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說,這個湖吃人!


    我說:“你告訴我,大物現在在哪兒?”


    勺子說:“被湖抓走了!”


    我說:“什麽叫被湖抓走了!”


    勺子說:“剛才他跟我去廁所,我看見湖裏的水在翻騰,就像開鍋了一樣,我沒怎麽在意,當我們走到湖邊的時候,那水突然爬過來,速度非常快!我撒腿就跑,大物反應慢了點,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水纏住了兩條腿,硬給拖進湖裏去了!……”


    我說:“你確定他是被水拽下去的,而不是水裏的什麽怪物?”


    勺子說:“就是水!它拽著大物,一轉眼就退下去了。那力量很大,我看見大物被拽倒之後,死死抓住了兩旁的蒿草,你看那蒿草多粗,多硬,連根都拔起來了,也沒救得了他!”


    我說:“你是說,水突然就漲上來了?”


    勺子說:“不是漲!是爬!漲的話沿岸的水都會漫上來,剛才隻有一片水,就像觸角一樣伸過來抓人……”


    我說:“觸角?怪物的觸角?”


    勺子說:“我怎麽跟你說不清呢!我隻是打個比方!那觸角就是水!”


    我似乎聽明白了。


    他是大物的表哥,他不可能害大物。


    就算他們是詐騙犯,攜帶大量現金,也不可能為了少一個人分贓而害大物。看得出來,大物隻是個司機,他們隻需給他一點勞務費就夠了,沒必要殺人。


    剛才,外麵的水確實異常。


    我忽然想到,季風說過,她曾經看見湖水爬到了帳篷前。


    水能殺人。


    這個橫穿地球的湖,其實是最大一個陷阱!


    米豆、白沙、微微都感覺有問題,走出了帳篷。漿汁兒也摸索著走出來了。


    我和勺子走過去,勺子講了大物被湖水吞噬的事兒。


    接著,大家都看我。


    我說:“我們收拾帳篷,朝後退100米。”


    勺子說:“為什麽不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說:“去哪兒?”


    勺子說:“直接去古墓吧。”


    我說:“他們上次就沒有收留我們。那時候我們還有一個盾,那就是他們不敢殺我們,現在我們連盾也沒有了,去了很可能是送死。”


    勺子說:“那我們也不該留在這個鬼地方,太危險了。”


    我說:“我們的救援應該還在,他們是我們唯一的指望,我們不能離他們太遠。另外,我並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拽走了大物,黑燈瞎火的,你也不要那麽肯定。這個湖正常的時候,可以給我們提供水源,這非常重要。在很長的時間裏,我們一直喝著湖裏的水。”


    微微說:“聽周先生的吧,到處都是鹽殼,我們也沒有更好的地方可去。”


    大家就不再說什麽了,開始收拾東西,轉移營地。


    一個多鍾頭之後,我們在100米之外重新搭起了帳篷,依然是三頂。並在西南方向挖了簡易的沙坑,當廁所,旁邊放著一把工兵鏟,用於掩埋。我們把兩輛車並排停在了帳篷的東北方向。


    我在營救人員的帳篷位置堆了幾塊石頭。


    再次鑽進帳篷,已經是淩晨了。


    漿汁兒說:“羅布泊終於凶相畢露了,我感覺它都不再遮掩了……”


    我說:“那更好,我早就想看清它的本來麵目了。”


    漿汁兒說:“現在你相信我的耳朵了吧?我真聽見了,有個聲音在喊——‘現在開始自由活動’!”


    我說:“我有點相信了。”


    漿汁兒說:“你記得嗎?有一次那個小孩爬出來,跟我們玩兒,後來突然響起了一陣鈴聲,他趕緊就回到湖裏了。現在又說開始自由活動……”


    我說:“那怎麽了?”


    漿汁兒說:“好像有人控製著這個湖,控製著那些小孩!”


    我說:“我不走,還有一個原因。”


    漿汁兒說:“什麽原因?”


