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慢慢開近那片黑糊糊的東西,終於看清了,那是很多平房!有的是石頭壘的,有的是幹打壘,足足有成百上千間!很顯然,它們被廢棄了,很多房子的屋頂都不見了,所有門窗都被挖走了,車燈照在殘垣斷壁上,很亮,門和窗都黑洞洞的,看上去很瘮人……


    沒有北鬥七星,隻要朝前走,就有可能繞圈子。


    我把車停下來,


    房屋都是坐北朝南的,至少有一點可以放心,我們一直在朝北方行駛。


    我拿起手電筒下車查看。


    季風緊緊跟著我,令狐山跟在她身後。


    後麵又有幾個人跟過來。


    我懷疑這裏是孔雀河的老開屏,這些是當年軍隊核試驗之後廢棄的營房。老開屏,取孔雀開屏之意,跟元寶莊(原爆莊)一樣,為了紀念1964年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


    果然,我在一排平房的牆麵上,看到了幾個已經斑駁的標語:為人民服務。這個地方應該離當年餘純順去往的前進橋不遠了。


    風很大,空蕩蕩的平房裏傳出一些古怪的聲音,似乎有紙張“啪嗒啪嗒”響。


    我不由想起了空無一人的封門村。


    在沁陽市與晉城市山河鎮交界處的一座無名深山內,有個“封門村”,封門絕戶之意,即男人娶不得媳婦、女人生不得孩子,到了1982年的時候全村遷移,留下一座完整的村莊,卻不見一個人,極為陰森。


    中國人忌諱鬼,靈魂,髒東西,邪物等等,遇到棺材、紙錢、壽衣都要遠遠躲避。活人和死人也劃清界線。封門村不同,他們“人死不出村”,人死之後不能埋在村外,就在家附近找一塊地方埋葬。因此,該村所在的山穀被稱為幽靈穀,“溝溝有遺骨、彎彎有陰魂”。而且,死人都是戴著麵具下葬。中國人死後講究耳清目明,不遮擋異物,為什麽封門村要將屍體戴著麵具下葬呢?有人認為,因為人鬼同村而居,為了鎮住陰魂,才給死屍戴上麵具。


    該村有上百間明清年代建築風格的房屋,坐落於深山老林之中,有人數過,總共39棟,200多間。在中國傳統風水學中,房屋一般為南北朝向,封門村卻不同,都是逆風水而建,要麽是東西朝向、要麽斜向朝向,毫不顧忌風水格局,門窗相對,也不忌諱穿堂煞。全村隻有一間是南北朝向的房屋。加上村道七拐八繞,整體看起來就像迷宮。有人說,那是為了讓遊魂無法走出村。


    再說封門村的崇拜。該村有個廟,供奉的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兩個詭異的偶,一對身著明代官服的男女雕像。有學者推斷這對偶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為比較顯赫的祖先,但祖先多是以牌位的形式供奉在某一大家宗族的祠堂裏,而並非廟宇裏供全村人膜拜。於是有了另外一種可能,這一對像,不是人像,而是鬼像,也就是說——封門村拜的可能是鬼。


    其實,封門村原名風門村。從陰陽學說來看,古人認為,東南90度的整個方位是最吉祥的區域,被稱為“風門”。


    該村那座唯一南北朝向的房屋內,擺著一把太師椅,雖然房屋已經廢棄,但那把太師椅永遠一塵不染,怪的是,凡是坐過太師椅的人都死於意外……


    很多人去探險,有一隊驢友穿越封門村的時候,所有隊員都丟了東西,連背包和帳篷都神奇地不見了。


    有一隊驢友夜宿封門村的河穀,一個體弱女隊友在篝火旁突然休克,接著就開始大哭不止,胡言亂語。


    有一隊驢友也是夜宿封門村一帶,子夜時分起了大霧,村裏某間空屋裏傳出奇怪的喊聲:“張傑……張傑……”


    某電視台去拍攝節目,他們的對講機在封門村30米以上竟然無信號。


    還有一個更瘮人的,說1963年,三個來自鄭州的人去封門村寫生,正趕上前幾天辦過葬禮,一家三口暴斃,按照當地習俗,在出殯的路上,將死者生前睡的枕頭扔在路中央,被三個寫生的人踢到了溝裏,正巧晚上他們被安排睡在了那個喪戶家,於是,半夜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在枕邊發現了一張臉……


    以上都是傳聞,不可信。


    但是,現在我卻真的闖進了一片廢棄幾十年的老營房。


    我小聲對季風說:“你跟我這麽緊幹什麽?”


    季風說:“我擔心有危險。”


    我說:“那你應該留在車上啊。”


    季風說:“我擔心你有危險!”


    我說:“你能保護我?”


