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三月把九龍牌丟上半空,漆黑的牌子,在漆黑的夜空裏飛閃了一下。按道理說,牌子丟的再高,也會落地,可俏三月把九龍牌丟上去之後,九龍牌好像消失在了半空中,再也不見蹤影。


    “來這一套?”龍九顯然知道九龍牌沒有落地,是俏三月使了什麽手段,他站在河邊,淡淡一笑,說道:“你是什麽人,我不問,痛痛快快給一句話,要怎麽樣才能把九龍牌給我?”


    “龍九果然是個聰明人。”俏三月跟著也是一笑,嫵媚萬千,隻可惜龍九是個瞎子,她笑的再嫵媚,龍九也瞧不見:“既然這樣,那就開門見山吧,河道最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鎮河銅牛要出現了。”


    “那又怎麽樣?”龍九聽到俏三月的話,微微一怔,但隨即便恢複了常態。


    “不怎麽樣,我隻是好奇,想看看鎮河銅牛,所以……”俏三月又是一笑:“放眼大河灘,水性最好的,莫過於龍廟的龍九,所以,咱們這筆交易,各取所需,你替我找到鎮河銅牛,我給你九龍牌。”


    他們交談之間,我聽的還是很清楚的,俏三月說的鎮河銅牛,是流傳在河灘千百年的一個傳說。


    大河經常泛濫,過去的人除了修築河堤之外,還要搞一些祭祀之類的事情,來阻擋洪水。


    那時候的人都相信,銅牛可以鎮河,所以,曆朝曆代,河灘的老百姓自己沉到河裏不少鐵牛銅牛。隻不過再多的銅牛鐵牛,也沒能阻擋這條時常泛濫的大河。


    銅牛鐵牛那麽多,但唯獨有一尊,被稱為鎮河神牛,也叫做鎮河銅牛。那尊銅牛,是盛唐時期由官府督造,然後專程派人選址之後沉入河中的。


    故老相傳,別的銅牛鐵牛都沒有什麽用,但這唯一的一尊鎮河神牛,所鎮的,是黃河的河眼。就因為河眼被這尊神牛鎮住,所以每年的洪澇才得到了緩解,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洪水勢必像上古傳說中的那樣,徹底連天,難以平息。


    這些傳說,我很早就聽說過,隻不過從來沒當回事,就認為這是大河灘上千千萬萬的傳說之一。但是直到現在聽見俏三月和龍九的對話,我才知道,原來鎮河神牛的傳說是真的。


    俏三月很精明,絕對不會做毫無來由也毫無意義的事情。我心裏更加納悶了,現在青衣樓在相城那邊韜光養晦,很多生意都停了,唯恐在這個風雨多事之秋再惹什麽麻煩。可是沒想到,青衣樓居然打起了鎮河神牛的主意,我也不知道方小荷有什麽意圖。


    “你這是在逼迫我?”龍九想了想,說道:“既然知道我是龍廟的龍九,就知道我是不是那種會受脅迫的人。”


    “這那裏是脅迫?這分明就是商量啊。”俏三月退了一步,說道:“龍九爺,別說是脅迫你,九龍牌就在這兒,你願意合作,就按我說的辦,不想合作,我絕不勉強,你現在就走。”


    龍九不是傻子,俏三月把龍九困在這兒,剛才還有水鬼想對龍九不利,要真是誠信合作,絕對不會這樣。


    然而,我能察覺出來,龍九雖然麵子上什麽都沒有表露,但他很在意這塊九龍牌。


    “既然說到這裏了,那我也說句實話。”龍九顯然是想跟對方再談談:“我就是聽說了鎮河神牛的事,才再次出山的,你想要鎮河神牛是假,至於你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龍九爺是明白人。”


    “好吧。”龍九又思量了一番,抬起頭,說道:“鎮河神牛的事,我盡力。”


    “痛快!”俏三月拍了拍手,說道:“跟龍九爺談交易,果然就是這麽痛快,我們這邊也不是什麽忙都不幫,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我這次來,帶了十多個兄弟,都先給你,由你調遣。”


    俏三月回過頭,輕輕一招手,頓時,從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十多道身影。


    這十多個人,顯然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一個個龍精虎猛,腳步生風。他們來到俏三月身後,一個個站的筆直。


    我放眼看了看,覺得這幫人好像不是青衣樓的人,我當時在青衣樓呆了那麽久,不可能每個人都認識,但身手出眾的那些兄弟,我至少臉熟。可是這十多個人,全都是生麵孔,不知道是從哪兒調來的。


    到了這時候,我總算是明白了一些,俏三月專門困住龍九,不是真想殺他,隻不過趁機試一試龍九的本事。龍廟的名聲在外,但沒落多年,龍九的水性如何,別人不試探是不會知道的。


    “我做事,還用人幫忙嗎?”


