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馬奔跑的速度非常快,一遇到半路突然出現的意外,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迎頭也朝那條斑斕的光猛撞過去。這匹馬兒非常不凡,帶著一種形容不出的力量,那道斑斕的光和青馬撞擊到一起的瞬間,嘭的就橫飛出去很遠,落在積雪中。


    就這麽一停滯,我已經朝前飛奔了二三十米,青馬仍然揚蹄向前,那道被撞落在雪地裏的光重新呼嘯而起,攔腰把青馬死死的纏住。距離近了,我看的很清楚,心裏又驚又喜,那道斑斕的光,是一條花花綠綠的大蛇。這條大蛇是我在懷西樓結識的花老漢,紅眼老屍第一次露麵時,花老漢帶著他的兒子阻擊過紅眼老屍,遭到重創,已經隱伏很久沒有出現過。


    花老漢也是有些本事的,按正常情況,他那樣粗長有力的身軀,連一頭大象都能慢慢纏死,但眼前這匹青馬性子暴烈,被花老漢死死纏住之後,身子在地上打滾蹦跳,和花老漢搏鬥。我終於抓到機會,拚命朝前跑,想趁機抓到這匹青馬。


    但是腳步隻朝前邁動了七八步遠,青馬脊背上那片若隱若現的葉子微微的一扭,兩側的兩根金羽毛也散發出一陣金黃的光,花老漢的身軀咯嘣嘣的亂響,骨節好像都要被撐爆了,他不敢再硬挺下去,被迫鬆開身子,青馬在地上打了滾站起來,頭也不回的疾馳而去。旁邊的積雪裏探頭探腦的露出一條小花蛇,想要追青馬,花老漢擺了擺頭,示意不要再追了。


    “不行,老漢幫不了你啊。”


    等到青馬又跑的隻剩下一個影子的時候,我趕到了花老漢身邊,他在雪地裏翻了一下,化成那個臉龐黝黑的老頭兒,遺憾的對我搖了搖頭。我曾經對他有恩,花老漢想要報答,但是力有未逮。我也覺得惋惜,不過花老漢已經盡力,實在沒什麽可責備他的。


    我和花老漢說著話,他那個傻兒子就慢慢的遊到花老漢腳邊,小花蛇遭到紅眼老屍的重擊,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痊愈,看上去病怏怏的無精打采,盤在花老漢腳下,蔫蔫的吐了吐舌頭。


    “那匹馬,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抓到的。”花老漢收拾了一塊地方,幾個人蹲在枯草叢的雪窩子裏,交談起來,他望著青馬跑遠消失的方向,對我道:“一般人不能打這匹馬的主意。”


    “怎麽,你見過這匹馬?”


    “見過一次。”花老漢道:“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看見這匹馬在河裏露了個頭,沒等走近就看不到了。”


    這匹神秘的青馬在大河中出現的次數寥寥,極少有人能見到,花老漢隻遙遙的望見過一眼,不過他小的時候,聽他爹說起過青馬的事。我就覺得有些吃驚,花老漢的父親活的年月很久,從禹王治水的時候已經生活在這裏了,他見過青馬,那這匹青馬至少在大河裏蟄伏了幾千年。很顯然,這至少是一匹和禹王同時代的馬。我現在急需一些線索,所以馬上詢問花老漢。


    “當時是怎麽回事?仔細說說。”


    花老漢歎了口氣,有些傷感。他的父親當時在這裏是最有神通的一條靈蛇,修行的時間長了,本事很大,知道的事情也多,生活在這邊的人都覺得那是一條神蛇,是龍的兒子,稱呼他父親花千歲。那時候是大河剛剛出現的時候,原本在這兒的很多人,很多野物都因為之前的洪水被迫遷徙了,隻有花家倔強的繼續留下來。禹王平定了洪患,情況好了一些,花千歲經常帶著花老漢遊走在大河兩岸,因為間隔太長了,花老漢現在說不清楚事情具體發生的時間,隻記得有一年他和花千歲在大河遊曆,突然就看見從很遠的地方驟然駛來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滑行在天際,有五匹神駿的雄馬牽引,馬車上金光耀眼,像是一輪太陽,花老漢當時還小,道行很淺,被金光刺的睜不開眼睛,但花千歲一眼就看到了金光中的東西,神色一震,接著就囑咐花老漢在原地等候,他本人則追著馬車而去。


    然而那輛行駛在半空的金光馬車帶著難以抵擋的力量,花千歲追出去很遠,想要靠近馬車,但還沒等真正靠近,就被那片金光給打落下來。花千歲暫時不敢再妄動,匆匆忙忙趕回。花老漢看見父親嘴角帶著血絲,趕緊問他發生了什麽事。花千歲告訴花老漢,那馬車裏是一隻鳥,已經死掉了。


