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山慌亂地抱怨章回:“你不該射她的!”


    章回不管三七二十一,拎著射釘槍朝那個聲音衝過去,四下尋找目標。我也追了上去。奇怪的是,荒漠空空蕩蕩,那個先人不見了。


    我和章回退到帳篷門口,孟小帥害怕地說:“她要把我們也變成飛行人?”


    我說:“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季風說話了,從聲音中聽得出來,她也害怕了,她對我說:“你覺得……我們甩得掉她嗎?”


    我說:“甩掉甩不掉都得走啊!”


    她不說話了。


    在這種時候,一個人最容易氣急敗壞,我壓製著內心的恐慌,故作平靜地補充道:“這裏離那個湖很近,那是她的家,我們離得越遠應該越安全。”


    漿汁兒和孟小帥手忙腳亂地跑去拆帳篷,我對她們喊道:“上車!不要了!”


    她倆這才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漿汁兒跳上我的車,季風和令狐山上了孟小帥的車。章回去開他的摩托車,孟小帥對他喊起來:“章回你上我的車!摩托車不要啦!”


    章回卻固執,嘀咕道:“好好一輛摩托車,為什麽不要了啊!你們在前麵走吧,我給你們殿後。”


    孟小帥用陝西話罵了句:“真他媽強慫!”


    然後,她一踩油門衝了出去。


    我也駕車跟了上去。


    我不放心章回,從反光鏡朝後看,他騎在摩托車上,加大油門跟上來,那樣子讓我想起美劇《行屍走肉》裏的達裏爾,達裏爾騎著摩托車,武器是弩。章回的武器是射釘槍。


    他跟我並駕齊驅,好像要對我說什麽。我把車窗降下來,他大聲喊道:“令狐山好像沒問題!”


    我也喊道:“沒問題!”


    他就退後了。


    我把車窗升起來。


    兩輛越野車,一輛摩托車,在羅布泊上全速奔突,或者說倉皇逃逸。這期間,羅布泊始終呈現著無邊無際的黑暗,並沒有出現什麽異常景象。


    導航儀在正常工作,我看得出來,孟小帥正朝著敦煌方向行駛。鹽殼地坑坑窪窪,我們的速度並不快,兩三個鍾頭之後,隻走了不到10公裏。而且,在這種路況上開車非常累,我的兩條胳膊又酸又痛。


    終於,孟小帥告饒了,她把車停下來。


    那是一片平緩的低窪處,看來,她不打算繼續朝前走了。


    我把車停在了悍馬之後。章回很快追上來。


    下了車,孟小帥對我說:“周老大,我們天亮再走吧。”


    我說:“嗯,歇歇。”


    我抱著一種僥幸心理——那個先人隻會利用某些東西對我們形成侵害,她本身並不具備什麽攻擊力,不然,她早害死我們了。


    除了令狐山,我、漿汁兒、章回、孟小帥,包括季風,多日來營養嚴重不良,身體虧空太大了,如果連夜風忙火急趕路,很可能有人撐不住倒下來。


    章回跳下摩托車,警惕地四下觀望。


    黑暗深不可測。


    季風問我:“搭一頂帳篷就行了吧?”


    我說:“不。過去我們都是單身,隻能住集體宿舍。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都不再是單身,應該住情侶間。”


    果然,我們搭了三頂小帳篷。一字排開。


    我和漿汁兒一起搭建我們的小家,我低聲對她說:“三四天之後我們就能走出羅布泊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這個地方。今夜我要做你的男人。”


    漿汁兒愣眉愣眼地看著我,忽然小聲說:“你說,章回和孟小帥會不會……”


    我無奈地說:“我在跟你談一個嚴肅的話題,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這麽八卦?”


