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口一路走到了斜邊坡的吊腳樓前來,那是一處被廢棄了的房子,後屋還有火燒過的痕跡,不過看得出來,經常有人會過來打掃。所以倒也沒有多麽陳舊。


    我們過來的時候,隔壁有人瞧見我們,問我們是幹嘛的。


    黃養鬼朝那人拱手,說我是陳家二子以前的屬下,這次來麻栗山辦事,順便過來瞧一眼老領導住過的地方。


    那人走了過來,打量了我們一眼,感覺衣冠楚楚,我懷裏還抱著孩子,不是什麽雞鳴狗盜之輩,便取了鑰匙,說陳家搬走很久了,不過每年清明的時候還是會回來掛親的。鑰匙給了我,拜托我幫著照看一下老房子,你們若是要去,我幫你們開門。


    黃養鬼朝那人施了一禮,說有勞大爺了。


    那人打開房門,我們走進去瞧了一眼,發現跟尋常農家一般,並無什麽特別,我指著廚房那邊。問這怎麽回事,失火了麽?


    老大爺點頭,說對,當年陳家老二在外麵結了仇家,後來有人來他家裏找陳醫師夫婦尋仇,結果把他姐夫給殺死了,房子也燒了半邊。陳家二子在北京當了大官。當時就遷走了,不過對咱鄉親一直不錯,不但撥了款子。還給修了路,所以我們說要幫著修繕一下,但是他不同意,說留著,當個警戒。


    我和老鬼麵麵相覷,沒想到朝堂上麵的鬥爭這般激烈,居然能夠牽涉到家人來。


    黃養鬼瞧見我們的表情,說你們別誤會,殺人放火的,是邪靈教的人,這幫人是邪道中最為恐怖的一夥,什麽事都能夠做得出來的。


    我點頭,突然間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想著我倘若是結交了什麽仇家,那些人去找他們,我該怎麽辦?


    黃養鬼說是要讓我們參觀一下陳誌程的故居,但是我們對此人並不熟悉,也沒有太多的概念,故而僅僅隻是瞧一眼,也沒有多看,反倒是她,每一個細節都希望收入眼中,還在陳誌程的房間裏待了好久,讓我覺得很奇怪。


    難道,她對這位中年大叔有點兒不可告人的秘密心思麽?


    黃養鬼纏著那老大爺講起陳誌程小時候的事情,不過大爺卻告訴我們,說陳誌程自小離家,沒有怎麽在村子裏待過,到了後來發達,來得更是少,他都沒有什麽印象。


    倒是螺螄林的羅賢坤,那小子的故事一堆堆,講幾個小時都沒有問題。


    黃養鬼的嘴角一撇,說那位羅局長就算了,娶了個好老婆而已。


    我們在龍家嶺待了大半個小時,離開之後,黃養鬼方才對我們講起了這位陳誌程先生的英雄事跡來。


    在她的講述中,那是一位自幼出道,參加過八十年代的南疆戰爭,流過血,負過傷,轉業之後深造,卻是進了修行界中最富盛名的茅山宗,成為了掌教陶晉鴻的徒弟;後來出仕,在有關部門的總局特勤組裏麵任職,戰功顯赫,無人能敵——時至如今,已經成為了有關部門重量級的高級幹部,目前掌管東南總局。


    說到這裏,她告訴我,說聽老鬼講過了我們在廣南的遭遇,那個叫做羅金龍的小子,其實就是剛才老大爺所說的羅賢坤兒子,也是此間人士。


    那羅賢坤機緣巧合,倒插門進了龍虎山,成為前代張天師的女婿,在總局鍍了幾年金,又去了基層,現在是廣南局的局長。


    黃養鬼告訴我們,她先前曾經跟陳誌程打過電話,他那邊會幫忙溝通廣南,到時候會把我們的檔案給撤銷掉,恢複我們的合法身份。


    聽到她的講述,老鬼倒是無所謂,而我卻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在經曆過渝城那段隱姓埋名、膽戰心驚的生活之後,不管怎麽樣,頂著一通緝犯的名頭,讓我還真的有些疲倦。


    如果能夠洗刷我們的冤屈,那可真的是幫了大忙。


    黃養鬼瞧見老鬼有些不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說我知道你的意思,那羅金龍的確是做得過分了一些,不過他並不僅僅隻是廣南局局長的兒子,而且還有一個龍虎山張天師的舅舅,所以一時半會,倒也拿他不下。但是你也別擔心,像他那樣囂張的家夥,自然會有惹不起的人——我聽說,在剛剛過去的元旦,他就在三亞那邊,得罪了一個很厲害的家夥。


    老鬼聳肩,說別讓我再遇見他,否則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從龍家嶺出來,就是山路了,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在林中行走,因為都是修行中人,倒也不覺得乏累,反而是感覺這月色清朗,聊天談話,十分愜意。


    我們在山裏摸著黑,大約走了三個多小時,方才來到這個位於深山老林子裏的苗家寨子。


    在離寨子二十米外的土道上,率先在前的黃養鬼停下腳步。


    她望著遠處的寨子,對我們低聲說道:“一會兒進了寨子裏,你們別亂說話,也別亂動,一切都由我來處理,知道麽?”


