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勁晃了晃腦袋。


    難道這是現實?


    白欣欣從帳篷裏走出來了?


    不對,這不是現實,我心裏很清楚,我不是清醒的,也沒有睡著,我依然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很快樂,很愉悅。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有些不滿地看著我。


    我說話了:“白欣欣,你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麽……”


    白欣欣說:“我正在長眠。”


    我愣了一下,說:“什麽意思?你已經……死了?”


    白欣欣說:“你也死了,不然你怎麽會看見我?”


    我說:“我沒死,我在站崗啊!”


    白欣欣說:“人剛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我們在那邊是一個團隊的,在這邊還是一個團隊的,你去把漿汁兒、章回、孟小帥帶過來吧,他們都聽你的。”


    我說:“不,我不會這麽做的!”


    白欣欣說:“不要讓他們再受罪了!隻要來了,一切都解脫了……”


    我說:“你滾!”


    白欣欣說:“你不叫就算了,他們自己會來的。我知道,他們都會來的……”


    說完,他也一點點消隱了。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看見了高低起伏的荒漠,看見了低處三頂黑乎乎的帳篷和車,看見了遠處那個湖,看見了湖邊微微搖晃的蘆葦……


    我拄著戰刀,掙紮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帳篷。


    在沙坡上,我滑了一跤,歇了幾分鍾,我艱難地爬起來,繼續朝下走。


    白欣欣一個人睡一頂帳篷,我走過去,掀了掀門簾,他竟然從裏麵扣上了。


    我喊了一聲:“白欣欣!”


    帳篷被風吹得“呼嗒呼嗒”響,沒有回音。


    我有點慌了,大聲喊起來:“白欣欣!白欣欣!”


    終於,他說話了:“鬼叫什麽?怎麽了啊!”


    我一下就鬆了口氣:“你還活著啊……”


    白欣欣很不滿地嘀咕了幾句什麽,接著睡去了。


    有個人朝我走過來,是章回,他拎著射釘槍。這小子枕戈待旦,以為出什麽事了。


    他叫了我一聲:“周老大……”


    我說:“沒事兒。”


    他走到我跟前,朝白欣欣的帳篷看了看,說:“我以為他又鬧什麽幺蛾子了。”


    我低聲對他說:“剛才我看見了我們那些死去的隊友,所有的。”


    他愣了愣,說:“周老大,你累了吧?你回去睡吧,我來站崗。”


    我說:“章回,你要相信我,而且我看見了白欣欣。”


    他說:“你怎麽會看見他?”


    我說:“看來,他活不長了。”


    搜尋4隊日夜兼程,第三天下午到達了餘純順墓地以南大約80公裏處。


    他們找到了那塊三角形的石頭,他們正是在這裏發現失蹤團隊的蛛絲馬跡的。


    車隊停下來,開始搭建帳篷。


    寂寞的羅布泊上,變得有些喧鬧了。


    小5和碧碧跟艾尼江住一頂帳篷裏。


    逗豆來了,小a也來了,攝像師換了一個人,大家都叫他老黃,其實他隻有二十六七歲,理著光頭,卻留著一把胡子。


    電視台的三個人睡一頂帳篷。


    碧碧發現,搜尋4隊多了幾張陌生麵孔,艾尼江告訴碧碧,他們都是誌願者,來自全國各地。他們大多20多歲,隻有一個人,已經60多歲了,大家叫他張大師,他是個畫家,跟隨車隊進入羅布泊搞創作。


    雖然到了花甲之年,但是此人鶴發童顏,全身上下透著藝術範兒——長長的白發束在腦後,胡子也是白的,修剪得整整齊齊。穿著紅色運動服,白色運動鞋。


    他很孤僻,幾乎不跟大家交流。他自己開著一輛越野車,車牌是陝a。他自己帶了一頂帳篷,自己住,白色帆布材料,上麵信筆塗鴉,畫了很多性感的嘴。搭起帳篷之後,他從車上搬下行李、睡袋以及一些畫畫的工具,然後就一個人背著畫夾,去了沙漠上。


    電視台的幾個人忙活著做現場報道。


    小a站在攝像機前,嘴巴比上次更伶俐了:“各位觀眾,記者跟隨搜尋4隊,第二次進入了羅布泊,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餘純順墓地以南大約80公裏處。上一次,也就是6月29日下午5時許,我們正是在這個區域發現了失蹤者留下的紙條,上麵寫著——我們在這兒!躲過了暑期,我們第二次來到此地,希望能找到他們留下的其他信息。我們知道,羅布泊上經常發生一些離奇事件,比如7月2日下午也是5時許,我們當中一位女性誌願者就莫名其妙失蹤了,這次,艾尼江隊長給整個團隊下達了14條規定……”


