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夫人卻道:「這有什麽,雖說看不上我那大嫂,但她那兩個孫兒確實有出息,要知道你那大表兄位極人臣,是當今麵前的大紅人,誰見著不得禮讓三分?再說你那二表兄,現任職應天書院,應天書院是什麽地方?假以時日,半個朝堂的人見著都要叫一聲老師的,再者那宮裏頭還有個貴妃娘娘,算下來,便是一般的勳貴也比不上的。」


    她輕嗤,那死老太婆運氣是真的好,雖兒子混不吝,好歹孫子一個比一個爭氣,如今的國公府比之幾十年前都要風光不少。


    許芙安抿了兩小口雞湯,歎道:「真是不得了。」她轉頭去看一邊沉默不語的許茹玉,「茹玉,你說是不是。」


    許茹玉微微笑回道:「祖父也曾位列文臣之首,我們許家雖比不得國公府氣派,卻也清貴,妹妹又何必豔羨。」


    許老夫人扣著碗的手輕點了點,看她的眼裏多了幾分滿意之色,她雖不大喜歡這個心思沉的大孫女,但這話說得中聽。


    羨慕別人有什麽用,自己有才是真。


    許芙安卻是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慣會裝模作樣。」


    許茹玉聽了她的話也當做沒聽見,兀自用著雞湯,完了便向著許老夫人告退歇息去了。


    她一走,這屋裏除了伺候的便隻剩下許老夫人和許芙安祖孫兩人。


    老夫人拉了許芙安近身來,笑道:「臭著張臉做什麽,誰又惹著你了?我與你說,平日裏莫與你那姐姐湊近了,仔細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銀子。」


    她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就是不長記性,任別人說兩句就姐姐妹妹親了,蠢的,別是落坑裏都不知道。」


    許芙安疑惑,「祖母,你就這麽不喜歡茹玉嗎?」她除了喜歡裝模作樣討巧賣乖外,好像也沒什麽別的可說道。


    許老夫人輕哼一聲,「我是不喜歡她。」


    「那你拒了三妹妹特意帶她一起到京都來是為著什麽?三妹妹央了半天你都不應的。」


    許老夫人老神在在,回道:「這兩者並沒有什麽衝突。」


    她大孫女希望有個能墊腳的東西,她給她了,至於墊高了能抓著些什麽東西,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晚上雨下得大,淩晨時候卻是停了。


    裴郅起身上朝的時候寧茴剛巧做了個噩夢給嚇醒了,他一下床,被子裏就空了一塊,寧茴拉著他的手往外頭移了移,一個勁兒地瞅著他。


    裴郅彎腰拍了拍她的腦袋,「是有話要說?」


    寧茴點點頭,「我跟你說的那事兒你覺得怎麽樣?」


    夜夜香沒了蹤影,綠化值卻不能就此止步,她和青青草原一合計便把目光著落在了別的植株身上,南江的玉蘭花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裴郅撚著被角沉吟片刻,「可以,但須得春闈之後,我與你同行。」


    大衍朝春闈的時間要往後一些,原本的二月九挪到了三月中旬,算來算去還得有個把月。


    寧茴猶豫著要不要應,看他儼然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轉念一想她可以在去南江之前先往近處的梓縣去,把那些叫人收集了小半年的植株取了,這樣安排的話,時間不緊不慢,倒也還好。


    「那……說好了,春闈過後去。」


    裴郅在她唇上親了親,側坐在床沿邊兒上,說道:「君子一言九鼎的。」


    寧茴想起什麽,捂了捂嘴,支起身子附在他耳邊悄聲道:「可他們都說你是小人。」還是奸滑強狠的小人。


    裴郅聞言勾起唇角,微微笑道:「他們這麽說倒也沒錯,不過凡事總有例外的……」


    他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慢悠悠道:「夫人和別人本就不同,在夫人麵前我自是君子的。」


    青苗進來又傳了齊商的催促,裴郅也覺有些晚了,說完話很快便出了門去,寧茴一個人窩在被子樂嗬嗬地笑了會兒,約莫過了半刻鍾睡意再次襲來,才又沉沉睡去,一直到辰時初天亮日出之時才起身。


    白日裏細柳新蒲泛著青綠,陽光融融下是一片生機。


    和水藍星不同,這個世界無論怎麽看都還是春日比冬日更得人心些。


    寧茴用完早飯給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澆了水,才抱著賬冊在綠蔭下翻翻看看,春桃新摘了桃花回來和青苗琢磨著做些新樣式點心出來。


    她二人用水浸著花,院子裏也逸了淡淡清香,寧茴也跑過去湊起了熱鬧。


    「少夫人,外頭來了位韓姑娘說是想見你。」


    小丫鬟來稟報的時候寧茴正跟春桃一起清洗著花瓣,聽到韓這個姓氏自然而然便想起了那位意蘭表妹,她忙擦了手,「快請她進來。」


    上次從平春離開還以為一年兩年間怕是見不到的,卻不曾想才過了幾個月這就又見麵了。


    寧茴看著由丫鬟引進來的人,一身繡孔雀翎羽的淡紫色襦裙,清新溫和,發上除了兩支曇花木簪,再見不得別的釵環,眼瞧著簡單卻偏偏舒服得很。


    周身的氣質儀態亦是和在平春時候未有什麽變化。


    韓意蘭遠遠地便衝著她笑了笑,走近才喚了一聲表姐。


    她在旁邊的小椅上坐下,表姐妹二人一道在外頭曬著太陽說話。


    寧茴問道:「表妹現住在何處?是在客棧?」


    韓意蘭笑著回道:「沒在客棧落腳,表姐夫該是與表姐說過了,我在瑨園裏頭走了一遭,得了丁點兒稀罕東西,換了些銀錢在西城那邊置辦了個小院子。」


    聽她定了住處,寧茴有些詫異,「這是打算在京都長居了?」


    韓意蘭搖頭笑道:「這可說不準,隻是這一兩年怕是不會回平春去的。」好不容易離開那地方,現下可不是比在那處自在得多?何苦回去蹲在一方院子受那些閑氣。


    寧茴挺喜歡這個表妹的,撚了一塊翠玉豆糕,輕聲道:「那挺好,我閑的時候也可以去找你說說話的。」


    同齡的她好像也沒什麽相熟的,寧湘遠在盛州,逢年過節都不一定回來,除了挖花挖草,每天好像也見不到幾個能說話的人。


    韓意蘭抿唇笑應道:「表姐若是想尋我便到西城三街的香鋪子,待開業了,我定是日日都在那兒的。托齊侍衛和楚侍衛的福,那鋪子可真不錯。」


    香鋪子?她這表妹不是大夫嗎?怎麽改行了?


    韓意蘭知她心中疑惑,解釋道:「每日坐診有什麽意思,琢磨著些新奇玩意兒不是更有趣?」


    她笑著拿出帶來的香膏盒子在寧茴麵前晃了晃,「表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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