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什麽東西?


    我有點兒想不明白了,死到臨頭了,還想個毛線的規矩?


    我想不明白,就不多想。畢竟嘴裏麵的碎肉不但腥臭,而且還鹹,我終究是吞不下去,感覺對方的掙紮更加劇烈了,也是用丹田的三滴精血強行將其壓住,不管周遭的變化如何,吐了一口皮肉,繼續往下咬。


    我又咬了三兩口,不曉得是不是咬到了對方的聲帶,他終於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把嘴閉上,發出聲嘶力竭的嘶吼聲來。


    啊……


    這聲音根本沒有一點兒響動。卻仿佛是在用靈魂表達著痛苦。


    當時的我其實也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畢竟剛才對方用魚頭令朝著我後背拍的那一下,實在是太驚人了,我大半的魂兒都還沒有回來呢。


    結果不知道咬了第幾口,終於有人把我給拉住了。


    我也是像瘋狗一樣,回頭就朝那人的手腕咬了過去,結果還沒有張嘴,就被一把掐住了嘴巴,然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對著我說道:“我日你先人。老子都沒有這麽埋汰,你倒是吃起了肉來,這裏麵有我的血毒,你快點吐出來,不然我就隻有把你轉換成後裔挽救了……”


    等等……


    這人是老鬼?


    聽到這聲音,我整個人就清醒了一大半,抬頭望去。卻見漫天的蝙蝠不見了蹤影,一臉慘白的老鬼虛弱地抓著我,衝著我咧嘴一笑。


    他臉上還掛著冰霜。頭發都變白了,整個人就好像老了二十多歲。


    然而不管怎麽樣,我的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呐喊——老鬼回來了!


    他回來了!


    回來便好,我心中一寬,眼神恢複清明,老鬼便放開了我的下巴,我低下頭來,卻瞧見那魚頭幫堂堂一內務長老,此刻已然沒有了聲息。


    不但如此,他的脖子都已經給我啃去了大半,就剩一小截還粘連著身體和腦袋……


    呃……


    瞧見這副場景,我的胃中翻騰,忍不住就將嘴巴裏麵的血肉給吐了出來。


    結果剛剛噴了一點兒。老鬼一把就給我拽到了水邊,衝著我吼道:“你娘咧,我還指望喝點血回神呢,可不想吃你的嘔吐物。”


    喝血回神?


    我止不住又想吐了,趴在那廢墟邊緣,朝著湖水大吐特吐,哇啦啦,連早餐米粉都吐了個幹淨,感覺胃中一陣又一陣的痙攣。


    我一直吐得頭昏腦漲,整個人都一陣糊塗,而這個時候,卻聽到黃胖子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犯我聖教者,雖遠必誅——秦王龍侵犯義嫂,妄啟殺戮,罪名累累、惡貫滿盈,現我邪靈三聖使奉命將其斬殺於洞庭湖畔,任何膽敢質疑者,皆可找吾主討要一個說法;而現在若是有敢阻攔者,誅其九族,殺無赦……”


    我擦!


    黃胖子你也太能扯了吧,我先前就那麽隨口一說,你現在居然還真的冒充起邪靈教來了,還有這三聖使是個什麽鬼,聽著實在不像是什麽好東西呢?


    我正頭疼間,這時老鬼過來捅了捅我的肩膀,說你吐完了沒有,有那麽惡心麽?


    我抬起頭來,瞧見老鬼正望著我,一臉笑容。


    此刻的他,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兒。


    我再一看,那秦長老已然倒地,身子燃起了綠油油的冥火,而頭顱,責備黃胖子挑了過去,正衝著那幫蠢蠢欲動的魚頭幫成員揚威示眾呢。


    而那幫人果然如同我們抓到的舌頭所說一般,魚頭幫的精銳成員已經隨著幫中的大人物去了洞庭湖深處,爭奪真龍,而留守的都是些並不厲害的小人物,也鼓不出太多的勇氣來反抗;有三兩個家夥,應該是秦長老帶過來的手下,先前還在一直催促,然而瞧見連秦長老都弄不過我們,被三下五除二地就給殺掉,而且還變成了這般德性,早就不敢多言。


