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打定了主意,隻要是黃泉撈屍人吩咐的事情,無論再難,她都要盡心盡力。隻不過,她又覺得,自己沒有太大的本事,恐怕會耽誤了正事。


    不過,黃泉撈屍人跟她說,不是什麽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情,隻是要照顧一個孩子。


    老婆婆有點詫異,從來沒聽說過,宗主會交代這樣的事情。


    不過,黃泉撈屍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知道老婆婆受過恩,絕對不會背叛人間路,而且又是個女人,照顧起來比較細致貼心。


    老婆婆雖然詫異,但黃泉撈屍人交代下來,她還是全力照做。沒過幾天,那個孩子被送來了。


    那是個剛剛出生的孩子,虎頭虎腦的,又白又胖,模樣很乖巧,老婆婆自己沒孩子,可見到這個孩子,打心眼裏喜歡,從那時候開始,她就盡心的照料這個孩子。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後來,老婆婆的家族裏的後輩,又長成了一些,都在幫人間路做事,那個雲婆,就是其中之一。


    一晃七八年過去,老婆婆照料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到了這時候,孩子要被接走了,老婆婆諸多不舍,畢竟養了七八年,不是自己親生的,也跟親生的差不多。隻是宗主的命令,無法反駁。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宗主有先見之明,這孩子走了沒多久,人間路就遭遇了一場大禍。”老婆婆說道:“那年的事,我還記得,死了很多人啊……”


    那場大禍,老婆婆記憶猶新,感覺黃泉撈屍人一定是事先得到了風聲,唯恐會波及到那個隻有七八歲的孩子,所以才把他給接走了。


    在黃泉撈屍人的引領下,人間路還是度過了那次劫難,劫難之後,人間路也到了蟄伏的時候。老婆婆心裏一直很惦記那個孩子,找黃泉撈屍人詢問過。黃泉撈屍人當時沒說什麽,不過,過了沒多久,那個孩子就又回來了。


    老婆婆又開始悉心照料他,一直等到這孩子十五六歲,不知道又出了什麽事,突然就不辭而別了,老婆婆急的要死,到處尋找,都找不到人。


    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麽跟黃泉撈屍人交代了,黃泉撈屍人聞訊之後,也找了很長時間,卻沒有結果。


    到了最後,黃泉撈屍人什麽都沒有說,他可能知道,這不是老婆婆的過失。


    “宗主當時想了很長時間,然後跟我說,那孩子,是個倔強性子,隨他去吧。”老婆婆說道:“我誠惶誠恐,最後宗主也沒有懲治我,還叫我不用多想。”


    從那以後,老婆婆心裏始終很惦記那孩子,不時的想方設法打聽,尋找。這一找,就是好幾年,老婆婆覺得,多半是找不到了,永遠都找不到了。


    然而,就在她失去了希望的時候,那個孩子,竟然又回來了。


    但是,他是被抬回來的,黃泉撈屍人親自護送著,來到了老婆婆這裏。


    在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老婆婆驚呆了,因為對方如今最多也就是二十多歲,可這些年裏,孩子不知道遭遇了什麽,渾身上下都是濃瘡,頭發竟然微微有些斑白了。


    老婆婆很難過,這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卻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她不由自主的脫口追問黃泉撈屍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黃泉撈屍人告訴她,這個孩子沒有躲過天罰,天罰給他造成的創傷,一直難以愈合,身上的傷口常年流膿,苦不堪言。最後一次天罰過來的時候,就讓他奄奄一息了。


    “我當時眼淚就流下來了。”老婆婆說道:“這跟我親生的兒子,也沒有什麽區別,二十多年了,老天爺不知道怎麽,給這孩子如此深重的報應……”


    老婆婆覺得,這個孩子救不活了,因為隻剩下最後半口氣,她心如刀絞。


    但是,黃泉撈屍人沒有老婆婆那麽傷感,他隻是讓老婆婆留在這兒,繼續照看一下這個已經快要咽氣的孩子。


    “後麵的事,我若是不說,你一定猜不到。”老婆婆喝了口水,說道:“連我自己也想不到。”


    “我確實猜不到……”


    我的話隻說了一半兒,萬妙然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她給老婆婆下了一碗麵,還有點小菜。


    “大娘,您先吃,有什麽話,等吃完了再說。”萬妙然把飯菜放到桌上,讓老婆婆先吃飯再說。


    “好,好……”老婆婆這一輩子,什麽人,什麽事都見過了,可能也看得出萬妙然是個溫順又善良的女人,對她印象很好。


    老婆婆慢慢的吃著飯,歲數大了,牙口不好,我在旁邊耐心的等著,萬妙然多半知道,老婆婆吃完飯還有話要說,所以自己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你這個媳婦兒,是萬裏挑一的。”老婆婆吃完飯,說道:“我看人,不會看錯,孩子,你有福啊。”


