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還在想著豬崽子的事,她沒出聲兒,倒是榕春在邊兒上笑答道:「老夫人這是瞧著少夫人胃口好呢。」


    寧茴聽榕春這話緊繃的身子鬆緩下來,原是這樣啊,她搖了搖頭,端著小碗小小地抿了口湯,回道:「那應該還沒有,我每天胃口都這麽好的。」


    看著她這樣,裴老夫人冷哼了一聲。


    從西錦院兒出來,裴老夫人非但沒覺得順心,不知道為什麽反而愈發鬱悶了。


    她老人家想了想,估計是擱寧氏那傻貨麵前她一向鋒利的嘴刀子沒能使出來,堵在喉嚨口有點兒憋。


    晚上路黑,提了燈也不比白日,榕夏攙著她一隻胳膊,一路走得極慢。


    從西錦院兒回到福安院,沒了寧茴在跟前晃悠,老夫人腦子清明地半臥在榻上,這下又想起了柳芳泗來。


    她擰了擰眉,問榕春道:「這幾日柳氏沒在暗地做什麽事兒?」


    榕春回道:「沒的,奴婢依您的意思一直都盯著,二夫人最近都忙著大小姐的事,忙裏忙外也是盡心了。」


    榕春的話裴老夫人是信的,她眯了眯眼,翻側了側身子,思索半刻無果也就把這事兒拋到腦後去了。


    打著哈欠,又看了眼房中漏刻,定王府那邊現下應該是好時候了。


    算了,她還是歇著,這活動了半天也是夠累的。


    定王府接連辦了兩場喜事,一掃年初那幾時的沉鬱凝滯。


    外頭的熱鬧聲稍稍散了,裴昕早換了身上繁複的衣裙,穿著輕便地坐在床沿邊兒上。


    側妃不比正妻,扯不上鳳冠霞帔,該省的都省了,就連外頭辦的席比之半月前那一場都少了一大半。


    她側坐著,梨蕊握著玉梳輕順著那一頭披肩的長發。


    屋裏候著的下人除了她帶來的幾個,餘下的她一個都不認識。


    穿著暗褐色褂子的嬤嬤打外頭進來,與她屈膝請安,「側妃,水打來了。」


    嬤嬤姓陳,生的慈眉善目,臉圓溜溜的,一看就是個和氣的性子,這個裴昕是識得的,她往日跟著陸玨曾見過兩麵。


    裴昕衝她點了點頭,便穿著同樣喜慶的幾個丫頭一次進來,國公府的主子向來隨意,比不上這王府規矩大。


    眼見著舉著東西的諸人半跪在床邊她著實有些不大習慣,東西都是備好的,橘杏上前取了搭在盆沿上的帕子,浸了水,擰得妥當了才遞給她。


    裴昕慢慢地擦了臉,又由著橘杏一一拿了香膏往她臉上輕輕抹揉開,托著香膏的麵生丫頭微抬了抬眼皮子,不過一瞬又沉了下去。


    收拾這麽一趟也費了不少時候,待人退下,裴昕剛理了理身上玫紅色的輕薄衣裙,便聽得外頭人叫了聲王爺。


    打外頭進來的人在離她稍遠的地方站了會兒,麵上帶了笑。


    看得出來,今日他確實是有幾分高興的。


    裴昕起身請安,他走近,抬手托了人起來。


    很快屋裏的下人們便依次退了出去。


    九微燈上的燭火,叫她們走時帶起的微風掠得飄忽了一下,直到房門閉合才複了原位。


    橘杏和梨蕊就守在門外,夜深人靜,外頭更是連一點兒風聲都聽不著,倒是裏頭稍微動靜大的時候能輕悠悠地飄出點兒聲響來,叫這二人麵紅耳赤。


    天兒也不如往日冷,但大晚上的守在外麵還是渾身發涼,陳嬤嬤取了幾個暖手的小銅爐子,一人在手裏揣了一個。


    橘杏握著銅爐子方站了一會兒,突覺得手上發癢,她輕撓了兩下,非但沒什麽用處,反而更癢乎得厲害了。


    她這動靜叫梨蕊見了,小聲問道:「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叫什麽蟲子叮了,手癢得厲害。」橘杏說著伸出手借著簷下掛著的燈籠露出來瞧了瞧。


    隻見那幾根手指頭上布著好些紅色的小疹子,她哎呀一聲,梨蕊也看了眼,驚呼道:「你這是怎麽的?」


    橘杏又抓了兩下,也有些急,「我哪知道,剛才還好好的。」


    橘杏話音剛落,裏頭也生了事兒。


    紅燭帳暖,春宵一刻,陸玨與裴昕兩人之間確確實實是有些感情的,往日礙著規矩也不好過於親近,今日這正經兒時候,也沒得多說些個什麽廢話。


    裴家無論男女就沒有生得醜的,更遑論和裴都一母同胞的裴昕了。


    定王眼瞧著那張臉眉黛生春,這前頭的動作愈發多了耐心,一步步地水到渠成。


    兩人都生了熱,額上布了細汗,裴昕隻覺得身上這火燒得旺,臉麵兒上更是熱騰騰地像是要燃了起來一般。


    她咬著唇抬手從額上撫過,臉上陡然升起了細細密密的癢意。


    她撓了撓,有些難受地出了聲兒,定王聞聲抬頭正要與她說話,卻是渾身驟然僵硬,撐著的手一軟,側倒在一邊。


    身上濕涼涼的裴昕也顧不得管了,直起身雙手撓著臉也不能緩解絲毫,當下聲音裏便帶了哭腔,「王爺,陸玨……」


    看著她那臉上紅彤彤的一片駭人,定王整個人還是懵的,好在心性尚穩,忙扯過衣褲胡亂套上,拉起薄被裹將她裹住,又把那不停撓臉的手一道摁了下去。


    這才衝著外頭厲喝一聲道:「來人!」


    定王府忙著請大夫,大半晚上都沒得消停,亮了整整一夜的燈。


    國公府裏柳芳泗被裴都三言兩語打發回了自己的院子,氣得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坐起身,將枕頭砸在地上。


    她這個樣子跟守活寡又有什麽區別!


    夜梅撿起枕頭放在一邊,又去取了個幹淨的來,小聲道:「二夫人若是睡不著,要不要叫小廚房做些宵夜來?」


    「吃吃吃,就知道吃!」柳芳泗踹了踹被子,轉頭就將火撒了出來。


    夜梅也知道她這是在裴都那兒碰了軟釘子,將枕頭墊在她身後,安慰道:「這大晚上的想那些不好的事兒作甚,不若想點兒開心的,入了睡還能做個美夢呢。」


    開心的事兒?


    經她這麽一提,叫裴都在腦子裏繞了半天的柳芳泗總算是想起來了,她拍了拍手,立馬變了個臉,樂嗬了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我小姑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是好事兒嘛。」


    對她來說,可是大好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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