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果然是奔著我的事情來的,我很好奇,他是怎麽知道我受了傷?


    而且,聽中年人的意思,他顯然也明白,我這次受的傷非同小可。


    “好了,不用多想了,這次既然來了,必要替你排憂解難,費些力氣就費些力氣。”


    中年人一笑,跟著我朝莊子裏麵走,人家這樣說,其實就是在堵我的嘴,不想讓我繼續追問,我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說了。


    回到居所之後,有人給中年人端了茶,中年人的身份來曆,我一無所知,但起碼我知道,他是個有大能耐的人,因此,中年人一到,我也就沒有之前那麽擔心了,跟他喝茶聊天,交談了一會兒。


    中年人說話滴水不漏,雖然看著毫不拘謹,天南海北的說,從他的話裏,卻聽不出絲毫的端倪。


    “先生。”我跟他聊了好半天,有些忍不住了,因為如今的身體真的是很不舒服,每天都頭暈腦脹,渾身乏力,耳邊好像老是在嗡嗡作響:“我這次的傷,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不是尋常的傷,打傷你的人,自然也不是尋常人。”中年人聽我提到了傷勢,放下手中的茶杯,望著我的眼睛,看了片刻,說道:“你身上有東西。”


    “什麽東西?”


    “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等我把這東西給逼出來,你自己瞧瞧。”中年人朝房子裏看了一眼,說道:“先叫人把窗子封住,搬一麵鏡子來。”


    我不知道中年人要幹什麽,治病通常也不是這個治法,但是,人家既然說了,肯定有其中的道理,我喊了個人,把窗子關好,又拿黑布蒙住,隨後搬過來一麵鏡子。


    屋裏的人都守到外頭去了,隻剩下我和中年人,他燃了四根蠟燭,擺在屋子四角。我越來越迷糊,看著他現在的舉動,不像是治病,倒像是在做法事。


    “先生,這是……這是給我治病嗎?”


    “到了這時候,你還覺得自己是受傷得病了?”中年人擺好鏡子,叫我站到了鏡子跟前:“站在這裏,不要亂動,若是難受,也要忍住。”


    我點了點頭,中年人伸出手,按在我的胸口和額頭,沒過一會兒,我就覺得整個人要炸開了,好像渾身上下的先天氣都在急速的遊走,如同萬馬奔騰。


    我練了這麽久的先天氣,對先天氣非常了解,片刻之間,我就察覺出,這些先天氣之所以急速的遊走著,仿佛不受控製一般,是因為在先天氣之中,還夾雜著一股很難察覺的氣息,就是這股氣息,催動著身軀裏的先天氣。


    我察覺到了這些,卻記得中年人的話,一動都不敢動。中年人的雙手也有一股氣息滲入了我的皮肉之中,三股氣息混雜到一起,我頓時天旋地轉,不能自已。


    看得出來,中年人費了很大的力氣,臉龐慢慢漲紅了,額頭也滲出了一點一點細密的汗水。他的兩隻手在輕輕發抖,抖動的越來越厲害。


    我覺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要炸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斷的膨脹,就在這個時候,中年人微微眯著的眼睛猛然睜開,抬手一拍。


    這一巴掌拍在了我的額頭上,瞬息之間,我就覺得身軀中那股湧動的氣息好像一下子匯聚到了頭上,中年人那一巴掌的餘力未消,緊跟著,我能很清楚的感應到,有什麽東西從我的頭頂唰的冒了出來。


    我一直都沒敢亂動,此刻卻有些承受不住了,眼花繚亂。


    唰!


    目光模糊之餘,我能看到一道很小的影子,若有若無,正在飛快的穿梭。這團微乎其微的影子到了牆角,牆角燃燒著的那根蠟燭陡然間冒起了一大團耀眼的火光。


    這團影子顯然是被火光給逼退了,唰的又閃到了另一處牆角,牆角都被中年人放了蠟燭,蠟燭轟然大作,火焰足足有一尺多高,那團影子又退了回來。


    如此反複了幾次,影子始終都被火光壓製著,中年人這時候似乎是緩過勁兒了,站在原地沒動,隻是手指輕輕一彈。


    頓時,幾根蠟燭升騰的火焰仿佛化作了一條炎龍,追逐著那團小小的影子,影子被追的無處可逃,最後唰的一聲,竟然沒入了我身後的那麵鏡子裏。


    影子沒入鏡子,炎龍便漸漸消失了,然而,這團影子仿佛被鎖到鏡子裏頭,橫衝直撞也無法逃出。


    “就是這個東西。”中年人對我說道:“現在把它逼出來了。”