    在老鬼的催促下,我用湖水漱了一下口,也再顧不得嘴裏的血腥味,跳上棧橋,三兩步,就衝到了之前的地方。


    我將張威從下麵給拉了上來,又將裝作小米兒的竹背簍給接了過來。


    魚頭幫眾人此刻皆已膽寒,一來懾於邪靈教的威名,二來多少也是看了點張威的麵子,無人再敢阻攔,使得我們能夠從中而走,揚長而去。


    事實上,我們的心中也是害怕極了的,因為無論是我,還是老鬼,都已經疲憊不已了,至於張威,經受了一天的折磨,更是已經在鬼門關徘徊,唯獨剩下一個黃胖子,也是獨木難支。


    這個時候如果再次混戰,恐怕我們未必能夠逃脫。


    然而剛才一戰,已經讓人膽寒了。


    用鐵劍高高挑起秦長老頭顱的黃胖子在前開道,一路疾奔,我們不多時就離開了這片漁場。


    離開之後,我們照樣不敢停留,征詢了張威的意見,到了那三道堤。


    路上的時候,老鬼對張威動了些手腳,這使得他恢複了一點兒精神,也不用再讓人給扶著了,在自家的廢墟之前,他勉強掙紮起來,將秦長老的腦袋放在了家門前,三叩九拜,算是祭拜了家母,然後又來到村子東頭的一家人,找到裏麵的一發小,讓他幫忙收斂一下被警察帶回去的母親屍體。


    他這發小與他往日關係最好,後來為了掩人耳目,突然就疏於來往,尋常人很難想到雙方的關係,而且彼此之間也有一些親戚關係,由他出麵收屍,也還算是不錯。


    那人答應之後,張威便離開了,我們在三道堤村外的小樹林裏商議,老鬼問張威有沒有可以養傷隱蔽的地方。


    張威說有,他有一個遠方表哥,關係最是不錯,而且也夠義氣,他本來打算回家帶著母親,去投奔那表哥的,沒想到那秦長老來得這般的快,剛一回家不久,東西都沒有準備妥當,就給堵住了。


    這事兒,說起來其實挺難過的,主要還是他母親太過於磨嘰,這也要拿,那也放不下,結果……


    唉!


    一聲長歎,死者已矣,再多的“要不然”都無濟於事。


    老鬼沉默了一會兒,向他道歉,而張威則顯得很淡然,說宗主,此事與你無關,我既入江湖,便已然身不由己了,而做出這等惡事的,是秦王龍那狗日的,現在你們把他殺了,按理說,我還得多謝各位。


    張威的表哥在洞庭湖上遊的洪湖市,事不宜遲,我們得立刻出發,免得魚頭幫反應過來,到時候問題就麻煩了。


    這麽遠的距離,又有傷員,走路自然不妥,不過張威到底是地頭蛇,很快就找來了一輛車子,一路開著來到了湖邊某處隱秘點,那兒有一艘滿油的快艇,我們上了船,在他的指導下,越過湖水,朝著洞庭湖上遊行去。


    走水路,自然比走陸路要出人意料許多,黃胖子是個駕駛愛好者,一路飛馳,不亦樂乎,而我則依舊有些惡心,趴在船邊幹嘔。


    老鬼把玩了一會兒從秦長老手中奪來的魚頭令,瞧見我依舊不能釋懷,找到了我,說咋了,還惡心呢?


    我點頭,說算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殺人呢。


    第一次?


    老鬼愣了一下,想要反駁我,想半天沒有想起來,於是就笑了,說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像秦正龍這般的家夥,他死了,就會少死更多的人,對於這個世間來說,無疑是功勞一樁。


    我咧著嘴笑了笑,臉色發苦,說道理我都明白,不過一想起自己已然卷入了這江湖風雨之中,不得解脫,心中就不安得緊。


    老鬼說你別想太多了,黃胖子的化妝技術,其實挺不錯的,隻要我們脫下偽裝,未必有人能夠忍得我們,破綻不多,追查起來也很麻煩,隻是這一次招惹了事情,未必能夠再去爭那龍涎液了。


    我歎氣,說隻要大家都安好,這事兒可以來日方長。


    黃胖子在前麵歎氣,說都是我們之前太想當然了,世間哪有這般的美事,說能找到就能找到?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為了爭奪一真龍,好家夥,高手如雲滿天飛,大拿似狗滿街走,跟趕集一樣,哪裏還有能容哥幾個插手的地方啊。


    我抱著頭,十分苦惱,說唉,那康妮還真的能給我出難題,什麽龍涎液、五彩神石、啟明胎太歲,這些玩意世間難尋,十分珍稀,一旦出現,立刻有無數人都在爭搶,哪裏能夠得尋?


    老鬼安慰我,說你也別著急,這事兒得慢慢來,著急不得的……


    就在我們說著話的時候,在旁邊假寐的張威突然睜開了眼睛來,插嘴說道:“打擾一下,王老大,你剛才說的,是哪三樣來著?”


    我說龍涎液、補天神石和啟明胎。


    張威搖頭,說不對,你還說了一個名字,對不對?


    還說了一個名字?


    太歲?


    張威使勁兒點了點頭,說對,對,就是太歲,這東西我前些天剛剛聽人說起過,怎麽了,你需要用麽?


    什麽,張威知道太歲的消息?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你在哪兒聽到的?


    張威說就是我表哥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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