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午的時候,的確是有了一些布置,但隻是在撤退的路線上做了手腳,並沒有能力弄出這麽大的場麵來。


    這個村子畢竟人多眼雜,我們人生地不熟,能夠做的,也很有限。


    然而此時此刻,赤色高揚的火焰仿佛在一瞬間籠罩天空,濃煙滾滾,到處都是火焰。


    大火燒天。


    呆貴村本來就是以木頭和竹子為材質的結構主體,此刻火焰一起,將我們所有人都給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去。


    原本勝券在握,宛如謫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在火焰騰起的一瞬間,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一臉驚恐地望著周圍騰然而起的火海,激動地大聲罵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麽?你們所有人,都不想活了麽?”


    我這時方才發現,他的聲音在焦急之時,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溫柔和悅耳。


    反而,像是太監一般尖細。


    而他那些遮蔽村子當空的殺人蜂,被熱浪逼迫和濃煙卷席之後,卻是一散而開。


    它們不再聚集。


    白衣男子火冒三丈,終於沒有再顧得上風度,將手中的折扇猛然一展,厲聲罵道:“螻蟻,螻蟻,去死,去死……”


    這狀態,哪裏還有剛才那濁世佳公子、謫仙落凡塵的模樣。


    簡直就是一罵街潑婦來著。


    不過暴怒之下的白衣男子,還是十分恐怖的,那折扇揮舞,卻有陣陣罡風撲麵,宛如風刃一般。


    我揮舞手中長棍,奮力抵擋,卻感覺左右受困,難以支撐。


    那家夥身子一轉,卻是出現在了我的左邊,猛然一腳踹來,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給一腳踹飛,落到了不遠處的花叢之中去。


    就那一下,我感覺整個內髒都要移位,當下也是胸口一悶,喉頭一甜,一大口的鮮血就噴了出來。


    白衣男子猶未解氣,沒等我落地,就如同餓狼一般猛撲而來。


    我在空中無法用力,心想壞了。


    老子要折騰在這裏了麽?


    就在我無計可施之時,沒曾想半路突然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來,抓著一根燃著烈焰的房梁,朝著那白衣男子猛然砸來。


    白衣男子對於火焰這種東西,似乎有著天然的畏懼,望見這麽一大團的火焰揮來,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而這個時候,一隻柔嫩的小手拉著我的胳膊,開口喊道:“走啊!”


    來人卻是楚小兔。


    她將我連拖帶拽,拉著我往前方的一條小道走去。


    我感覺身後有人正在與白衣男子對抗,下意識地扭頭,卻瞧見一個身型削瘦的高個兒男子,正抱著一根著火的房梁,奮力揮動呢。


    他顯然是知道白衣男子的弱點,一邊揮動,一邊將旁邊建築的火焰撥動過來,將整個空地弄得一片火星飛揚。


    人間地獄。


    我一邊往小道邊兒退去,一邊打量那背影,整個人在那一瞬間,處於了一種極度的激動之中。


    這個背影,我簡直是太熟悉了。


    馬一嶴。


    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家夥居然並沒有受控製。


    他應該是潛伏在這鬼地方,探尋肥花的下落,也正因為如此,使得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作這樣的布置。


    也使得呆貴村在一瞬之間,就變成了火海。


    說到演技,前麵那一撥人都他媽的是渣渣,我這哥們,才是真正奧斯卡級別的大拿啊。


    我往後撤退,還有點兒擔心馬一嶴,卻不曾想馬一嶴且戰且退,來到了一處草垛前。


    我們的周圍到處都是火海,這裏居然什麽都沒有,而就在白衣男子準備衝將上來之時,馬一嶴手中的房梁猛然一戳,那草垛子瞬間燃燒,將整個空間照亮。


    下一秒,馬一嶴用手中的梁木一挑,將草垛子的火弄得到處都是。


    隨後他將手中的木頭一扔,轉身就朝著我們跑了過來。


    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追上了我們,然後對我們喊道:“那裏,從那裏走。”


    他在這村子待得有段時日了,而且一直在策劃烈焰燒村,所以哪條路好走,哪條路不行,都是門兒清,我沒有多想,跟著他前行。


    我們轉過兩個彎口,卻瞧見小虎背著月娘,從右邊不遠處的一堵土牆上跳了下來。


    我瞧見了,趕忙喊道:“這邊。”


    小虎瞧見,趕忙跟了過來,我招呼道:“怎麽樣了?”


    小虎一臉自責,說被咬了,先用藥壓住,不過她失心瘋了,非要跟我糾纏,說要跟那妖怪洞房,說什麽春宵一刻值千金,給我打暈過去之後,才停止了呱噪。


    我瞧見身後一片火海,那白衣男子沒有追來,趕忙問前麵的馬一嶴,說你怎麽回事?


