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想的一樣,那陣心跳聲就是從天坑深處傳來的。聲響一發出,花千歲的神色就不由緊張,透過岩洞的洞口朝下麵望了一眼,對我道:“下頭的那個東西,惹不得,禹王的蓮花木像都過來了,卻還是怕鎮它不住。”


    花千歲活的年月那麽久,花老漢對大河的事情還是聽他說起的。他曾經親眼見過禹王的石棺入河,知道過去的往事。我心想著,蓮花木像真的把河眼隱藏到了這個地方,雖然外麵沒人能夠找到,但心髒卻漸漸的又壓製不住,像一座將要噴發的火山。


    “這是蚩尤的心!”我沒有必要對花千歲隱瞞這些,也跟著跑到岩洞洞口,道:“禹王當年鎮壓蚩尤的殘屍,現在大河突變,已經壓不住它,這顆心髒飛脫之後,會有大禍!”


    咚咚的心跳聲越來越讓人心驚膽戰,大河本身的變故就難以應付,如果蚩尤的心髒再掙脫飛走,那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我連想都不敢想。花千歲其實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蛇妖,隻不過觸碰了不能觸碰的禁忌才被鎖在這兒,他皺著眉頭道:“要是我能出把力,我會出,但這個東西不是我能對付的。”


    “那你把我送下去!”我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決定,蓮花木像既然到了這裏,那麽靈靈必然也在,明知道很難對付將要飛脫的心髒,但必須去麵對。


    “你還年輕,何必這樣。”花千歲望著天坑下方那片好像穿不透的虛空和白霧,勸道:“螻蟻尚且貪生,我已經這麽大年紀,被鎖了這麽多年,還是想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有以後的指望啊,你莫要下去,我這就送你走,你回去之後,找到我的兒子,把我的話帶給他......”


    “大禍當頭,你我如果都這樣退縮,這條大河就徹底完了。”我一腳跨到了洞邊,道:“你愛惜自己的兒子,但是這場大禍真的爆發了,你的兒子孫子,該怎麽活下去?”


    一句話馬上戳到了花千歲的痛處,他被鎖了這麽久,已經沒有多少指望,隻希望自己的兒孫能夠平安,一聽見大河禍亂會殃及家人,花千歲額頭上的青筋劇烈的一陣跳動,艱難的想了想,一皺眉頭,抓著我的胳膊,道:“下去看看!”廣東妖技。


    花千歲帶著我一步衝下天坑,他在這裏呆了很多年,對周圍的環境爛熟於心,雖然兩個人下墜的速度飛快,但花千歲隨手在石壁上一搭,就控製住身形和速度,一縷一縷的白霧在眼前飛速的滑過,這樣下墜了七八十米左右,下麵的白霧中隱隱約約顯出了一個巨大的影子。


    “那是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這個影子的時候,隨即察覺出,那好像是一隻巨大的猴子,擎天柱一般的聳立在天坑中間。那猴子太大了,大的難以估量出形體,隻能看見碩大的猴頭周圍繚繞著一片一片永遠都消散不掉的霧。


    “不用慌,那是禹王的鎮妖塔。”花千歲單手扒著一塊凸起的石頭,道:“洪水泛濫的時候,百妖作亂,禹王一一都降服了,用鎮妖塔永鎮在這裏,被鎮在這兒,誰都逃不脫。現在的天地變了,壓在這的大妖幾乎死絕,鎮妖塔的神性也被時間磨滅了很多,我不懼怕鎮妖塔,卻掙不脫這根銅索。”


    傳聞不虛,這裏果然就是禹王鎮壓百妖的地方,難怪之前看到那麽多被泥巴裹住的怪物的殘體。我穩穩心神,再朝下仔細望過去,那個巨大的如同猴子一般的黑影真的是一座石頭壘砌的高塔,靈猴能辟水中的邪祟,鎮妖塔就建成了一隻猴子的樣子。滑落到這裏的時候,距離天坑底部已經很近,我能分辨的出,那陣咚咚的心跳聲,就從鎮妖塔的下方傳來。


    “蚩尤心裏本來就有複仇的執念,又被鎮了那麽多年,如果他的心脫困了,出去之後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我的兒子,孫子,現在都在大河邊......”花千歲的身體不斷的輕輕發抖,顯然進行著艱難的抉擇,當鎮妖塔下麵的心髒震動如雷聲時,他終於咬咬牙:“我已經活了這麽多年,夠本了!它想禍害我的兒孫,那不行!下去拚一拚!”