    透過鏡子,我看見裏麵那團小小的影子,是一個小小的骷髏,白骨嶙峋,頗為怪異滲人。


    “這到底是什麽?”我大吃一驚,這麽多天,就是這團小小的影子在不斷的折磨我,而且,孫三指多半也是被它給弄死的。


    “白骨之靈。”中年人把影子拘禁在鏡子裏頭之後,一陣輕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沒事了,你先坐下吧,休息休息。”


    等我坐下之後,中年人說,我一定是被人用白骨所做的器具給打傷的。白骨本身就非凡物,而且打傷我的人更是到了極為恐怖的地步,能用自身的意念,驅使白骨的靈魄,附著在我身上。


    這東西跟尋常的髒東西附體不同,如果不是中年人親自來了,誰都無法硬把它給趕走。


    我覺得中年人說的很有道理,屠天的那串白骨鈴鐺,用的是尚方的遺骨,這幾年不見,屠天的修為大為長進,深不可測,我跟他就交手了一招,便吃了大虧。


    這一次,又多虧了這個中年人,才幫我把白骨之靈給驅趕了出來,我不知道如何感謝對方,同時,我心裏的疑惑,已經濃重如烏雲。


    這中年人到底是什麽來曆?他的本事這麽大,不可能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可是,以前卻偏偏沒聽說過他。


    隻不過,中年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吐露自己的來曆,我知道問了沒用,所以心裏嘀咕,卻還是沒有開口。


    “江湖險惡,風波迭起,現在依舊是多事之秋。”中年人看著我漸漸恢複過來,說道:“小友,你隱居在這兒,乃是明智之舉,這個莊子很隱蔽,外人不得而知,繼續住在這裏也無妨。隻是,以後莫要再參與江湖上那些事務了,百害而無一利,就這樣安安穩穩的活著,比什麽都強。”


    “先生說的是。”我無形中對中年人又多了幾分尊重,這個中年人很顯然不重名利,否則,以他的本事,早已經揚名大河灘了。


    我心裏的打算,和中年說的一樣,不願意再參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隱居在此處,守著妻兒老小,和和美美的過日子。然而,這次又見乾坤道,卻讓我無法淡定了。


    乾坤道的人,一向都睚眥必報,多少年的仇恨,全部記在心裏,等到機會合適,便會報複。他們這一次卷土重來,可能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乾坤道的人到底要幹什麽?我一直犯嘀咕,雖然萬坤死了,宋道一遠走他鄉,守路人和無名氏現在都沒露麵,但屠天卻跟乾坤道站到了一處,這絕不是件好事。


    我胡思亂想著,跟中年人說了很久,說到最後,我試探著問道:“先生,你應該知道乾坤道吧?”


    “知道。”


    “乾坤道前幾年銷聲匿跡了,都說他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祖地,可這一次,乾坤道又來到河灘,我跟他們有仇,以後想要置身事外,怕是很難。”


    “乾坤道不足為患。”中年人似乎一點都沒把乾坤道放在眼裏:“乾坤道除了他們的後祖屠天,剩下的人,不值一提,什麽乾坤道三巨頭,隻不過無能之輩而已。你不用擔心,乾坤道翻不起什麽風浪。”


    “話是這麽說。”我苦笑了一聲,前幾年,乾坤道把大河灘攪動的一塌糊塗,就連延綿那麽多年的人間路,也被乾坤道給打的七零八落。


    “乾坤道,難成氣候,小友,不用擔憂,放寬心,在此處安住就是了。我若是有空,還會來找你飲茶聊天。”


    中年人這次來,完全是為了給我排憂解難,如今我已經安然無恙,他也沒有久留,隨後便離開了。離去之前,他再三叮囑,不要參與外界的事務,置身事外,乃是上上之選。


    我明白中年人是一番好意,然而,乾坤道重新回到河灘,我不可能坐視不理。原本是打算讓莊子裏的人都好好呆著,不要外出,現在不出去打聽打聽是肯定不行了。


    我很擔心,乾坤道知道我的底細,他們若是找不到我,就會想別的法子,上一次算是神算子和花油子的命好,被救了出來,但是,以前跟我有過交往的人還有很多,若是乾坤道再拿他們開刀,以此來威脅我露麵,那就會非常麻煩。


    我越想越是不得安穩,以前結交的那些朋友,多半都是忠肝義膽的熱血漢子,我不能讓他們因為我而受了牽連。因此,在莊子裏休養了有十多天,我感覺恢複如初之後,就打算離開莊子,到外麵走一圈,拜訪一下那些老友,提醒他們,這些日子要格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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