    馬一嶴在前邊兒帶路,聽到我的詢問,不由得苦笑起來:“我給人騙了,確定了那人不是肥花之後,本來準備悄不作聲地離開,結果你們又跑了過來——這幫落花洞女 盯得我挺緊的,我不敢跟你們聯係,隻有背地裏活動,沒曾想還是出了岔子。”


    我說你裝的?你怎麽能夠取信於那幫老娘們兒呢?


    馬一嶴說大概是她們太過於自信了吧?


    井底之蛙?


    我沒有再多說,因為此時此刻,我們七繞八繞,已經跑出了村子,來到了村邊兒的稻田前。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離開了呆貴村。


    大家夥兒來到水田邊,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來。


    這一番匆忙奔走,大家玩命兒地跑,都有一些疲憊了,特別是我,臨走前給那白衣男子結結實實地踹了一腳,即便是身體還算結實,但還是有一些扛不住了。


    停下腳步之後,我直感覺氣血奔湧,胸口鬱結不化,幹咳了兩下,結果又吐出了一大坨的黑色鮮血來。


    馬一嶴和楚小兔瞧見我這樣,趕忙上前來。


    楚小兔是幹著急,而馬一嶴則精通醫術,給我把了一下脈之後,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瓷瓶來,對我說道:“裏麵是特製的枇杷糖漿,你喝了。”


    我接過來,將信將疑,說有用麽?


    馬一嶴聳了聳肩膀,說我不知道,是從這坨弄寨的藥房裏麵找到的,應該是好貨吧?


    坨弄寨?


    我一邊服下,一邊說這裏不是叫做呆貴村麽?


    馬一嶴笑了,說那幫婆娘說的這些,你還真的信了?這兒其實就是當年的坨弄寨子,他們說的山後那坨弄死地,其實也是之前坨弄寨的一部分,現在被那馬蜂王盤踞,弄了一個巨型的蜂巢——還好你們今天反應及時,要是真的到了他的蜂巢,到時候可就跑也跑不掉了。


    小虎在旁邊疑惑地說道:“不是說蜂群的主心骨都是蜂後麽?這家夥怎麽是個男的?”


    馬一嶴忍不住笑了,說你還真以為他是馬蜂成精啊?這家夥也是個夜行者,估計是覺醒了血脈,憑借著血脈的力量馴服這幾窩蜂群,不斷煉製調教,才成了現在的氣候……


    小虎點頭,說原來如此。


    我感覺好受許多,想起肥花,問道:“你找到肥花了麽?剛才怎麽又說人不是她,這裏是一個圈套?”


    馬一嶴說也不能這麽說,那女人的確是亥豬一族,與肥花很像,不過終究不是,我不確定是發財張那邊出了問題,還是別的,這個不談——這個故弄玄虛的風公子很厲害,咱們別跟他正麵衝突,得趕緊走。


    楚小兔問道:“他屬於妖王呢,還是大妖?”


    馬一嶴聽到,愣了一下,說什麽?


    楚小兔說你不知道對於夜行者的評論體係麽?生妖、信妖、大妖、妖王和洪荒大妖……


    馬一嶴這才回過神來,說道:“這個啊,很久之前的說法了——這麽說吧,我覺得呢,這個人的境界和血脈覺醒程度,大概也就介於信妖和大妖之間,但如果是在這兒,天時地利人和之下,的確也有妖王的實力和水準……”


    楚小兔聽了,有些驚訝,說這什麽情況,這家夥實力的上限和下限,相差得這麽大麽?


    馬一嶴領著我們從水田的田埂上走。


    他一邊快步走著,一邊解釋道:“這個事兒,怎麽講呢?這個人與人正麵衝突的實力其實一般,但他非常善於利用人心,而且手段十分恐怖,對於控製和奴役等法門都有獨特見解……”


    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我身後的小虎一聲慘叫,竟然摔到了旁邊的水田裏去。


    我回過頭來,瞧見竟然是那月娘醒了,雙手掐著小虎,然後張開嘴巴去,一口咬在了小虎的脖子上。


    這可不是小情侶的打打鬧鬧,她是真的下得去嘴。


    瞧那狠勁兒,仿佛要撕扯下一塊皮肉來才會甘心。


    我顧不得水田泥濘,跳了下去,掐著月娘的脖子,然後按住了她的嘴巴,將她的牙齒頂住,讓她無法用力,隨後拉到了一邊,摁在水田裏去。


    我算是發了狠,而小虎給咬著脖子,使勁兒捂住了傷口,對我喊道:“你別悶死她。”


    我說這樣的傻比,留著過年呢?


    小虎大喊道:“她是被蠱惑的,她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呢……”


    我無奈,將人放開,那月娘從泥巴田裏掙脫出來。


    她新娘妝化了,披頭散發,厲聲罵道:“你們膽敢冒犯神靈,這是大不敬,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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