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長棍,我深吸氣,平靜地望著周遭的一眾人等。


    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


    那個雙目迸射勁光、身高腿長的夜行者,和一身蠻力、雄壯如熊的家夥瞧見我與那白發老者對峙,也都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衝將上來圍攻於我,而是朝著兩邊散開了去。


    白發老者的青紗之下,微微一動:“你們去那邊,務必抓住那頭狗妖,死不可惜。這人,我來對付。”


    兩人對視一眼,又看向了鼻子碩大的小矮子。


    小矮子吩咐:“聽他的。”


    兩人撤離,而其餘閑散人等,則補上了剛才的空缺,將我給圍住,讓我無法抽身而逃。


    白發老者手持青鋒長劍,對著周圍冷冷說道:“我不喜歡與人交手的時候,旁邊有人打擾。翻地鼠,管好你的人,否則別怪我長劍無情,殺了他們。”


    那小矮子嘿然而笑,說拿得住這小子,你說啥就是啥;拿不住,就別怪我的人多管閑事。


    “哼!”


    白發老者身穿青色唐裝,胸口處有蟠龍一團,身材微躬,仙風道骨,青紗之下,發出一聲冷哼:“這小妖雖然厲害,但對我而言,拿下他,不算什麽難事。”


    說罷,他轉過頭來,青鋒長劍指向我的咽喉,一字一句地說道:“跪下投降,饒你一死;負隅頑抗,不得存活。”


    這話兒,說得是如此的冷厲果決,仿佛他是高坐廟堂之上的判官。


    我,不過是一介草民而已。


    對於他的堂堂威風,我的回答,隻有四個字:“去你媽的。”


    嗡!


    長棍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陡然迸出,如同那出膛的炮彈,朝著對方的胸口猛然戳去,白發老者早就覺察出了我的桀驁不馴,冷然一笑,大聲叫道:“來得好。”


    他年近六旬,一生與人交手的經驗豐富無比,此刻我隻是一動,他就立刻判斷出了我的意圖來。


    那青鋒長劍,如同毒蛇,與熔岩棒差之毫厘地交錯而過,隨後朝著我握棒子的雙手刺去。


    其精準程度,讓人歎為觀止。


    隻一招,細微之處,就表現出了對方恐怖的實力。


    不是修為,不是力量,而是殺人技。


    一招殺人,招招致命。


    好在那家夥出手老辣,我也不是新丁,雙眼變異之後,我對於動態事物的觀察,已經達到了一種算是優秀的境界。


    所以即便是麵對這種老江湖,我也能夠應付得住。


    當下兩人也是交錯拚殺,劍光棍影,叮叮當當,宛如進了打鐵鋪子一般,而兩人激發出來的氣勁,也弄得周圍一陣鼓蕩,飛沙走石,宛如修羅場。


    我們這邊打得凶,旁人紛紛閃開,那小矮子翻地鼠瞧見白發老者久攻不下,忍不住出言譏諷道:“都說寶芝林的墨大先生是一等一的強者,死在你手下的平妖,不知多少,便是大妖境界,也紛紛折於你手,卻不曾想今時今日,居然在這兒折戟沉沙……”


    請將不如激將,這話語讓那白發老者的雙眼,一瞬間就變紅了。


    那雙眼如同血色海洋,陡然蔓延,而他手中的劍,也在一瞬間,“嗡”的一聲,穿越空間,化作了萬千劍芒,朝著我周身戳來。


    這攻勢讓我避無可避,被他戳中身上好幾處。


    那家夥的青鋒長劍貫注勁氣,如同出膛子彈一般,無堅不摧,本以為能夠在我的身上,弄出幾個血洞來。


    然而我早在無法避開的時候,將妖力鼓蕩全身,把那銅皮鐵骨的神通顯露了出來。


    所以即便是身上被刺中,但除了咚、咚的金屬之聲外,別的什麽也沒有。


    我並沒有受傷。


    不但沒受傷,而我還趁著他的招式用老,陡然還擊,打了他一棒。


    這熔岩棒並非凡物,我這邊是舉重若輕,但砸下去的時候,卻有千鈞之力,即便是墨大先生這樣的老江湖,也是一陣踉蹌,臉色一紅,仿佛有鮮血湧出,卻又給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以傷換傷,這波不虧。


    瞧見我身上那被劍刃割破的衣服,沒有一絲血痕出現,一直顯得十分淡定的墨大先生忍不住驚聲呼喊:“金鍾罩?”


