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靠坐在榻上,一看見她進來就氣悶地撇過頭,「坐,趁著這麽一會子,老太婆跟你們說說話。」


    寧茴應道:「好的,祖母。」


    柳芳泗忙熱絡地接了話,「祖母說,孫媳聽著呢。」


    裴老夫人橫看豎看她都不順眼,往她臉瞅了瞅又轉眼落在了寧茴身上。


    寧氏雖然也不著調又氣人得很,但到底比柳氏看起來舒心得多。


    別人家的兒媳孫媳各個省心,就他們顯國公府上,一個比一個飛得起,現如今她居然已經淪落到覺得寧氏這樣的都不錯的地步了??真是、真是……呔!


    這樣一想著,老夫人滿是褶子的臉上又不大好看了,她冷哼道:「今日是丞相府辦宴,你們要是再像上回那樣搞出什麽幺蛾子,一個個的就自己跪到祠堂裏去朝著列祖列宗們謝罪。」


    寧茴點點頭,「好的,祖母。」


    老夫人嘴巴一閉,瞪了她一眼才又開了口,「寧氏,你是長嫂,府中幾個妹妹都到了婚配的年紀,這些日子你也該好生地幫著相看。」


    寧茴又點了點頭,「好的,祖母。」


    老夫人聽見她這一字不改,完全不走心的回聲兒,臉又是一垮,旁邊的柳芳泗接道:「祖母放心,孫媳也會幫著相看的。」


    裴老夫人冷嗬了一聲,一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管其他的,她瞥向她道,「你?可拉倒你,你把你自己不安分的腿和手給看住囉,我老太婆就謝謝你柳家的祖宗。」


    柳芳泗被堵得說不出話,惱恨地捏著帕子扯了兩下,在夜梅輕推肩膀提醒下按捺住了心中憤憤。


    裴老夫人又說了幾句叮囑的話,隔一會兒又冷著臉剜柳芳泗一眼,瞪寧茴一下,將近小半個時辰才叫她們離開收拾收拾準備往丞相府去。


    寧茴起身就要出去,裴老夫人卻是叫一聲留了她下來。


    柳芳泗幾人已經走了,屋內霎時便空了下來,寧茴疑惑問道:「祖母可是還有什麽事?」


    裴老夫人道:「昨兒個二郎來跟我說了些話。」


    寧茴:「嗯?」


    裴老夫人喝了口熱騰騰的雞湯,「他與我說了一番晉安伯府的陳小伯爺,你最近好生看看探探風。」


    寧茴遲疑道:「你這是……」


    裴老夫人由著榕春遞了帕子來與她擦了擦嘴,「昕兒的婚事也該定下了。」左右也用不著給朱氏守孝,早點兒嫁出去也好。


    寧茴驚了,「啊?」


    裴老夫人皺眉,怪道:「你這一驚一乍的做什麽,你個做嫂子的不去幫著看看,難不成要我一個老人家整日操勞?」


    寧茴緩神兒,「好的祖母,孫媳知道了」


    裴老夫人看著她那樣再聽著她那話就來氣,連連擺手。


    從福安院出來寧茴還是滿頭霧水,這是怎麽搞的,裴昕怎麽還和晉安伯府的小伯爺扯上關係了?那定王這個男主可怎麽辦呢??


    寧茴慢悠悠地回西錦院兒去等著裴郅回來,半歪著榻上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裴郅從東巷扣著衛順妃的院子回來,他攬了攬身上鬥篷,黑麵兒厚底的長靴踩落在下人尚未來得及清理的雪麵兒上。


    齊商外頭也罩了件灰黑色的披風,他跟著裴郅,開口道:「這衛順妃的嘴倒是嚴實的很。」


    裴郅冷笑,「越是咬的嚴實,越是證明這裏頭的事情不簡單,該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瑨園之事暫且放下,閬陵那邊立馬派人過去,一定要查探個清楚。」


    齊商點頭,「是,屬下明白。」


    裴郅進門一繞過屏風就看見了半歪著小榻上的寧茴,他將身上的鬥篷褪了,另換了一件玄色的。


    冰涼的指尖落在她額上點了點,「快起來,準備走了。」


    寧茴歎了口氣,拉著他的手借力坐直了身子下了榻來。


    青丹給她捋了捋發髻,順手又簪了朵絨花兒,她披上鬥篷,往鏡子瞧了瞧,自覺不錯。


    今日要比前兩日稍稍暖和些,寧茴抱著小暖爐走在裴郅旁邊,抬著手肘隔著鬥篷輕碰了碰他,小聲說道:「方才祖母叫我過去,叫我幫著裴昕看看晉安伯府的陳小伯爺呢。」


    她杏眸偏瞅著他的側臉,抱著暖爐的兩隻手探了出來,兩隻食指比了比,「你說這是什麽意思,不會是真想給這倆撮合一起?那定王那兒可怎麽算呢?」


    她好奇的緊,裴郅伸手在她手指上勾了勾,「陳小伯爺陳域?裴昕怕是不應。」


    他手指冰涼涼的,寧茴反手把自己的暖爐子塞給他,又擠近了些,問道:「你又是怎麽曉得的?」


    裴郅一手抱著她的小爐子,一手牽住她,握著暖乎乎的手輕捏了捏,略有些嘲諷道:「裴昕是個什麽性子,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寧茴微彎著眸子瞧他,裴郅腳步微頓,慢悠悠道:「你若不信的話,其實我們也可以打個賭。」


    寧茴聽到打賭兩個字微微睜大了眼,忙搖了搖頭,「不賭,不賭,我不賭」


    她說了這話又盯著他道:「你別衝我笑,你衝我笑我也不賭!」


    裴郅這麽聽她一說,停了下來看著她抿唇笑了笑,桃花眼裏的灩灩動人,他問道:「是這樣笑嗎?」


    寧茴哎呀一聲,別過臉去,緊閉著眼小聲道:「嗨呀,又來了。」


    這樣的日子可真是難捱,寧茴虛著眼睛走路,心中苦兮兮地想。


    裴郅眼中微含著笑,沒再逗她,一路牽著她出了府門。他剛回府的時候就有下人去告知了裴昕裴珍幾個準備走了,待到他們兩人踏出了正門門檻,幾人已經在外頭等了一會兒。


    裴郅平日多是早出晚歸,府中過節的時候他也從不出現,哪怕同在一府,事實上裴珍幾個也很少見到這位長兄,如今甫一見著,屈膝問了好後忙閉了嘴再不敢吱聲兒說話。


    馬車早已備好,裴郅率先踩著凳上了去,伸手又拉了寧茴上來,待他們進了裏頭,下麵幾個方才各上了馬車。


    裴珍裴悅姐妹倆一處,柳芳泗和裴昕一處,裴昕半垂著頭掩住微有些紅腫的眼睛,由橘杏攙著從柳芳泗麵前走過。


    柳芳泗看著前頭的馬車,沉著臉跺了跺腳。


    她一上去便對著裴昕冷哼了一聲,歪著身子掀了窗簾子看看外頭,因得被禁足了些日子,眉間的盛氣淩人比之以往淡了許多,但眼中的尖刻卻是一如往昔。


    她半笑半嘲道:「我還以為小姑以後還能成我娘家小表嫂呢,看來是我想差了。」


    她那三表兄眼光可真差,瞧誰不好啊,瞧上裴昕這麽個禍害精,還許什麽側妃位。不過這下好了,裴老太婆既然叫寧茴給她相看相看,這事兒估摸著就要不成了,裴昕十有八|九不會往王府裏湊。


    這可真是大快人心,恁的什麽人都能往皇家裏頭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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