    花千歲身上的銅鏈雖然長,但終究有限,隻能堪堪到達天坑的底部。他讓我先去看看情況,如果勢頭真的壓製不住,就想辦法把那顆心髒引過來。我臨空三四米跳下來,穩穩落到天坑底部的地麵上,一地零散的碎骨,腐朽透了,踩上去哢哢作響。鎮妖塔塔基的大門緊閉,在一片漆黑中,隱約能看到門縫裏透出一絲一絲黃燦燦的光,那必然就是蓮花木像的金光,然而看到這片金光的時候,我心裏就感覺不妙,蓮花木的金光明顯黯淡了,自從上次看見木像裏的禹王寶體消失時,蓮花木就開始蛻變,將要蛻變成一段凡木。


    我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不敢隨便亂動,飛快的跑到鎮妖塔下麵,透過大門的門縫朝裏麵望了一眼。整個塔基中間都被蓮花木的金光給籠罩了,盡管金光已經黯淡,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到十幾米長的蓮花木像橫亙在中間,靈靈端端正正的坐在蓮花木上麵。心中泛起了一股奇妙的感應,靈靈睜著大眼睛朝這邊望了望,嘴裏喊著子辛。


    嘭......


    就在這個時候,十幾米長的蓮花木猛烈的抖動了一下,好像下麵有什麽東西在全力衝撞。震動聲不絕於耳,一聲響過一聲,在天坑裏回蕩。蓮花木的一端被顛簸起來兩三米高,又重重的落在地麵,靈靈伸出小手緊緊扒著木像,坐的依然很穩。形勢糟糕到了極點,禹王的寶體消失,蓮花木的神性最少喪失了一大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趕到這裏的時候,恰恰是情況最危急的時候,蓮花木被連著震動顛簸了十幾下,下麵壓著的那顆心髒越來越強勢,靈靈用小手使勁拍了拍蓮花木,身體外麵那片淡淡的光芒和蓮花木的金光混為一團,一下把心髒重新壓下。蓮花木暫時穩住了,我在大門外也鬆了口氣,但是一轉眼,我看到靈靈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毫不輕鬆。


    “靈靈!你先出來!”我隻想先護著靈靈,用力要把大門推開。靈靈搖了搖頭,如果她一離開,單憑蓮花木,絕對不能牢牢的壓製住心髒。


    這一刻,我想起了連環山河床銅鏡中折射出的場景,想起了裂穀冰河邊的影子,想起了自己幻境中那道窈窕又飄渺的身影。我感覺心裏很苦,玄女,那個傳說中賜給天下太平的女人,命運波折到了極點,她離開了心愛的男人,又被自己幫助過的人親手釘死在聖域。


    那會是靈靈的化身嗎?


    靈靈不肯離開,我也手足無措,隻安靜了那麽兩三分鍾,我看見靈靈白嫩嫩的小臉猛然一變,還不等有任何反應,蓮花木下麵的心髒像是劇烈爆炸了一般,那股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十幾米長的蓮花木被震的橫飛起來,重重撞在鎮妖塔的一麵牆壁,厚實的牆壁嘭的被撞出一個窟窿,緊跟著,鎮妖塔中血光猛然一盛,堅固的鎮妖塔幾千年都不曾傾倒,然而此時卻好像容納不下那片血光和洶湧的力量,大門轟隆被震飛出去,一股蓬勃的氣浪猛衝出來,我抵擋不住這股力量,一下子也被甩飛出去十多米。


    我在地上翻滾著,勉強支撐起身體,剛剛抬起頭,立即看見鎮妖塔中的血光呼的衝了出來,那顆心髒,就在血光中間勃勃跳動。


    蚩尤的心髒,脫困而出了!我感覺腦袋嗡的大了一圈,翻身爬起,但是一陣猛烈的旋風隨著血光在天坑底部肆虐,肅殺的氣息逼的我喘不過氣。


    “引過來!”呆在石壁邊上的花千歲大聲衝我喊著,我站穩腳,硬著頭皮朝前跑了幾步,隨後抓起一塊石頭,用力朝血光扔了過去。但是那塊石頭剛剛飛到血光的邊緣,就被震的粉碎。就這麽一下,血光中的心髒仿佛被吸引了。我馬上調頭猛跑,心髒包裹著血光,緊緊跟隨,一轉眼的功夫已經奔到石壁旁。


    嘩啦......


    銅鏈一陣抖動,花千歲現出了真身,仿佛一條快要升天的龍,尾巴一甩,嘴裏噴薄著一片黑氣。黑氣和血光混成一團,天坑下麵飛沙走石,迷的我睜不開眼睛。短短兩三秒鍾,黑氣和血光同時被震散了,我看到花千歲粗長的身軀像是一根稻草,呼的被震飛出去,撞到石壁上。石壁哢嚓裂開了一道縫隙,這一下顯然被撞的不輕,花千歲痛苦的扭動身軀,卻毫不示弱,轉身又要衝上去。然而他身上的銅鏈是個羈絆,尤其在這生死存亡的大戰中,極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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