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經過這次聲勢浩大的全城搜宅,不但官員、勳貴、宗室,就連市井間的普通百姓也明白了朝廷破舊立新的決心。


    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從四月下旬開始逐漸蔓延出京,及至各地州府都街知巷聞。


    在朝廷有意大張旗鼓地宣揚下,舉國上下都看懂了此舉的震懾與提醒之意:往後與從前不同了。不管是大錯小錯,也不論世家貧民,凡律法明文有載不能做的事,做了就會按律付出代價。


    大周建製到了第五年,所謂「律法的威嚴」這才真正開始深入人心。


    對有強烈銳意革新之誌的儲君趙絮、對渴望擊碎陳腐舊框、開創嶄新盛世的改革派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開局。


    完成搜宅後,大理寺忙著審結長慶公主府後院殺人案;禦史台忙著彈劾被查出後院人逾數的官員、勳貴、世家;京兆府忙著將重新稽核的人口造冊呈交戶部;戶部忙著將此次稽核出有漏報、瞞報人口而少叫賦稅的人揪出來補稅……


    而武德帝與儲君忙著處置此次搜宅查出問題的人,同時還要頭疼搜宅前後暴露出的機構冗餘、各部職能混亂重疊的嚴重問題。


    總之,在如此風起雲湧、熱火朝天的大勢下,「信王趙誠銳自請聖諭讓王爵於世子」的事在朝中竟就顯得沒多大分量。


    武德五年五月十三,徐靜書與趙澈在信王府內行「文定之禮」,大婚之期則定在九月初九,這樁婚事便算是正式議定。


    按照武德帝與信王趙誠銳密談的約定,趙澈將在大婚前三日行襲爵典儀,之後以王妃之禮迎娶徐靜書。


    雖內城與信王府都未對此事大肆宣揚,卻也沒刻意隱瞞,消息很快傳遍京中。


    坊間對此議論頗多,大都集中在感歎徐靜書這個小禦史真是交了天大好運,平白從「投親」變「成親」。


    對這些言論,趙澈氣得想打人,徐靜書倒是平靜得可怕。


    文定之禮後,她照舊還是與趙蕎一道住在柳條巷的宅子裏,每日認真當值,休沐時便窩在家中看書,旁人的好奇與探詢全交由趙澈去應付。


    全城搜宅結束後的禦史台忙得雞飛狗跳,同僚們得知這個消息後,大多隻是簡單向她表達了祝福,也沒閑功夫打聽什麽。


    隻沐青霓與申俊險些下巴掉落,總算明白當初徐靜書在他倆麵前說的那個「朋友」就是她自己。


    不過禦史台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要彈劾的人實在太多,沐青霓與申俊都被抽調去協助秉筆禦史做彈劾準備,每日忙得宛如陀螺,累得隻能對徐靜書哼哼兩聲,倒也沒精神多說什麽。


    而徐靜書很快就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似乎成了整個禦史台都察院最閑的一個,連進內城當班的次數都被排得越來越少。


    不過這個變化並沒有出乎她的預料,所以她在人前始終笑容得宜,做事勤勤懇懇。不必進內城當班,閑在都察院時,便默默去記檔房翻看往年彈劾的案例記檔。


    回去麵對趙蕎,甚至休沐時候麵對趙澈,她看上去與以往也沒什麽不同。


    但趙澈知道,她隻是將苦澀與煎熬都藏了起來。


    五月廿八,忙到焦頭爛額的趙澈抽出一日,與徐靜書一道去了京郊広嚴寺。


    広嚴寺算是皇家寺院,皇室宗親平素禮佛都會來此,但也不禁止百姓前來參拜,因而終年香火鼎盛,信眾絡繹不絕。


    徐靜書倒不是什麽信眾,隻是單純想來看看而已。


    広嚴寺離她曾經求學的明正書院不遠,約莫就隔著兩三裏地。因香火鼎盛,加之書院學子們也時常過來遊玩,商販們便瞅準了這商機,自發在此形成了小小市集。


    市集上並不見什麽奇珍異寶,多是禮佛用的鮮花素果、能飛上天的祈福燈、能放下河的蓮花盞、消災風箏之類的,也有一些攤子買點吃吃喝喝、零嘴小食。


    這些東西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沒什麽稀罕,圖個熱鬧罷了。可對徐靜書來說卻有些新奇。


    她眉開眼笑,好奇地打量著広嚴寺外這雖小卻熱鬧的市集:「以往在書院念書時,總聽同窗們說這裏很好玩,我卻一次都沒來過。」


    趙澈聽得心疼,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瞧瞧有什麽想買的?」


    徐靜書被火燒似地將手背到身後,紅著臉瞪他:「大庭廣眾的,不、不要隨便牽小手。」


    趙澈無辜臉:「我哪裏‘牽’了?我隻是‘捏’……」


    「閉嘴!」


    覷見旁側幾位學子模樣的少年少女笑嘻嘻看過來,徐靜書羞到頭頂冒煙,邁開大步溜進市集裏熱鬧的人群中。


    到底趙澈腿長些,她的「大步」對他來說像個笑話,沒兩下就趕上來與她並肩而行了。


    徐靜書瞧見有個攤子前圍了許多人,便也好奇地圍上去,踮腳伸長脖子打望。


    攤子最前的長案上擺了兩把小巧的木製連弩,對麵豎起的大木牆上掛了許多竹牌。


    此時有一名少年付了錢,拿起一把連弩對準了木牆上的竹牌。


    「這是做什麽的?」徐靜書扭頭望向趙澈。


    趙澈心下又是一陣揪疼。他的兔子小姑娘為了能有一番作為,這幾年始終隻乖乖悶頭讀書,真的是心無旁騖了。


    「這是‘弩彩’,」趙澈低下頭,靠近她耳畔,嗓音溫柔地解釋,「那些竹牌上寫著可以得到的獎勵。竹牌在幕牆上是倒扣的,事先不給看寫了什麽。等到攤主翻開弩機射中的竹牌,見上麵寫的是什麽,就會將那個東西給你。要試試嗎?」


    見徐靜書高興地點頭,趙澈便替她撥開人群開路,領她走到了長案前。


    攤主笑著招呼道:「我家這是三發連弩!隻需要花兩個銅角就能玩一回的。」


    兩個銅角啊……


    徐靜書咬著唇猶豫片刻,低頭去摘自己腰間的小荷囊。


    她這自然而然的動作讓趙澈心口一窒,薄唇微翕,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最終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徐靜書發連弩的準頭之爛,顯然是非常受攤主歡迎的那種顧客。


    那麽大個幕牆,天知道她是怎麽接連將兩枝射得飛過幕牆頂端跑到後頭去的。


    圍觀的人哄笑幾聲後,又紛紛友善地出言替她鼓勁。


    她隻剩最後一次機會了,想了又想,便將趙澈扯過來,紅著羞慚的臉輕道:「你、你幫我。」


    「好,」趙澈噙笑應允,接過她遞來的弩機,「想中哪塊木牌?」


    徐靜書目瞪口呆。表哥這麽厲害的麽?指哪兒打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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