒,我感覺竹樓下麵似乎有人正踩著樓梯朝上麵走。因為跟寨子裏的人都說清楚了,所以沒有人過來看管我,竹樓就我一個人。我這邊翻身爬起來,立刻就看到一道身影鑽了進來。


    “誰!”


    我看著對方偷偷摸摸的,立刻警覺了,感覺這應該不是寨子裏的人。對方穿著一身黑衣,還蒙著臉。我的先天氣還沒完全恢複,但身體總算是沒有大礙了,來不及多說什麽,一拳就朝對方轟殺過去。


    “是我!”


    我的拳頭剛剛出去,就聽到對方低低的說了一聲,這聲音落入耳中,我隨即就硬生生停了手。


    這聲音對我來說,算是非常熟悉,這是瑤月的聲音,在她說話的那一瞬間,我立刻明白過來,當時從乾坤道那邊跑出來時,難怪有人在暗處丟出個陶罐給我指路。


    “瑤月?”


    “先走吧。”瑤月微微拉開了臉上蒙著的布,說道:“這裏不能久留。”


    “你是什麽時候回乾坤道的?”


    “說起來就話長了。”


    瑤月原本在大河灘那邊,但是就因為三番兩次的維護我,而且還在兩軍山那邊放我離開,這讓乾坤道的一些人頗為不滿,隻不過瑤月在乾坤道的身份不尋常,人們也不敢多說什麽,最後還是捅到了萬坤那邊,萬坤不好懲治瑤月,又怕她繼續留在河灘,還會做些類似的事,所以就把瑤月打發了回來。


    瑤月離開河灘時,還專門想找我道別,隻不過那時我在四方遊曆,她找不到我。


    我到了乾坤道這邊,瑤月就聽說了,當她知道是我被困在那口深井裏,很是為難。想救我,卻不敢露麵,一旦她暴露了,就等於再沒有人能在暗處維護我。因此,瑤月一直都在等待機會,等到我靠著天罰硬闖出來,瑤月才跟著想要找我。


    我被茶雲的人帶到了這邊,瑤月是順著對方的痕跡,一路尋找摸索,最後才到了寨子這裏。


    “這個寨子的人,我已經說和了,他們不會為難我……”


    我剛要再說話,冷不防竹樓外麵響起了人的嗬斥聲,緊跟著,有火光乍現,整個寨子好像都被驚動了。


    “快走!”瑤月伸頭朝下麵看了看,她隨行帶著幾個人,都是她的心腹手下,他們進了寨子,還是抓到了一個守夜的人,才問出了我的下落。


    此時此刻,瑤月帶來的那幾個人,顯然是被寨子裏的人給發現了。寨子經常被乾坤道的人夜襲,所以全民皆兵,等寨子的人發出示警之後,一群人立刻從睡夢中驚醒,有的出來迎敵,有的則保護老弱婦孺。


    瑤月帶來的人不多,等到下麵一亂起來,瑤月拉著我就走。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清楚現在的局勢,她就把我給帶到了竹樓下麵。


    “乾坤道的狗賊!”茶雲也被驚醒了,帶著幾個人衝了過來,他們深受乾坤道荼毒,雙方是死仇,知道是乾坤道的人趁夜來了,茶雲怒不可遏。


    然而,就在茶雲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眼看到瑤月拉著我,正要朝外跑。茶雲微微怔了一下,她周圍那些人也有些詫異。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我百口莫辯,原本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獲取了寨子的信任,可現在被瑤月這麽一搞,對方頓時懷疑而且惱火,覺得我欺騙了他們。


    可我又說不出瑤月什麽不是,她也是一番好意,想要救我出去。我想要跟茶雲解釋幾句,就這麽一耽擱,寨子裏的人蜂擁而來。


    “我們還真以為,你是從河灘來的好朋友!沒想到,你跟乾坤道果然是一夥兒的!”


