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讓我鬆懈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想著難道還有人守在我老家這兒?


    龍澤喬之前帶給我的傷害太大了,讓我有點兒驚弓之鳥,雖說現如今我已然並不畏懼任何人,但是被人發現我在這兒,還是一件挺為難的事情。


    這些人,我能怎麽辦,統統滅口了?


    我有些頭疼,正猶豫呢,結果聽到屋裏有腳步聲傳來,趕忙躲到了上麵的樓道口去,然後探出個腦袋來。打量著門口這兒來。


    喀……


    門開了,有一個姑娘從裏麵走了出來,從側臉望過去,我一下子就認出了來。


    何罐罐,我的青梅竹馬。


    她回身將門給關上,然後將鑰匙放在了門框邊的一夾縫裏,並且用雜物給遮擋住,然後轉身離去。


    嘿,她居然知道我們家鑰匙藏在哪兒,誰告訴她的啊?


    我望著何罐罐離開,卻並沒有現身。


    我上一次回家的時候,給龍澤喬那一幫人追殺時。就在她家樓頂天台那兒與她有過見麵,後來還藏身在她家過。


    不過此時此刻,我卻沒有辦法走出來與她相認。


    因為我就是一個麻煩,不想將這事兒傳遞到她的身上去,罐罐現如今好像是在哪個幼兒園上班來著,日子過得不錯。我沒有必要打亂她的生活。


    我等了好一會兒,待人離開之後,走過去,把門打開了來。


    對於這鎖,我一道勁氣就行,用不著鑰匙。


    重新回到了生活過二十來年的家中。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到有一點兒疏離的意思。


    自從踏入了江湖之後,這裏已經不再是我家了。


    父親不在,老弟也不在了。


    沒有親人,隻有一個房子,哪裏還能算是家?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回憶卻在這一刻,紛紛湧上了心頭來,讓我的心情莫名就有一些難過……


    倘若不是遇到米兒,沒有肚子裏麵的那一個蠱胎,我的人生,是不是會變得不同?


    我或許就不是現如今的隔壁老王,可能還在某個公司裏麵,做一個勤勤懇懇的技術員,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日子,簡簡單單……


    哦,錯了,即便是沒有米兒,黃溯那家夥的睚眥必報,也會改變我的人生。


    走進了客廳這兒來,神龕之上,點著三炷香。


    屋子裏雖然很久都沒有人住,但隻是稍微地有一點兒沉悶的氣息,顯然剛才何罐罐到這兒來,是給我家搞衛生,並且給家裏麵的老人上香的。


    看著神龕上母親和爺爺的遺像,我這才想了起來,今天是爺爺的忌日。


    想到這裏,我禁不住難過了起來。


    我坐在了沙發上,雙手抱著臉,難過地吸著鼻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門口有人警覺地喊道:“你、你是誰?”


    啊?


    聽到何罐罐的話語,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卻見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又回到了這裏來。


    接著外麵黯淡的光線,何罐罐瞧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轉身就往外跑。


    她這樣的選擇是正確的,她一個弱女子,肯定不能夠與一個大男人比拚什麽,轉身逃離是最正確的,不過我對這位青梅竹馬的性子也十分清楚。估計跑回樓道裏,她鐵定會大喊大叫,把街坊鄰居都給招來,幫忙抓賊了。


    一想到這個後果,我就有些無奈了。


    我這一次是偷偷回來的,可不想鬧得滿城風雨。


    沒有任何猶豫,我足尖一動,小無相步激發,人便衝到了門外去,而這個時候,何罐罐正好衝了出來,張開了嘴。


    我伸手。一把捂住了她。


    結果這姑娘性子烈,張口就咬來,弄得我手掌好是一陣疼。


    不過我估計她的牙更疼,畢竟我的玄武金剛劫已經修行到了最巔峰的狀態,一旦激發起來,就跟鋼鐵一般硬。


    我沒有與她多糾纏什麽,將人直接拉回了房間裏,順便關上門,再把她放在了客廳的沙發前,這才在她的耳邊開口說道:“罐罐別鬧,我是王明。”


    啊?


    我的手一離開了她的嘴唇,何罐罐頓時就小聲叫了起來:“你是王明?這怎麽可能?”


    我撤去了南海龜蛇技的易容。恢複了原貌,說現在呢?


    何罐罐皺著眉頭打量了我一會兒,噗嗤一笑,說王明你怎麽變得像個娘們兒了,韓國整容去了?


    呃……


    這是當初降服了蟆怪兒妖丹之後變的模樣,與之前的我有了一些變化。不過隱約還是能夠瞧得出來的。


    我沒有與她爭論這事兒,說你怎麽知道我家鑰匙的?


    何罐罐說我早就知道了,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呃?