    苗寨之中,有諸多忌諱,我們吃過獨南苗寨的苦楚,得知這個地方,可比那獨南苗寨還要厲害,自然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我們是過來求人幫忙的,所以也沒有反駁,連連稱是。


    黃養鬼吩咐完畢之後,朗聲說道:“荊門黃家,黃養鬼,前來拜望蛇婆婆,還望通傳。”


    黑黝黝的寨子裏,死一樣的沉默,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話語。


    黃養鬼也不急,拜完之後,安心等待。


    我們停留在寨子外麵,不言不語,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裏麵走出一人來,苗家打扮,那漢子衝著我們說道:“半夜三更,恕不見客,請。”


    說完,也不等我們回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瞧見那人離去,黃養鬼不由得苦笑,說得,吃了個閉門羹,看起來我的麵子是沒啥用。


    一夜跋涉,大家都有些疲憊,本來以為苗家人熱情,會請我們進去歇腳,安排個地方睡覺呢,結果就等來了這麽一個回複,黃胖子不由得埋怨,說這幫人到底牛什麽啊,連個睡覺的地方都不給一個,總不能讓咱睡野地裏去吧?實在不行,咱給錢成不?


    黃養鬼推了他肩膀一把,說算了,之所以不進村,就是怕別人誤會,現在何必強闖?左右都是過來求人的,總得有一個好態度不是?


    我抱著小米兒,說那行吧,沒多久就天亮了,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湊合一下。


    當夜我們在附近的樹林中歇息,次日清早,我們起來,瞧見有農人出外耕種,於是再次返回村子裏,光明正大的進入,找人問起了蛇婆婆,那人讓我們稍等,回頭叫來了一個臉上有疤的中年人來。


    黃養鬼瞧見了那中年人,恭恭敬敬地拜見,喊了一句羅大叔。


    那人瞧見黃養鬼,一臉詫異,說鬼鬼,怎麽是你?


    黃養鬼恭敬地回答,說過來看一下我師父,本來昨夜就到了的,不敢擅入,問了一下門,昨夜值日巡邏的阿哥讓我們離開,就等到了現在來。


    羅大叔望了我們這行人一眼,皺眉,說你過來,除了看你師父,還有啥事?


    黃養鬼又拱手,說不敢相瞞,我這裏有一位朋友,他女兒有點兒小問題,事關巫蠱,我覺得師父可能有解,所以就冒昧帶來求助了。


    羅大叔搖頭,說你好久沒有回來了,可能不知道,蛇婆婆已經不再西熊了,留在這裏的,是她的關門弟子康妮。


    康妮?


    黃養鬼一臉詫異,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再次拱手,說那我能不能見康妮一麵呢?


    羅大叔有些為難,說鬼鬼,你不知道,康妮的脾氣呢,比蛇婆婆還怪,素來都不喜見外人,我們這些老人都未必能夠在她麵前講得上話,所以……


    黃養鬼依舊堅持,說我就是去見一見,不管事情成沒成,都沒事的。


    羅大叔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帶著我們往著寨子後麵走去,路上的時候,他告訴黃養鬼,說這康妮是從山裏撿來的孩子,據說發現她的時候,身旁卻是一條大蟒,所以蛇婆婆方才將她收為關門弟子,這孩子的悟性高,深得蛇婆婆的真傳,但就是脾氣性子很冷,誰的麵子也不賣。


    到了一處大院子,羅大叔停下,在外麵叫了幾聲,沒有回應,他回過頭來,無奈地說道:“興許是在外麵采藥吧?”


    黃養鬼朝著他拱了拱手,說我們就在這裏等吧,謝謝。


    羅大叔離去,而黃胖子終於憋不住了,說鬼鬼姐,到底怎麽回事啊,蛇婆婆居然不在了,那她這女徒弟行不行啊?


    黃養鬼說既然得了蛇婆婆的真傳,想必還是有些道行的,她人在家,我們進去看一下。


    說著話,她沒有任何猶豫地推門而入。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道黑雲,從門後陡然一現,然後化作萬千黑點,朝著我們籠頭罩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康妮可是蛇婆婆的關門弟子,巫門棍郎的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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