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睜開眼睛,瞧見之前那個壯漢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他的另外一隻手上,則抓著一隻不斷撲騰翅膀的公雞。


    我十分不自然地扭過頭去,與角落處趴著、仿佛死去了一般的老鬼對視了一眼。


    他朝著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要果斷,別猶豫。


    事實上,我當時多少還是猶豫了一下,畢竟在下定決心是一件事,真正麵對著這家夥而又有勇氣頂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之前那黑心導遊都能夠一把將我製住,這個專門看管我們的壯漢,如何會簡單?


    不過我知道此刻自己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機會隻有一次,稍縱即逝,等待和猶豫隻會讓我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如何將這人引入牢房之中?


    我看了這壯得跟牛犢子一般的看守,咬了牙,終於下定了決心,緩步走上門口去,伸手接過對方手中遞過來的食盒,然後裝作一不小心,把東西給打翻在地。


    哐啷……


    裏麵傳來瓦罐破碎的聲音,看守老馬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蹲下來,將食盒打開,瞧見裏麵碎成好幾塊,隻有半碗米飯還兜著。


    “找死啊?”


    老馬的脾氣可真不好,瞧見食盒裏麵的東西碎成一堆,站起身來,一記戳心腿,腳尖就蹬在了我的胸口。


    砰!


    這家夥一腳之力讓我直接騰飛了起來,騰雲駕霧一般,最後重重砸落在了牆壁上,我後心挨牆,巨大的力量砸得我一口老血噴出。


    老馬踹了一腳過後,看了一眼在角落裏裝死的老鬼,兩步就走到我的跟前,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按在牆上。


    他口鼻之中噴著灼熱酸臭的氣息,衝著我說道:“老刀說你他媽的是孕婦,讓我給你弄點兒營養的東西,補補,這雞湯老子可熬了兩個鍾,自己都沒舍得喝一口,你居然給我給灑了,真的當自己是爺?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我被老馬掐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心中卻在默念那兩百字的經訣。


    南海降魔錄。


    我若是有力量,怎麽可能會被如此羞辱?蠱胎小朋友,我快要被掐死了,來點力量給我吧?


    求求你?


    我確定老馬離老鬼還有五六米,知道他幫不了自己,就隻有求助於我腹中的那蠱胎。


    剛才的神交之中,可愛神秘的它給了我無限的親近和好感。


    它願意幫助我麽?


    我開始漸漸地不能呼吸,腦海裏麵變得一片空白,老馬嘴唇張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我看著他臉上的獰笑,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


    就在極限即將來臨之時,突然間一股灼熱發燙的熱流湧上了胸口。


    力量!


    我雙腳猛然一蹬牆壁,感覺一股爆發性的力量出現在四肢,借助著這後蹬的力量,將老馬撲倒在了地上去。


    這一下快捷無比,老馬沒有想到我居然能反抗,和我一起重重摔在了草堆前的地上。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黑影陡然出現。


    它一把抓住老馬的脖子,毫不猶豫地咬了上去。


    原本雄壯無比的老馬被咬中之後,身子在一瞬間變成弓形,隨即軟了下來,像條死魚。


    老鬼趴在守衛老馬的脖子上,嘴裏不斷吸血。


    前麵黑乎乎的,我瞧得不是很仔細,但是這場麵卻讓我下意識的心慌。


    十幾秒鍾之後,老鬼將人一把推開,腳鐐給亮了出來,激動地對我說:“快,快點,把這禁製給解了,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他的臉上,全部都是血垢,不過人卻精神了很多。


    我被他盯著,下意識地發抖,而老鬼卻並不在乎我的恐懼,而是衝著我比劃道:“中指血!”


    我像是木偶一般,咬破中指,將血滴落在鐐銬上。


    血滴完,剩下的就是期待。


    我在腦海中觀想著那蠱胎的嬰兒模樣,祈禱著它能夠給予我力量。


    有時候好運氣有一種洶洶來襲、勢不可擋的架勢,就在我和老鬼的期待中,那鐵鐐銬的表麵突然開始發紅,緊接著一朵火苗冒出,並且在一瞬間就蔓延了開來。


    老鬼興奮得渾身顫抖,深深吸了一口氣,輕喝了一聲,然後腳往地上猛然一蹬。


    嘩啦……


    那鋼澆鐵鑄的腳銬居然在一瞬間化作了粉碎,而老鬼則一把抓著我的胳膊,拽著我就往鐵門處跑去:“走!”


    我被老鬼拽得一陣飛奔,不過心中卻十分激動,知道阿貴這表弟到底還是個好人,在重獲自由之後,並沒有拋棄我這個累贅。


    光這一點,他這個朋友我就得交。


    兩人衝出地下室,走過樓梯,在出口處等了幾秒鍾,然後一下子就衝到了院子來。


    現在大約是午後時間,院子裏有兩個人在曬太陽,瞧見突然衝出來的我們,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然而還沒有等他們叫出口,渾身傷痕的老鬼突然暴起,如同鬼魅一般地衝到他們的麵前,鋒利的指甲“唰”的一下,抹在對方的喉嚨上。


    幾乎同時。


    那兩個人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直接倒在了躺椅上,而老鬼在他們的身上快速搜了一下,掏出了一把鑰匙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從角落裏騎出一個紅色摩托,衝到我的跟前來。


    上來!