    “是,是很好……”我有點不好意思,這麽長時間下來,萬妙然的性格為人,我也很了解了。


    “人有福,就好好珍惜。”老婆婆把飯碗慢慢推開,說道:“接著說吧,把這件事說完了,我心裏這塊石頭,也就落地了。”


    黃泉撈屍人叫老婆婆照看那孩子,老婆婆隻以為對方快要死了,一直傷感不已。黃泉撈屍人給老婆婆留過話,兩天時間,不要動,也不要看,等兩天之後,再讓老婆婆進屋去。


    “說實話,我也不忍心看,不忍心看孩子臨死之前還要遭罪,我就在屋子外頭等啊,等啊,整整兩天,不吃不喝,也沒睡覺……”老婆婆說道:“等兩天過去了,我算著時間已經夠了,正打算要進屋去,屋子裏,就有小孩兒的哭聲。”


    那是嬰兒的啼哭,清脆有力,老婆婆呆住了,楞了片刻,急忙就進了屋子。


    屋子裏的那張床上,躺著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老婆婆進屋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床上原本是隻剩半口氣的年輕人,完全動彈不得,誰知道前後兩天時間,年輕人不見了,隻有那個剛出生的孩子,在哇哇的啼哭。


    老婆婆仔細的看了看,更是覺得驚訝,這個剛出生的孩子,赫然跟自己二十多年前撫養的那個孩子,是一模一樣的,一樣的眉眼五官,一樣的哭聲。


    到了這時候,老婆婆終於有些恍然,她知道,黃泉撈屍人的神通廣大,說不定,是讓這個孩子返老還童,重生了一次。


    老婆婆顧不上想那麽多了,不管這個事情有多奇怪,有多離奇,但這個孩子,總算是活著,老婆婆急忙把孩子給抱了起來,這邊剛剛收拾好,黃泉撈屍人就來了。


    他跟老婆婆說,這孩子,繼續讓她照料著。


    從那時候開始,老婆婆就跟二十多年前一樣,細心照顧這個重回幼年的嬰兒,這些事情,二十來年前就做過了,輕車熟路,她把孩子照顧的很好,而且這一次,她更加的細心,更加的盡力,為的就是不讓之前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當老婆婆講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有些明白了。她說的那個渾身濃瘡的年輕人,多半就是幾十年前的乞丐。


    乞丐渾身有長不好的濃瘡,原來是受天罰的影響。最後等乞丐支撐不住,在天罰的懲戒之下,隻剩一口氣的時候,又被黃泉撈屍人以哪種匪夷所思的手段給救活了。


    這對我來說,也並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因為我自己親眼見過青蘿的變化,時而年輕,時而衰老,那一切,都是由黃泉撈屍人掌控的。


    這一次,老婆婆撫養孩子,平平安安的到了十幾歲,她非常小心,害怕過去的事情重演。


    “那個孩子啊,心是很好的,隻是性子倔,有自己的主意,他要打算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老婆婆歎了口氣,語氣像是有些傷感,又有些懷念,還有些快樂:“我跟他說的話,有些肯聽,有些死活都不聽,實在拿他沒有辦法。”


    老婆婆所的沒錯,盡管她再三小心,再三叮囑,可是,那孩子好像呆不住,十七八歲的時候,突然又離開了。


    這一走,就嫋無音訊,老婆婆這次又像是天塌地陷一樣,急忙就找人去通知黃泉撈屍人。她知道,這孩子一走,憑著自己是絕對無法找到的。


    當時,人間路正在蟄伏,沒有外出活動,黃泉撈屍人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一直等了有半個多月,黃泉撈屍人得到了消息,才趕了過來。


    這一次,老婆婆也不知道該怎麽交待了,她隻覺得宗主那麽信任她,可前後兩次,都把孩子給弄丟了,沒臉跟宗主說。


    黃泉撈屍人還是那副很淡然的表情,他想了想,跟老婆婆說,那個孩子天生就是閑不住的人,既然要外出,就隨他去好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上次的經曆,給老婆婆留下了陰影,自從孩子消失了之後,她每天都在佛祖麵前祈求,祈求這個孩子不管在什麽地方,不管跟誰在一起,都能平安無事。


    她想著,這孩子可能和前次那樣,走個幾年,就會回來,可是,老婆婆失算了,她每天都在等,等著孩子回來,這一等,卻等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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