    “龍九爺,話不是這麽說的,眾人拾柴火焰高嘛,這些人即便做不了什麽大事,給你端茶送水,幹些雜活,總還是可以的。”俏三月笑道:“憑龍九爺的身份,肯定不能幹這些雜活。”


    俏三月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叫這些人跟著龍九,隻不過是監視他而已。要是換了別的人,多半不會同意,但龍九似乎並不怎麽在意,說道:“既然這樣,願意跟著就跟著。”


    “那咱們就說好了。”


    “但有一樣,先跟你說清楚了。”龍九微微吸了口氣,說道:“龍廟現如今是破落了,隻不過,我這個瞎子,眼裏卻是不揉沙子的,若是你壞了規矩,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瞧龍九爺說的這個話,我雖然是女流之輩,但一言既出,一樣駟馬難追。”俏三月正色說道:“你就放心吧。”


    俏三月這麽一說,龍九就不言語了,重新轉身登上了小船,順流而下。俏三月身後那十多個精壯漢子,也快步跑到前方一片黑暗中,齊心協力推出一條船,等船入水,一幫人就先後登船,跟著龍九走了。


    龍九的船和後麵的船,都走的很快,加上夜色深沉,不多時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趴在附近,不敢亂動,俏三月還沒走,這時候被她看到,有些不合適。


    俏三月站在岸邊,等到龍九他們的船走的無影無蹤了,然後才轉過身,說道:“七哥,你覺得,這個瞎子能辦成事嗎?”


    “若是他都辦不成,別的人,就更辦不成了。”


    青衣樓七月堂的七爺從後方的黑暗裏慢慢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剛才咱們也叫人試探了他,你沒看見?白水寨的水鬼,三兩下就被龍九在水裏抓住了。”


    “這筆買賣,虧了啊。”俏三月搖了搖頭,說道:“白水寨的水鬼,價錢最高,現在一下子被龍九殺了兩個,咱們少不得要賠白水寨一大筆錢。”


    “是啊,白水寨的水鬼都被龍九在水裏殺了,鎮河神牛這件事,除了龍九,還有誰能辦?”七爺說道:“別說別的了,現在都把話跟龍九說清楚了,咱們且耐心等等,看看情形再說。”


    我和俏三月還有七爺當初在青衣樓就不怎麽對勁,不是說我心眼小,隻不過現在環境複雜,我自己又沒有多少反抗之力,所以暫時隱忍著,一直都沒有露麵,隻是暗中聽他們的交談。


    “咱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才把事情搞成這樣,若是真的辦成了,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七哥說的是,一切就全都聽你的。”


    “真的全都聽我的?”七爺嘿嘿一笑,跟俏三月一起,從河邊走到了遠處的黑暗中。


    我等了很長時間,確信他們都已經走遠了,這才稍稍活動了一下腿腳。現在再想追趕龍九,恐怕是追不上了,因此,我在河邊等了一會兒,就悄悄的繼續朝南邊走。


    現在回想一下,鎮河神牛出現的事情,或許已經傳開了,之前想要奪走老船家小船的那幾個漢子,很有可能也是為了鎮河神牛的事情而來的。


    如果事情真的已經傳開了,那麽沿途打探一下,多半可以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想到這裏,我加快了腳步,穿行夜色,在河灘的邊緣不斷的前行。就這樣從半夜走到天亮,一路走,一路暗暗的恢複自己的先天氣。


    等到天亮的時候,先天氣恢複了大概有三四成,比平時還差得遠,隻不過遇到尋常的磕磕碰碰,還是能應付一下。


    一夜都沒有休息,可我好像並無半點困倦,依舊順著河灘在朝前走。等到半上午的時候,河道上的船隻漸漸多了。


    我有心找人打聽,說巧不巧,前頭不遠處,有一個很小的渡口。這種渡口其實也算不上渡口,就是方便停靠船隻,然後有一些客船,會在此處停留一下。


    我一口氣就奔到了渡口這邊,先找賣茶水的,買了點熱茶,就著吃了些幹糧。


    渡口邊上,有很多等著坐船的人,但是,等了好半天,我吃飽喝足了,還是不見一條船過來。


    我暗中觀察了一下,這些等船的人,隻有一小部分是普通的老百姓,剩下那些,應該都是走江湖的。


    這些人還不是一夥兒的,三五成群的各自站成一堆,不斷的朝著河道兩端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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