    我說:“我需要那些哭花。”


    漿汁兒說:“你不能再去了,萬一湖水真的會殺人,把你拽下去怎麽辦?”


    我說:“就算大物真被湖水吃掉了,也是在夜間,陰氣重。而清早陽氣旺,不會有事。”


    漿汁兒說:“我隻把你的治療當成了一種精神寄托,我知道它不可能有用,所以,你不要去冒險了。”


    我說:“不,我相信奇跡一定會出現。”


    我怎麽都想不到,天亮之前,季風回來了!


    當時,我和漿汁兒正要躺下,帳篷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漿汁兒一下就喊起來:“是季風!”


    沒錯兒,是季風。她穿著米色半大風衣,背著一個幹癟的背包,麵容憔悴,風塵仆仆。


    我的鼻子一酸:“季風……你怎麽回來了?”


    她沒有回答我,走到漿汁兒跟前,一下把她抱住了。


    漿汁兒哭著說:“季風,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季風捧起她的臉看了看,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看不見了才幹淨,不哭。”


    接著,季風把臉轉向了我,問:“怎麽不走?”


    我說:“走不了。”


    季風皺了皺眉:“為什麽?”


    我說:“導航儀又癱瘓了。”


    漿汁兒說:“季風,你找到令狐山了嗎?”


    季風說:“找到了。”


    漿汁兒說:“他不要你?”


    季風摸了摸漿汁兒的頭發,沒說話。


    我說:“你怎麽知道我們還在這兒?”


    季風說:“我從他們口裏知道的,他們幾乎掌握著你們的一舉一動。我回來是想告訴你們,他要來殺你們了……”


    我說:“我已經想到了。”


    季風說:“我不該告訴他,那個惡魔已經消失了,現在,他無所顧忌了。”


    我說:“我會和他談談。”


    季風搖了搖頭,說:“沒用,他不可能讓任何一個人離開羅布泊。這次我才知道,令狐山這個人非常凶殘,根本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漿汁兒說:“那你……還回去嗎?”


    季風說:“不可能,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我說:“他們什麽時候來?”


    季風說:“不知道。我覺得他們並不著急,我們都在他的籠子裏。”


    停了停,季風又說:“這次,我還解開了一個很大的謎團,你們知道類人平時吃什麽喝什麽嗎?”


    我盯著她,搖了搖頭。


    季風說:“羅布泊地下有暗河。”


    一句話讓我茅塞頓開!


    我一直以為,類人像老鼠一樣,活在地下古墓中,也像老鼠一樣,源源不斷地從外界運回食物和水。我錯了,他們在自給自足!


    說到暗河,我們就要提到兩千年前人們的猜測。


    先秦時,羅布泊名為“泑澤”。先秦的《山海經》中,對羅布泊有多處記載,說:“不周之山……東望泑澤,河水之所以潛也”。不周山即昆侖山,河水即黃河。站在昆侖山上,向東可以看到羅布泊。那時候,人們認為,羅布泊和黃河是一個水係,羅布泊是黃河之源。


    在《史記·大宛列傳》中,稱羅布泊為“鹽澤”。


    在《漢書》中,則稱羅布泊為“蒲昌海”。《漢書·西城傳》中寫道:“蒲昌海,一名鹽澤者也,去玉門、陽關三百餘裏,廣袤三百餘裏,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皆以為潛行地下,南出於積石,為中國河雲。”


    這裏,不僅說羅布泊同黃河是一個水係,而且說羅布泊之水潛入地下,從甘肅西南的積石山處冒了出來,成為黃河。


    後來,塔裏木河斷流了,似乎否定了這種說法。但要斷言塔裏木河與黃河完全沒有聯係卻為時過早。


    “潛行地下”,當然就是暗河了。


    雖然塔裏木盆地是中國地表最幹旱的地區,但是地質工作者曾經在塔裏木盆地北部和羅布泊發現過和三峽容量相當的“地下水庫”。


    另外,石油勘探人員也在羅布泊發現過暗河,甚至有人提出,羅布泊的海拔低於海平麵,如果找到羅布泊與大海之間的地下暗河,並將它貫通,可以把海水引到羅布泊……


    羅布泊的表麵上,一片死氣沉沉,甚至沒人知道類人們的存在。


    他們住在地下的古墓裏,他們找到了暗河,擁有了生存的水資源。而且,河裏的水產又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重慶巫溪縣的寧廠古鎮,有個老漢把房屋建在拱橋上,挖開一個暗河口,有魚冒出來,一次就是幾百斤……


