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胡占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他現在的模樣肯定是不對勁了。


    “占山……胡占山……快回家……”


    這時候,那陣縹緲之極的聲音,似乎又隱隱約約傳到了屋子裏,胡占山的眼神一下子變的非常茫然,身子又是輕輕一晃。


    我不懂那些歪門邪道的方外之術,但跟修行的人也接觸過,多少明白點內情,看著胡占山此刻的樣子,我覺得他的魂兒似乎都要被這陣縹緲的聲音給喊走了。


    我知道,人的三魂七魄想要脫體而出,唯一的出路,就是額頭上方,除此之外,別無他途。屋子裏隻有我跟胡占山兩個人,匆忙之間,我也沒時間去找別人再問了,一挺身,直接就按住了胡占山的整個額頭。


    “老胡!”我輕輕喊了一聲,一隻手按著他的額頭,另隻手使勁拍了他一下。


    胡占山好像被這一巴掌給拍醒了,機靈靈的打了個哆嗦。他的眼神漸漸恢複了正常,心神也清明了。


    “是黑婆婆!”胡占山知道自己剛才差點就被暗算了,急忙來到了窗戶跟前,朝著外麵望了望。


    胡占山說的黑婆婆,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小家族。這個家族並不依附於誰,誰給錢,就給誰辦事。就從兩三年前開始,黑婆婆就一直跟著大沙河,為大沙河效力。


    眼前的情景是明擺著的,大沙河始終把牛頭山當成眼中釘,這一次又是針對牛頭山。


    牛頭山的地勢沒有五仙廟那麽險峻,至少有幾條路可以通往山頭,平時得一直派人看守。人手分散,看守的力量就比較薄弱,若有強敵來犯,很輕易就可以攻上來。


    胡占山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小聲說道:“不要出聲,這邊沒有動靜的話,黑婆婆肯定很快就要過來。”


    一提到大沙河,我心裏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反正對那個安五公子,我是深惡痛絕,大沙河沒什麽好人,若真是他們來了,不用留手。


    我藏在門後,一聲不響。剛才那幾聲縹緲的叫聲,竟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整個山頭的人,都在熟睡中。胡占山就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過了大概有半刻時間,我聽到了一陣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腳步聲就好像是飄忽的鬼魂一樣,如果不是聽力超群,幾乎就聽不出來,腳步聲是朝著小屋這邊來的,越來越近,隨即便到了窗戶外。


    我藏在門後,依舊沒有亂動,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我雖然看不到,可能辨別出來,有人從窗戶外麵朝屋裏看了看。


    胡占山趴在桌上裝暈,對方全都看在眼裏,隨後,小屋的屋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了,一道身影輕飄飄的閃了進來。


    我一直都在暗中等待,當這道身影閃進來的同時,我猛然發力,一拳就轟擊了過去。


    對方顯然沒想到,門後藏著人,距離如此之近,我的拳頭又快又猛,對方雖然身形靈動,卻抵擋不住,這一拳結結實實砸到了對方的胸口上。


    這道身影直接就被打飛了,重重的撞在牆壁上,又摔落在地,在對方倒地的一瞬間,趴在桌上的胡占山也飛身而起,一腳踩在了對方的胸膛上麵。


    直到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這道閃進來的身影,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身上穿著一襲黑衣,滿臉皺紋。我剛才幾乎用了全力,而且拳頭上攜帶著先天氣,老太婆倒地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死了……”胡占山抬頭看看我,說道:“就是黑婆婆家的人!”


    嗖!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飛身朝後麵退卻,我撲到門邊一看,另外一道靈動的身影像是暗夜幽靈,唰唰的倒退如飛,一口氣退出去十多丈遠,一邊退,對方一邊從身上取出了一支煙火,燃火點燃。


    煙火嗖的一下子騰空升起,帶著尖利的呼嘯,還有一大團蓬勃爆開的火花。煙火的火花映照半空,這分明是給埋伏在山下的人報信。


    “他們要強攻了!”胡占山飛身衝了出去,直接跑到山頭平時用來示警的銅鍾跟前,哐當哐當的敲了起來。


    鍾聲瞬間響徹山頭,除了那些在幾條山路守路的人,剩下的人也都從睡夢中驚醒,牛頭山這一兩年間也被大沙河試探著攻打過,聽到示警的鍾聲,所有人都知道有敵來襲,飛快的披上衣服,拿著家夥就衝了出來。