    漿汁兒一下有點害羞:“噢,好吧……”


    三個小帳篷搭起來之後,我們並沒有各回各“家”,我們聚在中間的帳篷裏,繼續聽令狐山講那個先人的秘密。對於我們來說,弄清那些謎團是至關重要的。


    應急燈的電好像不足了,有點暗。荒漠上起了風,不大,吹著帳篷一下下響,“呼嗒,呼嗒,呼嗒……”就像外麵有人在故意推。


    令狐山繼續說。


    喪膽坡也是先人製造的,她擾亂了我們的腦電波,全部變成了攻擊性的精神病。就像有人被雷擊之後,被擾亂了腦電波,變得異常暴躁,一個原理。


    至於羅布泊和南太平洋那兩隻互通的“耳朵”,先人說,那與她無關,地球本來就是通的。比如,吳城和羅布泊之間就存在著某種神秘通道。


    我們六輛車,車尾號正好組成羅布泊的經緯度,先人並沒有做手腳,隻能說是巧合了。


    還有我們追查臥底的時候,天空出現海市蜃樓,複現了我被類人抓住的一幕。後來,我又在天空上看到了碧碧的臉……那隻是自然現象,與先人無關。羅布泊上應該還有更神奇的自然現象,隻是我們沒遇到而已。


    沙子雕成的花是先人的作品,那是上一批人類的某種儀式,已經不重要。需要強調的是,那個真警察張回死的時候,他身邊的沙花並不是先人雕的,而是章回,他想瞞天過海。


    令狐山問到了天外人,羅布泊確實存在天外人,那些車載畫麵正是他們的提示。他們被困羅布泊上空,但是他們的“天眼”(攝像頭)卻可以伸出數千公裏,拍攝吳城的實況。


    但先人並不確定他們屬於哪個星球。上一批人類存在的時候,他們與天外人有過交流,天外人沒有敵意。我和漿汁兒曾經看到過兩個月亮,其中一個當然是天外人的交通工具,他們特意製作成了人類看月亮的視覺效果,實際上那個交通工具比月亮近多了,小多了。


    還有我們挖出的求救信號被大風抹平,變成了太極圖。“oso”是先人畫出來的,它在我們眼中是太極圖,我們並不知道,它其實也是上一批人類的標誌符號。


    “太極圖”是世界哲學的起源,它是古代先民探討宇宙人生變化發展規律的圖案。那麽,它起源於什麽年代?最早由什麽人繪製?始終沒有定論。主要有兩種說法,一說它起源於遠古的伏羲,根據河圖和洛書創造,這種說法在古代典籍中有廣泛記載;二說太極圖起源於新石器時代陶器上的輪紋、漩渦紋、魚紋……


    上一批人類的文明被隔斷了,這個圖案是怎麽傳下來的?幸存的先人也解釋不了。


    還有一件奇事,上一批人類也有五行之說。先人在羅布泊上製造了巨大棋盤,那隻是給我們這些旅行者出示的一張考卷,關於如何對待自然規律的考卷。五行之說早已有之,而這個先人蘇醒不過50年,那麽,它是怎麽傳下來的?未解。


    令狐山還問到,為什麽有人沿著太陽墓下麵的通道,去了複活島和百慕大?先人說,地球太神奇了,而我們所有教科書上關於它的知識僅僅是皮毛,而且滿篇錯誤。地球內是通的,正像從某個特定地點可以聽到地球另一端的聲音,如果不理解,那就想象一下兩個人隔著地球通電話。地球內的磁場太強大了,超出人類想象,而且超越了地球表麵的物理規律。


    大家最關心的,應該是那個神奇的湖。


    先人由淺入深,首先說起了吳城。那屬於平行宇宙的秘密。她通過地心的某種磁場,把兩個空間搬運,讓2500公裏之外的吳城和羅布泊平行,於是我們這些旅行者就在吳城出現了。當她停止了操作,我們就回到了荒涼的羅布泊,傻x一樣麵麵相覷。


    強行把兩個空間交融在一起,必然會出現一些漏洞,比如,我們曾經看到兩個“七天商場”。還有,我們試圖離開吳城,可是從南站坐到北站,又從北站坐到南站,怎麽都離不開,就像一個人做夢,夢見他乘車離開了吳城,但是他不可能離開真實的吳城。


