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屠天朝山裏走去,直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他究竟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我跟他又談了許多,這段時間,屠天一直都在暗中刺探各方的情況,他從小山村離開的消息,乾坤道早就知道了,也到處在尋找他。屠天不想跟乾坤道的人碰麵,他很清楚,乾坤道隻是想要利用他來對付強敵,可歸根結底,他仍舊是乾坤道的人,不願因為這個而多造殺戮。


    “被人利用的滋味,很不好受,大概,你也不想嚐試。”屠天說道:“我就隻能暫時躲避。”


    “你這樣,要躲到什麽時候?”


    “我也說不清楚,或許很快,也或許很久,我這條命,已經不是我的了,生死成敗,全看天意。”


    我們兩個在山裏走了很久,這是一片我之前從未來過的荒山,荒蕪的一塌糊塗,不僅見不到人跡,甚或連飛禽走獸都銷聲匿跡了。


    走了足足有一天半的時間,在一處山坳,屠天停下了腳步。他望著山坳,語氣中帶著頗多感慨。


    “上一次來到這裏,還是很早以前,多少年過去了,這片山,似乎從未變樣。”


    屠天的意思,我倒是能聽出來,地方,還是原來的地方,自己,卻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


    他帶著我來到山坳裏,卡著距離,找到了一片很瓷實的土地。兩個人順著這裏朝下挖,至少又挖了兩三個時辰,才在土層的深處,挖出了一個洞。


    這個地洞,別有洞天,洞口看著不大,但洞中的空間卻大的異乎尋常,鑽進這個小洞,再燃起火把,我的眼睛立刻像是要被閃暈了。


    這個地洞,跟之前我去過的黃泉撈屍人的藏寶洞,幾乎沒什麽區別,整個洞裏放滿了金銀珠寶。


    我看看屠天,覺得自己倒是孤陋寡聞了,河灘上的人都知道黃泉撈屍人的寶藏,可誰也想不到,當年的乾坤道,也留下了這樣一筆難以計量的財富。


    “這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屠天舉著火把,在洞裏慢慢的走著,一邊說道:“乾坤道和人間路一樣,當年都要聚斂財富,不管到了何年何月,想辦大事,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尚方臨死之前,已經認定了屠天做自己的接班人,所以乾坤道的寶藏,他隻告訴了屠天,屠天沒來得及把寶藏的事情再說給別人,就同明玉夫人生死決戰,這個寶藏,算起來,卻是沉寂了千百年都不止。


    看著眼前的這些黃白之物,再聯想屠天來之前對我說的話,我算是明白了,這個寶藏,他等於交到了我的手裏,有這樣雄厚的資本做為支撐,就能招兵買馬,同乾坤道真刀真槍的鬥一鬥。


    可是,我心裏還是有點虛,如今的大河灘,有頭有臉的家族,幾乎全都依附在了乾坤道的門下,不管是真依附,還是假依附,反正都打著乾坤道的旗號。我這個時候跑出去招兵買馬,能招的到人嗎?


    “無需擔心,你雖然生在河灘,行走江湖,可你並不知道,這片河灘,不是隻有那幾個家族門派而已,真正等你豎起大旗,又有這座金山當做資本,實力必然慢慢壯大。”


    聽著屠天的講述,我心裏倒是漸漸的熱血澎湃起來。男人都想要叱吒風雲,多姿多彩的過一生,沒有誰甘願選擇平庸。我勢單力薄,若真的有一票屬於自己的人馬,以後跟乾坤道爭鬥起來,也就多了幾分勝算。


    “這個地方,你牢牢記住,隨時可以來,洞裏的東西,隨你取用。”屠天帶我在洞裏走了一遍,然後鑽出地洞。


    等鑽出地洞的時候,我隻覺得人這一生的經曆,真的很難預料。我原先壓根就想不到,自己會跟屠天走到一起。


    這個地方,我牢牢的記住了,就和屠天說的一樣,等到時機成熟時,這裏的財寶,必然能派上大用場。


    我們重新離開,然後回到山外,那輛馬車依舊在山地外麵等著,屠天也要走了。他必須得找一個清靜又安全的地方,嚐試著恢複。


    這就意味著,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露麵了,一切都要靠我自己。


    屠天走了之後,我自己回到了五仙廟,這一來一去,浪費了好幾天的時間,把萬妙然急的不行,等我回去,她很罕見的發了一次脾氣。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