    過去,羅布泊地區的居民多為維吾爾族,他們“不種五穀,不牧牲畜,唯一小舟捕魚為食”。


    看來,類人們保留著當時居民的飲食習慣。


    我就說,為什麽令狐山他們離我們發現的湖這麽近,卻從來不爭不搶,也不來取水!


    天亮之後,我一如既往,去湖邊采野菊花。


    湖水平靜,未見反常。


    我回到帳篷,季風和漿汁兒還在睡著。我把野菊花搗碎,然後叫醒漿汁兒,為她擦拭眼部。


    所謂病急亂投醫,我竟然也開始盼望奇跡出現了。


    漿汁兒很配合,乖乖地躺在我的懷中,讓我為她“治療”,並不說話。


    擦拭完了,我去了另外兩個帳篷,把大家叫到了一起。


    我對他們說了季風帶回來的信息。


    大家都沉默著。


    白沙說:“你就不該阻止我殺他們。很明顯,我們和類人肯定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不可能和平共處。”


    我說:“我提醒你們,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來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白沙繼續他的話題:“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我說:“好在哪兒?”


    白沙說:“我們奪來暗河,然後殺光他們,從此我們就能生存下去了。出不去更好,我們接著做類人。”


    我說:“我們有一支射釘槍,幾把工兵鏟。”


    白沙說:“你還有一個電擊器。”


    我說:“對,我還有一個電擊器。”


    勺子說:“射釘槍是我的。”


    我說:“我知道是你的,我隻是說一下我們都有些什麽武器。”


    勺子說:“我不會加入你們的,我不想惹麻煩,我隻想著怎麽能離開羅布泊。”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米豆,米豆很同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用請求的眼神看著我。


    我說:“我也想離開羅布泊,問題是,你們想離開,首先得解決類人的問題。”


    勺子堅決地搖了搖頭,說:“我們馬上就走。”


    我說:“你們去哪兒?就算你們走直線,那點汽油也不夠走出羅布泊的,肯定被困在荒漠上,那時候怎麽辦?”


    勺子說:“樹挪死人挪話,我和米豆必須去闖闖,說不定能遇到救援。在這兒待下去太危險了,類人要來殺我們,那個湖又吃人。”


    我說:“你不知道嗎?救援就在這附近,他們對我們愛莫能助!目前,我們隻有一條出路——和令狐山談判,讓他暫時收留我們,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勺子說:“他要殺我們,你卻想讓他收留我們,可能嗎?我們已經決定了,走。”說完,他又看了看米豆。


    米豆點點頭說:“我同意。”


    我看了看白沙和微微。


    白沙對勺子說:“我們跟你們一起走。”


    微微說:“白沙!你征求我同意了嗎?”


    勺子搖了搖頭,說:“對不起,這次我不會再拉多餘的人了。”


    米豆低下頭去,避開了白沙和微微的眼睛。


    白沙說:“那你把射釘槍留給我們。”


    勺子說:“我和米豆的新房還沒有裝修呢,我必須帶著它。”


    白沙說:“你拿著吧,去裝修你們的墳墓。”


    在類人殺過來之前,勺子和米豆真的匆匆逃離了。


    他們帶走了射釘槍。


    不過,臨走之前,他們重新分配了一下食物,大概分成了7份,給我們留下了5份。


    我讓他們帶走了三分之二的汽油。


    就在這天上午,我們再次聽到了那個恐怖的聲音:“現在開始自由活動!”


    接著,狂風大作,湖邊的植物像犯了癲癇一樣開始發作,又殺死了我們當中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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