    季風說:“我有槍。”


    我看了看她,果然,她的手藏在了背後的衣服下。


    我踩著散亂的磚石,跨進了一扇沒有窗戶的窗口。這個房間的門被沙土堵住了,而窗戶隻有一尺多高,我跳下去,裏麵卻有1米多深,差點崴了我的腳。


    季風和令狐山沒有跳進來,他們站在窗口朝裏看。


    我舉著手電筒四下照了照,竟然看到了一個吊瓶支架,斜立在牆壁上,地上有很多碎玻璃,隻有一個完整的瓶子,類似那種葡萄糖的瓶子,髒兮兮的,躺在地上,裏麵灌進了一些沙子。看來,這個地方過去是個規模很大的醫院。


    誰在這裏點過吊瓶?


    他得了什麽病?


    那一切,發生在我出生之前。當年的護士,現在應該70多歲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孟小帥跑過來,說:“這是什麽地方啊!”


    她的口氣竟然很新奇。


    我說:“軍隊的老營房。”


    孟小帥掏出手機,對季風說:“來,給我拍個照!”


    季風說:“要是拍不到你的人怎麽辦?”


    孟小帥說:“它會自動閃光的!”


    季風沒有再說什麽,接過了她的手機。


    孟小帥站在“為人民服務”那個標語前,擺了個很漂亮的姿勢,季風“啪啦啪啦”給她拍了三四張。孟小帥跑過去,接過手機看起來。


    我等待她尖叫。


    她沒有尖叫。


    我從裏麵爬出來,季風走到我身邊,小聲說:“周老大,我們趕緊離開。”


    我說:“為什麽?”


    她小聲說:“我看到了一個東西……”


    我說:“什麽東西?”


    她又小聲說:“好像是個人影。”


    孟小帥一步就跳到了我旁邊:“季風!你嚇我!”


    季風回頭看了看令狐山,問:“你沒看見?”


    令狐山說:“沒看見啊。”


    季風說:“奇怪了。我給小帥拍照的時候,她背後真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我說:“你花眼了吧!”


    然後,我對孟小帥說:“你把手機給我。”


    孟小帥就把手機遞給了我,我打開那幾張照片,放大看了看,腦袋“轟隆”一聲就大了,第三張照片,孟小帥背後的窗戶內,果然有一抹黑糊糊的影子,很像是個人!


    我說:“你把槍給我。”


    季風說:“你要幹什麽?”


    我說:“我過去看看。”


    季風說:“沒必要,我們走!”


    我說:“天陰得這麽厲害,我們不能走!”


    她就從背後抽出了那把槍,遞給了我。


    我說:“說不定,那個失蹤幾十年的彭加木就躲在這片營房裏……”


    季風說:“如果你找到了這個人,不管他說他是誰,你都不能信任他。”


    我問令狐山:“你們的人你都認識嗎?”


    令狐山搖搖頭。


    我又問:“那你能辨別出是不是你們的人嗎?”


    令狐山肯定地點點頭。


    我說:“你跟我去找找,找到人的話,如果你叫我周德東,就說明他是你們的人。如果你叫我周老大,我就知道他不是你們的人。如果你拿不準,那你就別說話。”


    令狐山說:“明白了。”


    接著,他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如果這個人是我爸或者是我媽,我拜托你不要開槍,放他們一條命。”


    我說:“看情況。”


    接著,我對季風說:“你和孟小帥回車上去,跟大家說說情況,別讓任何人過來。”


    季風就帶著孟小帥退回去了。


    我帶著令狐山,慢慢接近了那個沒有窗戶的窗口,那個人影就隱沒在這個空房子裏。


    我從窗台朝裏照了照,沒看見有人,不過,這間房子的後牆倒了,有個挺大的豁口,如果剛才有人,肯定從那裏離開了。


    我跳進去,從那個豁口走了出去。


    那麽多房子,那麽多黑洞洞的窗戶,黑燈瞎火,很難找到一個人。


    地上散落著一堆堆磚石瓦塊,一根根燒焦的房檁子,很難走。我東照照,西照照,在幾個空房子裏看到了機油的痕跡,還有一些髒兮兮的機器部件,這裏應該是汽車連吧。


    我發現,這裏的營房綿延不絕,跟一個小城市差不多。我不可能找到那個人的。


    我還看到了一個長條形的堅硬平地,鋪著碎石,那應該是個簡易機場。我甚至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工事,入口處都坍塌了,丟著一些垃圾,裏麵黑糊糊的,吹出冷風……


    我帶著令狐山一步步後退了。


    這片空房子就像迷宮,我擔心我走不出去。


    我們穿過房子之間的通道,朝著車燈返回。


    走著走著,我聞到了一股類似於烤苞米的味道!有人!


    我抓緊槍,順著這陣人間煙火的味道,慢慢朝前走,最後停在了一排房子前。這排房子殘留著屋頂,門板也在,半開著。


    空氣中彌漫著柴火燒焦的味道。


    我小心地打開門板,“吱呀”一聲,然後我用手電筒朝裏照去,一個人蹲在地上,正在從灰燼中翻找著什麽。他猛地回過頭來——竟然是令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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