    我有些錯愕,不過回想一下,估計是以前小時候跟她說過的吧,隻是那個時候的事情。我忘得都差不多了,哪裏還能夠再想起來。


    何罐罐說王明你那回的事情沒處理好啊,怎麽回個家還躲躲藏藏啊?


    我有些無奈,說對啊,我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你回去了。最好不要跟別人說起有見過我,知道麽?


    何罐罐“哦”了一聲,隨後又小心翼翼地說道:“王明你找到你爸了麽?”


    我點頭,說找到了,他和我老弟現在在京都呢。


    何罐罐說京都啊?那個地方住著,可不老花錢呢?我聽說京都現在的房價可高了,一平方米都得四五萬、五六萬的,嗬……


    我笑了,說其實還好,除了房價之外,別的都挺好的,其實說到房價,哪兒都一樣,虛高。


    何罐罐說可不是,別的不說,就說我們彭城,這房價也是三兩天往上竄……


    我坐在何罐罐旁邊的單人沙發,旁邊是我曾經的青梅竹馬,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想著跟她解釋兩句,然後就讓她離開,然而沒有想到多聊了兩句,卻突然間舍不得把她趕走了,而是留下了她來。跟她家長裏短地聊了起來。


    並不是說見到了青梅竹馬,我就開始舊情複發,而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間特別地渴望起這樣尋尋常常的生活來。


    我沒有跟何罐罐聊什麽宗教局,聊什麽荊門黃家、天下道門以及史前什麽的,就隻是說那張家長李家短的事情。說起以前那同學結婚了,誰誰誰又離婚了,誰發了財,誰在彭城一好單位,誰又得了病死了……


    我以前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近鄉情怯的緣故,我突然間就感覺整個世界,卻是活靈活現地浮現在了我的麵前來。


    這種感悟,是清苦孤獨的修行生活,所不能夠代替的。


    如此閑聊,幾乎到了深夜,我方才站起身來,說我送你回去吧。


    何罐罐有些扭捏地說道:“王明,我爸媽不在家,出差去了,回去也沒有人……”


    我是成年人,自然聽出了她話語裏麵的意思。


    事實上,一對成年男女,往日還有過一段不算戀情的感情,此時此刻的何罐罐長得也是挺漂亮的,對於大多數男人都有著挺大的吸引力,既然有緣相逢,滾一滾床單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我卻還是很委婉,卻堅決地提出要送她離開。


    何罐罐聽明白了我的意思。沒有再停留。


    她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也是鼓足了勇氣,滿臉通紅,看得出來她並不是一個開放的姑娘,剛才的話語,隻不過是往日的情感在胸中燃燒而已。


    我送她到門口,何罐罐攔住了我。說你現在情況特殊,就別送了。


    我看著紅暈消退的這張俏臉,點頭說好,路上小心。


    何罐罐猶豫了一下,說明天我來看你?


    我搖頭,說我明天就走了。


    何罐罐又看了我一眼,小小的身子裏突然間迸發出了一股力量來,緊緊地抱住了我,然後哭著說道:“王明,你親一下我。”


    初戀啊……


    我歎了一口氣,捧起何罐罐的額頭,輕輕地碰了碰。然後對她說道:“罐罐,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祝你幸福……”


    剛才的那一下,帶走了她所有的勇氣,何罐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而我卻硬著心不去管。


    我關上了門,回到了沙發前坐下。


    屋裏麵,仍然有何罐罐身上淡淡的香味,應該是沐浴乳的味道,而不是香水的氣息。


    我閉上了眼睛,記憶突然一下子就清晰了許多。


    我想起了與何罐罐一起的許多細節,包括從小時候一起的玩伴,到青春期之時的懵懂,以及朦朦朧朧的好感,到了後來,兩人甚至還牽手和接吻,但是最終卻並沒有能夠將這段美好延續下去,彼此也沒有給過任何承諾。


    然後她在讀幼師的時候談起了男朋友,而我則也交了女朋友。


    往事是如此的平淡,此時此刻,卻又浮上了心頭,剩下的隻是許多對於美好記憶的遺憾。


    我隻是遺憾,卻並不後悔。


    因為我已經有了女朋友,而且還很愛她。


    珍惜眼前,便讓往事隨風而去吧……


    我拿著何罐罐留下來的香,給母親和爺爺各上了三炷,然後等著線香一直燃燒殆盡之後,離開了這裏,也離開了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出了這麽門,我便與所有的過往都交割完畢,我所麵對的,則將是那江湖的風雨。


    至於我,則是隔壁老王。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過往幾多惆悵,珍惜眼前。


    故事劃了一個圓圈,然而王明卻已經不是當初的王明,現如今的他,應該叫做隔壁老王了。


    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追逐清風的少年,所以,罐罐,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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