    老鬼衝我低喊,而這個時候,我卻下意識地扭過了頭去。


    我瞧見了黑袍人,他也是剛剛趕到了窗邊。


    瞧見這一切,黑袍人眯起了眼睛,那細長的眼縫裏麵流露出了凶戾的神色來,我的心髒猛然一陣跳動,老鬼卻一把將我給揪上了摩托車,油門轟響,一下子就躥了出去。


    摩托車帶著我和老鬼,一下就衝到了院子門口,我感覺老鬼的身子動了一下,那院門不知道怎麽著就突然炸開了來。


    車子穿過碎屑,朝著前麵的馬路轟然衝去,一路絕塵而起。


    我不敢後望,恐怖的速度讓我下意識地緊緊抱住老鬼,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十幾秒鍾,我才回過神來,趴在老鬼的耳朵邊大聲吼道:“你剛才殺人了!”


    老鬼埋頭開車,一句話也不說,那道路嶇崎不平,他卻並沒有減速的意思,顛得我快把早飯都要吐出來了。


    我心裏還記掛著看守老馬、以及院子裏那兩個喉嚨割開、失去性命的家夥,忍不住又在老鬼的耳朵邊大聲喊道:“你剛才為什麽要殺人啊?”


    說話間,我們都已經衝出了村口,前麵的道路也平整了許多。


    老鬼保持著至少一百碼的速度,不過繃得緊緊的身子卻鬆開了一些,慢條斯理地說道:“剛才那種情況,我不殺他們,就是他們殺我,有什麽好糾結的?”


    我畢竟是生活在正常社會的人,對於殺人這種惡性事件,實在是難以保持平靜的情緒。


    我的心跳個不停,對他這種輕描淡寫的講述實在不滿,忍不住辯解道:“不殺他們,我們也可以逃走的……”


    我話還沒有說完,那飛速疾行的摩托車突然一個急刹車,車頭一擺,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停下車,老鬼回頭看著我,臉色鐵青地說道:“你如果不同意我的處理方式,那你現在就下車,我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行不行?”


    他居高臨下地逼問著我,臉色猙獰,而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前胸全部都是血。


    這些血,都是從老鬼後背的傷口處滲出來的。


    我這才知道,我麵前這看似生龍活虎的獄友,其實根本就已身受重傷,此刻也是在用燃燒生命的方式帶著我逃脫,而我這般喋喋不休的道德綁架,顯得分外的愚昧和可笑。


    我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我慫了,而老鬼也沒有繼續窮追猛打,而是瞟了一眼我們的來路,再次發動了摩托車。


    臨行之前,他還是心軟地說了一句:“抓緊,有人追來了。”


    再一次風馳電掣。


    我是去年考的駕照,摩托車自然也會開,然而這輩子都沒有開過、也沒有坐過這麽快的摩托,老鬼開上了主道,車就漸漸地多了起來,然而他沒有一絲減速,一直在加油門。


    開了差不多半個多鍾頭,我嚇得心驚膽戰,總擔心交警會過來抓。


    不過還沒有等到交警,那摩托車就先沒油了。


    老鬼沒有一絲猶豫地將摩托車給扔在了路邊的陰溝裏,而我則左右打量,發現我們來到了一個並不算繁華的城郊結合處。


    我試圖找到路牌,他卻一把拽著我,往路邊走,低聲說:“別看了,這裏是惠州,他們還在後麵追,不知道什麽時候到;我們兩個身上的衣服太紮眼了,趕緊去找個地方換一身。”


    我膽戰心驚,完全沒有主意,跟著老鬼的後麵走。


    兩人從一個人少的方向靠近民居,老鬼走得很快,我幾乎一路小跑,才能夠跟上,正滿腦子追著他呢,他突然停了下來,指著前麵的一房子,說那沒人,我們進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那兒沒人的,跟著他翻牆入院,老鬼熟練地開鎖進屋,這才發現裏麵的家具厚厚一層灰,的確好久沒住人了。


    老鬼把這兒當自己家一般,翻箱倒櫃地找出了棉紗、剪刀和針線來,然後進了衛生間。


    他在衛生間待了半個多小時方才出來,我進去的時候,瞧見裏麵一地的鮮血和線頭。


    我洗完澡,換了件男主人的衣服出來,沒有瞧見老鬼,頓時就是一陣心慌。


    我找了幾個房間,在一個黑乎乎的屋子找到了他。


    他正躲在窗簾後麵,朝著外麵觀望,當我走進去的時候,聽到黑暗中老鬼平靜地說道:“他們找過來了。”


    我嚇了一大跳。


    這麽快?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一個身受重傷,一個啥也不懂,兩個人,如何逃脫重重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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