    再說那個湖,它是存在的,隻不過它位於地心。湖邊那些美麗的植物並非鹽角草,並非羅布麻,並非叉枝鴉蔥,並非蘆葦,並非鹽節木,並非不老藥,並非野菊花……那隻是一些與地球表麵某些植物有些相像的植物。


    那些嬰孩也是存在的,他們屬於地心人,無害。湖水和植物卻具有攻擊性。


    先人把地心和地表兩個空間搬運到一起,讓它們平行,於是我們這些旅行者就在羅布泊上看到了那個湖。湖底的位置,正是地球的一條通道。天外人利用地球內部的強大磁場創建了一個複製基地,那與先人無關。


    至於那句咒語——“現在開始自由活動”,那隻是先人掌握了湖水和植物的發作規律而製造出來的恐怖配音而已。


    地心的湖裏,生長著巨大的異類動物,它們偶爾浮上湖麵,有一次四眼在水上狂叫著奔跑,好像跑在草地上,其實它是踩在了那個動物的背上。那個動物究竟長什麽樣,先人也不知道。


    那麽,先人是如何利用地心強大磁場的呢?具體步驟更像巫術,她需要一幅畫來實現搬運。天外人向我們透露了這個秘密,我們把畫燒掉了,於是兩個空間不再平行。(天外人以三個高中生的形象接近我們之前,我們曾撿到一個黑匣子,半夜的時候,那個嬰孩發出了黑匣子裏的古怪之聲,那隻是在學天外人的發音而已。)


    當我們燒掉那幅畫的時候,看到那個湖就像燒開的鍋,卷起巨浪,數不清的嬰孩像鯉魚一樣在水麵上跳來跳去,發出慘叫,湖邊的植物也極速凋零,萎縮……


    那是因為我們燒了畫,把兩個空間強製性分開而引發的衝突。實際上,真實的湖依然在地心,那些嬰孩依然在快樂嬉戲,那些植物依然在茂盛生長,我們看到的,隻是一個假象毀滅而呈現出來的另一個假象。


    先人還舉了兩個空間搬運的例子。


    對於那個巨大棋盤,我們想出了辦法,不能用相克的手段,而應該用相生的手段。結果我們去尋找那個棋盤,發現那片雅丹地貌不見了。那也是先人用了空間搬運法。如果我們贏了那盤棋,她必須放我們走。她也有敬畏。


    我們回來的路上,狂風大作,有一輛車拋錨了,我們返回去尋找,巧遇另一輛車,司機是個女的,她的車也拋錨了,於是,我們的救援車用鋼絲繩拽著兩輛拋錨車,返回了營地。女人的車在中間。到了營地之後,我們發現那個女人和車都不見了,我們的救援車和我們的拋錨車之間連著那根鋼絲繩……


    那個女人是類人,被令狐山派去打探我們情況的。


    她之所以消失,也是先人用了空間搬運法。她幫助類人,正是為了類人更快地消滅我們。


    媒體報道過,有個新疆當地人曾經在羅布泊上空看到異象,接著他發現四周的地形發生了重大改變,不再是他熟悉的樣子了,嚇得不輕。


    還有類似的事件——有個羅布泊土著發現了一處宏大的墓葬,可是他帶人來勘察的時候,墓葬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多少年之後,又有人在數百公裏之外看到這處墓葬幽靈般出現了……


    ——現在清楚了,一切都是這個來自20萬年前的先人在作祟。


    外麵的風越來越大,風聲怪怪的,很不正常。


    漿汁兒這個小烏鴉嘴偏偏說了句更不正常的話:“她會不會把我們這個營地也搬運回去啊!”


    大家都不說話。


    孟小帥突然想起了什麽,拎著應急燈就鑽出了帳篷。過了會兒,她出現在帳篷門口,對我說:“周老大你出來看看,四周的地形好像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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