    我沒有理會他,揮棍而上。


    此時此刻的我,已然知曉了敵人的修為上限,對應的,應該是大妖之境地。


    但要說強許多,這個就有些扯淡——翻地鼠說有不少大妖被他折服,估計也並非單打獨鬥。


    這樣的家夥,跟滄州趙生比起來,也還是差了一些意思。


    而我經過前些日子的緊急訓練,在拚盡全力的情況下,已經能夠和趙生勉強五五開了,所以戰勝眼前的家夥,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的交手,並非是加減乘除的數學運算。


    這裏麵的變數太多了。


    誰能夠掌握的底牌越多,就越能夠笑到最後。


    是時候亮底牌了。


    向前衝出去的一瞬間,我將身體裏的妖元瘋狂灌注,熔岩棒在我的掌控之下,並沒有任何形狀的變化,但卻是越來越炙熱。


    等我衝到了墨大先生的跟前時,那熔岩棒已經化作了一根燒得火紅的烙鐵棍兒。


    它與那青鋒長劍相交,頓時就有炙熱的火星飛濺而起,而上麵的力量,也在瞬間爆發了出來。


    啊……


    原本占據強攻優勢的墨大先生,在這個時候,忍不住地驚呼出聲來。


    而這一聲,則變成了我轉守為攻的序幕。


    我仿佛又聽到了壯烈激懷的嗩呐聲。


    鐺鐺鐺、鐺鐺、鐺鐺……


    長棍在手,我宛如一頭發瘋的猛虎,每一次揮擊而下,都有極為恐怖的火星飛濺,而在一棒又一棒的砸落之間,我的力量在呈現出幾何倍數的增長。


    終於在十數招之後,我猛然一棒下去,卻是將對方的青鋒長劍挑飛。


    緊接著我一棒子,砸在了那家夥的腰間,將人給砸飛幾米。


    這個時候的我,渾身發熱,汗水如同騰騰霧氣,在我的周身擴散,宛如熔爐一樣。


    隨後我感覺到自己的皮膚發燙,朝著不遠處的玻璃望去,卻見是個凶相畢露的光頭男人,渾身通紅,仿佛就要冒火了一般。


    這會兒,是我力量攀升到小巔峰的一刹那。


    而下一秒,我並沒有趁勝追擊,將那墨大先生給擊殺,而是陡然回轉,朝著馬一嶴他們逃離的方向追去。


    不要戀戰。


    這是馬一嶴臨走之前給我的交代,他既是希望我不出事,也是想要我能夠過來給他幫忙。


    我雖然渾身熱血沸騰,殺氣凜冽,卻並沒有燒壞腦子。


    而因為墨大先生的自負,使得雖然我身邊圍得有人,但並非什麽厲害角色,甚至都不是夜行者,所以給我一棒子就掀飛好幾個,打出了一條路來。


    我奪路而逃,後麵一幫人反應過來,自然也是急追。


    我不管後麵,往前疾奔,循著前方的動靜,來到了一處巷子,卻瞧見馬一嶴等人被堵在了不遠處的一個死胡同裏。


    他一人力敵三個顯露出本相的夜行者,手中的折扇忽展忽收,化作一道白光,破空的炸聲撕裂空間,而蘇四也將小狗放在了巷子的最裏處,自己抓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奪來的開山刀,與任何膽敢靠近小狗的人血拚。


    因為戰況激烈,所以尋常人等都往外麵退開,戰場的核心之處,幾乎都是夜行者和修行者。


    巷裏一群,巷外一群。


    雙方彼此交匯,融和一團,各種顏色在上空飛騰。


    金屬之聲,錚然作響。


    我趕到的時候,戰況已經是最白熱化的境地,馬一嶴的身上也掛了彩,腳步踉蹌,而與他相鬥的那三個夜行者,其中一個身上冒著粉紅色氣息的黃t恤男子,已然翻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即便是受了傷,馬一嶴也顯得彪悍無比,完全沒有平日裏的風度翩翩,守在口子處,拚死抵擋著。


    我手提熔岩棒,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路上連續敲翻了四五個小角色,衝到戰場中心處,突然間有一人從牆頭躍下,手中長鞭陡然一抽,在半空中發出一聲炸響,隨後落到了我的身上來。


    我的熔岩棒被那鞭子一纏,頓時就難以前進半分。


    那人,用鞭子將我拉扯在了巷子之外。


    我眯眼打量,這才發現,用鞭子纏住我的這個短發女人,我居然也是認識的。


    長戟妖姬。


    這個人是黃泉引的大司馬,她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我不得而知,但卻知曉,即便是對東興十八羅漢,她也有絕對的領導權。


    這樣的人,已經是黃泉引的高層角色了。


    她一般來講,都是置身事外,不會參與任何的鬥爭。


    但此刻,她出了手,將我纏住。


    在這人露臉的一瞬間,我的心中,莫名多了幾分絕望。


    我實在沒有想到,黃泉引對這事兒,居然如此看重,在形勢如此緊張的情況下,還派了這麽多的人過來這裏壓場。


    隻怕那幾個與馬一嶴拚鬥的夜行者,也是東興十八羅漢之中的人。


    個個強者。


    我額頭冷汗直流,而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我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卻瞧見不遠處的巷子深處,蘇四整個人,被一把過分修長的利刃,捅穿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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