    “說了出去轉一轉,一走好幾天,急死人了,若不是我娘攔著,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萬妙然很少發脾氣,但發了脾氣之後,卻不像方甜那麽好哄。所幸的是,萬玉香總歸還是明事理的,暗中壓著萬妙然,我又賠了禮,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這個年已經完全過去,但到處天寒地凍,貓冬的人至少還得再過一個多月才會出門。我冥思苦想了幾天,跟屠天交談的時候,覺得自己隻要有錢,必然能招攬到人馬,可真正要著手去做,卻又發現不容易。


    思來想去,我想到了石河灣的穆九。穆九雖然是個沙匪,但交際很廣,再加上我好久都沒有見他了,也想跟他聚一聚。


    我從五仙廟出發,一路趕往石河灣,屠天所料不錯,行走一路,我不知道見到多少乾坤道的人,在四處尋找,多半是在尋找屠天的下落。


    我小心翼翼的趕路,正月底的時候,這才來到了石河灣。許久沒有到這兒,石河灣還是老樣子,穆九沒有外出,見到我之後,一陣驚喜。


    我跟石河灣的人都比較熟了,老友相見,免不得把酒言歡。喝著酒,聊著天,說著說著,便說到了這一年來的近況。


    提起這些,石河灣的人好像有些憤憤不平,有人咕咚咕咚的喝完酒,把酒碗重重的撂在桌上。


    “九哥,怎麽著?”我看著穆九也皺起眉頭,問道:“去年不好過?”


    “河灘外頭是啥動靜,你也知道。”穆九說道:“我們被擠兌的不行。”


    河灘上的沙匪有很多,大大小小,乾坤道也招攬了一幫沙匪,不過,他們招攬的,主要是幾個勢力強大的大山頭,那些零星的沙匪,他們也沒看在眼裏。


    沙匪之間的爭鬥其實也很激烈,搶生意,占地盤,那些投靠了乾坤道的沙匪本來就勢力大,如今有了靠山,更是有恃無恐,把一些小股的沙匪逼的沒有活路。


    穆九的石河灣名氣大,可人馬卻不算多,而且,穆九這個人熱血仗義,以前行走四方的時候,經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雖然博取了好名聲,但也結了不少仇。等到那些沙匪依附了乾坤道,就不斷的針對石河灣。


    好幾個月下來,石河灣的人被堵在山頭出不去,隻要一出門,就會被人算計。穆九這個人我知道,平時劫富濟貧,自己其實沒有什麽積蓄,而且經常接濟附近幾個村子的窮人。幾個月沒有生意進項,日子就很難熬了。


    歸根結底,就倆字,沒錢。


    “九哥,你就為了這個愁眉不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不在石河灣,不知道這邊的情形。”穆九說道:“從我掌管山頭開始,每年開春春荒的時候,附近幾個村子的人,我都要接濟,今年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等開春了,拿什麽去接濟他們?”


    “錢,隻是小事。”


    “還有頭疼的事。”穆九搖搖頭,又喝了口酒,說道:“你不是沙匪,可能還不太清楚,河南剛剛來了一個督軍,不知道是不是要立威,聽說大河灘這邊沙匪很多,決定開了春之後,就派人過來剿匪。”


    官府那邊剿匪,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從前清開始,過個三五年,就要有人來剿一次匪。隻不過,那些剿匪的人也不是什麽好鳥,找不到沙匪,就隨便抓些老百姓,殺良冒功。因此,剿來剿去,剿了這麽多年,大河灘的沙匪依舊層出不窮,始終未曾斷絕過。


    但現在的情形卻不同了,穆九說,那個剛上任的督軍似乎要來真格的。而且,派來剿匪的那些兵爺,都是帶著槍炮的,沙匪的功夫再高,也架不住子彈。


    “九哥,那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也不知道,做這一行做的久了,別的營生,咱們也做不來。”穆九說道:“好幾夥人都來問過我,有沒有什麽打算,想把幾個小山頭並在一處,跟他們對著幹。”


    聽到這裏,我心裏就是一動,穆九是什麽人,我心裏很清楚,他交的朋友,不一定都是做正經營生的,可人以群分,能讓穆九看到眼裏的人,必然也不會差。


    我這邊不缺錢,缺的是人,眼下又是這些沙匪落難的時候,於情於理,我都得拉一把。


    “九哥,事一步一步來,眼下不就是缺錢嗎?你等我半個月。”我本來想在穆九這兒好好住上幾天,跟他聊聊,等心裏打定主意,立刻就改變了計劃。


    我匆匆忙忙離開石河灣,火速回到五仙廟,選了幾個可靠的人,帶著他們進山,到屠天之前交給我的那個地洞裏去取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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