    “不是……”


    寨子裏的人大多生性淳樸,但最忍受不了背叛和欺騙,我算是踩著馬蜂窩了。事到如今,除了先走,再沒有別的法子。


    無奈之下,我跟著瑤月就衝了出去,寨子裏的人不知道瑤月帶了多少人,唯恐外麵會有埋伏,也不敢窮追猛打,一幫人追了我們一會兒,漸漸就銷聲匿跡了。瑤月他們幾個在崇山峻嶺中穿行了好半天,才放慢了腳步。


    “我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我苦笑了一聲,說道:“回頭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解釋。”


    “這裏不是你的家,解釋不解釋,又有什麽關係?難道,你要一直在這裏逗留下去?”瑤月摘掉蒙在臉上的黑布,月光之下,她的麵容依然俏麗,膚色如玉,在這片荒蕪的群山之間,宛若一朵怒放的鮮花。


    “可這樣有頭無尾的事情,總是讓人心裏難受。”


    我的確很為難,現在把寨子裏的人給得罪了,而且自己隨身的那些東西也落在張元乾他們手裏,肯定拿不回來,如今流落在這片群山中,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那些東西,還能取回來嗎?”我對瑤月說道:“別的東西無所謂,隻是那本書,是我們打金鍾一門祖傳下來的,不能在我手裏遺失。”


    “你能逃出來,已經是萬幸了,還想拿回那本書,那本書,多半是拿不回了。”瑤月看了看我,說道:“還有那塊玉佩,也拿不回來。”


    “玉佩也沒什麽,隻是那本書太重要,拿不回來,我就成了打金鍾一門的罪人了。”我覺得頭疼,那本金鍾譜在打金鍾流傳了那麽多年,從來沒人遺失過,偏偏就是到我這兒,把書給弄丟了。


    “那塊玉佩,怎麽能說沒什麽?”瑤月又帶著我朝旁邊走了走,避開手下的幾個人,小聲問道:“那塊玉佩,你從哪兒得到的?”


    “撿來的。”


    “你在乾坤道是這麽說的,現在我來問你,你也打馬虎眼?”


    “真是撿來的,我不騙你。這玉佩我都不知道是什麽來曆,怎麽可能騙你。”


    我這樣保證,瑤月才知道,玉佩真是我撿到的,她想了想,說道:“若真是你撿到的,那你的運氣,倒是很好。”


    “那塊玉佩的來曆,你知道?”


    “玉佩怎麽來的我不知道,但上麵雕刻著的那個人,是明玉夫人。”


    “對,我聽張元乾說了,他還問過我,跟這個明玉夫人認識不認識。這個明玉夫人,是什麽人?”


    “沒人知道她是誰,也沒人知道她從什麽地方來。”瑤月說道:“她的故事,我也是聽老輩人說的。”


    明玉夫人的故事,大概發生在乾坤道遷徙到這裏十年左右,也就是差不多五十年前了。那時候瑤月還沒有出生,張元乾和宋道一當時也隻有十幾歲。


    對很多乾坤道的老輩人來說,那好像是一場滅頂之災。他們在祖地安居了十年,已經適應了當地的生活,而且準備長久的定居下來,在這裏休養生息,臥薪嚐膽。


    但是,這種安寧隻保持了十年左右,當時,乾坤道的祖堂已經存在,乞丐的畫像也在祖堂之中,鎮守著黃泉路的出口。


    有一天深夜,祖堂裏的黃泉路出口,似乎有些鎮壓不住,密室直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衝垮,乞丐的畫像也搖搖欲墜,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乾坤道當時的宗主很明白,黃泉路的出口是黃泉撈屍人硬給遷徙到這裏的,那麽多的死人,遊魂,都在黃泉路中遊蕩,出口被堵住了,誰也離不開,就和我當初看見的情景一樣,一條環形的河,擠滿了黑色的小船,一圈一圈的在裏麵兜圈子,卻永遠都逃脫不掉。


    黃泉路的出口鎮壓不住,一團一團影子,密密麻麻的從缺口中蜂擁出來,刹那間就彌漫到了祖地四周。一片陰森到極點的氣息,頓時充斥天地。


    那是非常可怕的一幕,就如同陰陽將要顛倒,陰間和陽間要混為一團。可是,誰也無力阻止,都不知道眼下該怎麽辦。


    就在一切都無法收拾的時候,一道淡淡的身影,在黃泉路的出口出現了,這道身影是個女人,衣衫如霞,發似流雲,她的風姿絕代,盡管隻是一道淡淡的影子,卻好像有通天徹地之能。


    這道影子擋在黃泉路的出口,就好像一道堅固的大堤,任由洪水衝刷,卻巍然不動。出口立刻被封堵了,這道影子卻沒有離去,她知道自己離開之後,這個出口依然會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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