    山頭總共六七十個人,有二十來個分別把守幾條山路,剩下的都在山頭上。黑婆婆的人順利上山,就說明至少一條山路已經落在了對方手裏。


    果不其然,山頭上的人聚攏起來之後沒多久,一條山路上,便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火把蜿蜒如同長龍,飛快的移動,我定睛望去,暗暗一估算,對方起碼有一百來人。


    胡占山領著人,飛快的衝到山路的路口,想在這兒把守著,先堅持一會兒。但這邊剛剛跑到路口,山背的另一條山路上,也亮起了火把。


    大沙河這一次絕對是有備而來,兩條山路都失守了。我沒想到,自己剛到牛頭山沒幾天,就趕上這件倒黴事。


    “兄弟們!大沙河這是不給咱們一點活路了!”胡占山看到強敵來犯,卻沒有就範的意思,猛然一揮手,喝道:“分二十個人出去,到山背的路口守著!”


    立刻有人飛跑出來,提刀拿槍的火速趕往山背的那條山路。但對方的人很多,星星點點的火把移動過來的時候,守在山口的二十來個人便有些守不住了。


    “老胡,我去看看!”我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牛頭山若是倒黴,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立刻抽身奔向了另一條山路。


    山路的路口大概有兩丈來寬,等我趕到這兒的時候,一個身手強勁的漢子大展神威,把守山的人逼的連連倒退。路口一失守,後麵的敵人呼啦啦的竄上來七八個。


    我一句話都來不及多說,飛身上前,腳步還沒挺穩,雙拳便齊齊而出。


    對方的那條魁梧大漢力大無窮,看到我的時候,還以為是牛頭山的嘍囉,絲毫沒有在意,但兩人一交手,這漢子便吃了大虧,被我一拳從山路的路口給打了下去。


    攻上來的那七八個人猛然一驚,牛頭山的人看到那漢子被打翻下去,一時間群情振奮,三下五除二,把這七八個人也趕了下去。


    一時間,敵人就被堵在山路那邊,攻不上來。


    可我知道,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牛頭山隻有這麽大,人隻有這麽多,對方要鐵了心的圍困,遲早都有陷落的時候。


    但現在絕不能掉以輕心,我帶著這二十來個人,死死的守著這條山路,胡占山也在那邊玩了命一般的死守,對方一時半會之間倒是強攻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從山下嫋嫋的升起了一團白乎乎的影子。那道影子好像隨著山風不斷的飄忽,漸漸就飄到了山頭。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那道白乎乎的影子,是一個白紙人。


    白紙人忽忽悠悠的在頭頂飄來飄去,沒過多久,一道聲音,便隱隱從白紙人上飄了出來。


    “胡占山,你以為,你還能硬撐多久?負隅頑抗,隻不過叫這麽多人跟著你一起遭殃而已。”


    我在這邊的山路守著,跟胡占山暫時無法交談,但我看得出來,這個飄忽在頭頂的白紙人,帶著一股隱然的邪氣。


    “胡占山,再問你最後一句,歸降不歸降?”白紙人在上空漂蕩,那道聲音也響徹了整個山頭,不僅山前的人能聽到,就連我們這邊也聽的清清楚楚。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很清脆,但是話語之間,卻又有一股讓人形容不出來的寒意。


    “大沙河這一次,估計是鐵了心要把咱們牛頭山給拔掉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夥計在旁邊咬著牙說道:“這是大沙河的大姑奶奶。”


    這個夥計所說的大姑奶奶,其實就是安五公子的大姐。安五公子上麵有四個姐姐,都已經嫁人了,兩個嫁到了南方,兩個嫁到了本地。


    安家的大姑奶奶,說起來還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大沙河附近的人傳說,安大姐當年剛剛出生的時候,好像死了過去,家裏人都覺得剛出生的孩子那麽小,一咽氣肯定就救不活了。


    結果,從深夜到天亮,四個時辰的時間過去,咽氣這麽久的安大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又活了。


    這在河灘鄉下,算是一件轟動一方的怪事。安有年當時還專門找人給安大姐算過命,算命的說,生下來就死了一次,說明安大姐的命硬,但就因為命太硬,放在家裏可能會克家裏人,所以,安大姐不足滿月,就被安有年送到了一個尼姑庵裏。


    直到十幾歲的時候,安大姐才回到安家,後來,安大姐嫁到了河灘一個叫做“喪門李”的家族。


    這個喪門李,原先是專門做一些死人生意的,比如壽衣,棺材,紙錢香燭之類的東西。因為他們的生意都跟死人有關,人家覺得不吉利,背後都叫他們喪門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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