    天黑之前,大家挖坑,安置噴燈,點火煮飯。


    他們有熏肉,白菜,掛麵,還有黃瓜!在路上他們吃掉了大部分,剩餘一些已經迅速風幹。


    吃完晚飯,老黃按照艾尼江的指揮,把攝像機支在了沙地上,開著機,攝像機連接著監視器,監視器放在了艾尼江的帳篷裏。


    艾尼江要每時每刻監控。


    畫麵一直是黑屏,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人知道那些幸存者還在不在了。


    他們隻有等待。


    晚上,其他人在亮堂堂的帳篷裏聊著天,小5和碧碧坐在帳篷外,望著夜色中那隻孤獨的攝像機,都沉默著。


    小5抓起沙子一把把揚在碧碧的鞋子上。


    碧碧憤怒抖掉沙子,說:“你想減肥?跑步去。”


    小5說:“哎呀,我百爪撓心的,你讓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唄。”


    碧碧說:“那我告訴你,我們團隊裏有個可疑的人。”


    小5果然不揚沙子了:“誰?”


    碧碧說:“那個張大師。”


    小5說:“他為什麽可疑?”


    碧碧說:“他是個畫畫的。”


    小5想了想,恍然大悟,驚恐地說:“噢!”接著她緊張地問:“你把那張畫藏在哪兒了?”


    碧碧低聲說:“內褲裏……”


    小5說:“你的內褲裏?”


    碧碧說:“賓館有針線,我縫了個口袋。”


    小5突然哈哈大笑。


    碧碧說:“你笑什麽啊!討厭!”


    小5說:“萬一那個女人來偷……哈哈哈哈!”


    碧碧不笑,瞪著她。


    小5不敢再笑了,她說:“好吧好吧。你為什麽覺得那個張大師可疑呢?”


    碧碧說:“我也不確定。你看,我們在這個地方撿到了一張畫,而他偏偏是個畫畫的,跟著我們來了……”


    小5說:“那你想怎麽辦呢?”


    碧碧說:“他不是一個人住嗎?待會兒,你把他騙出來,我溜進去,看看他都畫了些什麽。”


    小5很不自信地說:“我這麽胖,騙得了他嗎?”


    碧碧說:“能不能騙得了他,跟你胖不胖有什麽關係?好了好了,我把他騙出來,你溜進去看,這樣總行了吧?”


    小5說:“我這麽胖……”


    碧碧說:“你胖怎麽了?連看都不會看嗎?”


    小5說:“我怕我行動不敏捷,被逮住。”


    碧碧說:“就這麽定了。”


    吃完晚飯,張大師就回到了帳篷裏,不知道在幹什麽。


    碧碧來到了他的帳篷前。小5則繞到他的帳篷背後,隱藏起來。


    碧碧說:“大師,我能進來嗎?”


    張大師說:“來。”


    碧碧就進去了。


    張大師的應急燈竟然是橙色的,很溫馨。他躺在睡袋上,放下手中的雜誌,看著碧碧,一點都不友好。


    碧碧用餘光看見,角落裏支著一個畫框,地上摞著幾個畫框,上麵都蒙著白布。


    他說:“大師,你跟我來!我發現了一匹馬!”


    張大師說:“馬!”


    碧碧說:“我懷疑就是傳說中的那種汗血馬!就在前麵大片大窪裏!”


    張大師果然爬起來了。


    碧碧跑在前麵,張大師跟在後麵。


    跑出半公裏的樣子,碧碧才停下來,張大師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問:“在哪兒呢?”


    碧碧用手電筒朝沙地上照了照,說:“您看!”


    張大師朝沙地上看了看,有人畫了一匹馬的輪廓,昂首挺胸,呈奔騰狀。


    他慢慢抬起頭來,盯住了碧碧。


    碧碧看著他,毫不懼怕。


    張大師說話了:“這是誰畫的?”


    碧碧說:“不知道。”


    張大師說:“雖然寥寥幾筆,但此人是個奇才。”


    那是碧碧畫的。


    碧碧很不自信地問:“真的?”


    張大師說:“我們回去了。”


    說完,他就朝營地走了。


    碧碧追上來,說:“大師,您來羅布泊畫什麽呀?”


    張大師說:“當然是畫羅布泊了。”


    碧碧說:“我能欣賞一下您的畫嗎?”


    張大師說:“不可以。”


    碧碧說:“為什麽?”


    張大師說:“年輕人,我的畫隻給能看懂的人看。除非是在沙漠上畫馬的那個人,你是嗎?”


    碧碧說:“我當然不是……”


    張大師說:“那你就把他找來吧。”


    兩個人回到營地,張大師一頭鑽進自己的帳篷裏,把門簾擋上了。


    碧碧四下尋找小5,他看見小5在艾尼江的帳篷前等著他。


    他快步跑了過去,問:“你看到了嗎?”


    小5說:“看到了!嚇死了!”


    碧碧說:“你看到什麽了?”


    小5低聲說:“他畫的都是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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