    “那是玄黃祖鳥。”花老漢道:“所有玄鳥的祖宗。”


    我心裏泛起了一場波瀾,在種種傳聞舊事中,當時幫助軒轅黃帝戰勝蚩尤,又賜給蚩尤兩頁天書的玄女,就是一隻玄鳥的化身。玄黃祖鳥和玄女很可能本是一家,來自同一個地方。花老漢當年看見的那輛馬車,拉載的就是玄黃祖鳥的遺體。我不懷疑花老漢的講述,時間上基本吻合,一些線索還有一些人透露的信息,都表明玄黃祖鳥的遺體是在禹王平定了水患之後才落入大河中,用來鎮壓河底的東西。


    花千歲並沒有死心,他很清楚那隻玄黃祖鳥雖然已經死掉了,但寶體價值無量。拉載著玄黃祖鳥遺體的馬車落入了大河中,花千歲也一直在尋找。不過每每尋找歸來,他總是含糊其辭,不把具體的情況告訴花老漢。花老漢當時小,很不理解花千歲為什麽要隱瞞自己。


    “後來,年紀大了,回頭想想,那是愛護。”花老漢可能是想起了父親,神色黯然。花千歲深知那輛馬車的危險,所以他不會把詳情告訴兒子,讓兒子長大後涉險。


    就那麽尋找了很久,有一次花千歲入河以後再沒有回來,年年月月,月月年年,時間越久,花老漢心裏越是確定,花千歲是死在大河裏了,但是做兒子的不能說消失的父親是死去了,他還一直在找,隻不過連他自己也很清楚,能找回父親的幾率幾乎等於零,那隻不過是一股執念罷了。我也知道,玄黃祖鳥不好招惹,如果不是被那個來曆神秘的黑色惡靈吸走了金光,就憑聖域和九黎的人,難以靠近它的遺體。


    “那隻玄黃祖鳥的事,還有那匹青馬的事,還知道更詳細的嗎?”


    “要是知道,老漢會瞞著你嗎?”花老漢搖搖頭,當年他的父親沒有跟他講的太多,別的情況他真的是不清楚了。


    我們正說著話,花老漢的兒子也化成那個傻愣愣的漢子,蹲在父親身邊,不斷的咳嗽。


    “這孩子是咋滴了?”老蔫巴皺皺眉頭,他從小長在老林子裏,跟那些花花草草飛禽走獸很親近,看見花老漢的兒子病怏怏的樣子,就覺得不忍。


    “慢慢的治吧,沒有別的法子。”花老漢輕輕摸摸小花蛇的腦袋,一臉的關愛和慈祥:“受了些傷,總是去不了根,他還年輕,老漢帶著他繼續走走,說不準就尋到什麽救命的良藥了。”


    “老可憐了......”老蔫巴撩開褲管,用力揪了幾根為數不多的腿毛,塞給花老漢:“拿著,別嫌少,俺的頭發胡子都被兩個殺千刀的貨給揪光了,這些個你配成藥,給孩子吃了。”


    幾根腿毛在花老漢手裏變成了金燦燦的參須子,散發著一股老藥的清香,這是非常罕見的寶藥,花老漢很激動,連連道謝。


    “我們上著點心。”大頭佛看停留的時間長了,回頭望望,道:“河裏那些翻了船的兔崽子沒準還會追上來。”


    大頭佛這麽一說,我也跟著回頭看了看,追擊青馬這麽遠,而且路途曲裏拐彎的,但難保魏雲樓不會一路尋找過來。那人有點邪門,我一心想把青馬的事情先搞清楚,不願意惹別的麻煩,所以跟花老漢說了說,就此告辭。


    “有誰追你們,你們先走,老漢留下來堵著他們。”花老漢拿到老蔫巴的腿毛,又覺得欠了我們一份情,想要幫忙。


    “走吧,這裏沒什麽事。”我不想讓花老漢再插手,跟他們父子一塊前行了幾裏地,在小山邊分開,各自遠去。


    “那匹青馬,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問大頭佛道:“當年旁門中不是有風傳嗎?那匹馬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那些王八蛋私下搞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那麽清楚。”大頭佛冷哼了一聲,皺著眉頭道:“想知道這個,問那條老狗去,當年旁門的人背後攛掇,都是他在推演卜算。你想想,那匹馬多少年都不出河一次,要是沒有老狗在後麵出謀劃策,旁門那些人能找到那匹馬?”


    “找老苟去問問。”我急於把青馬的來龍去脈搞個一清二楚,馬上就帶著大頭佛和老蔫巴調轉方向,苟半仙拿到了蓮花木,肯定第一時間要趕回家給老苟用,他當時說過家在什麽地方,隻要過去一找,大概能找得到,神卦門在河灘人眼裏很神,苟半仙即便隱姓埋名,也總會有知道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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