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戰士雖然還活著,但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模樣,臉上、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顯然是在剛才被俘的時間裏飽受了折磨。


    而此刻,他被人按倒在地,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倘若不是他的手腳偶爾動了一下,我們甚至都以為他已經犧牲了。


    瞧見他的慘狀,我身邊的六號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鋼槍,有些猶豫地抬起槍口。


    很顯然,他這動作,並不是為了救人。


    我心中一沉,而隨後,那個長相頗有異域風情的年輕女人得意地喊道:“你們要是不想讓他死,就先停止開槍,我們心平氣和地聊一聊,如何?”


    彭隊長走過前來,將手中好幾個彈匣遞給了唐道,隨後將手中那把沾滿鮮血的黑色長刀摸了一下,把上麵不斷流淌的鮮血揩幹淨一些,然後回過頭去,目光落在了一個昏迷過去的人身上。


    唐道十分機警,將那個被彭隊長打暈之後,就一直沒有醒轉過來的猛甯給揪了起來。


    彭隊長將手中的長刀架在了猛甯的脖子上,平靜地說道:“你手上有人質?好巧啊,我也有。”


    迪麗瞧見彭隊長刀下的猛甯,臉色發黑,猶豫了一下,喊道:“你有本事,就將人給殺了,看看有誰會心疼。”


    這女人倒是心狠,不過彭隊長倒也不是沒有手段,他用刀背在猛甯的脖頸上猛然一磕,將人給弄醒之後,開口說道:“那個叫做迪麗的女人,讓我們殺了你,對這事兒,你有什麽看法?”


    那猛甯聽到,臉色頓時就變了,怒聲喊道:“迪麗你個臭娘們兒,要不是你百般算計,讓我作潛伏這棋子,我會落到他們手裏去?現在你居然慫恿他們殺我,你的良心在哪裏?”


    迪麗不為所動,平靜地看著彭隊長,然後說道:“你們到底殺不殺?”


    猛甯破口大罵,而迪麗無動於衷,彭隊長看著猛甯,笑了笑,然後說道:“原來你聽得懂人話啊?這樣,你跟你的同夥說,我們也不要求別的,人員交換,如此而已……”


    噗!


    就在彭隊長說話的時候,那迪麗卻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匕首來,直接捅在了六號的胳膊上。


    原本奄奄一息的戰士受痛,腦袋陡然抬了起來,痛苦地哼了一聲,隨後瞧向了我們,滿是血肉的臉上神情複雜,張了張嘴,卻是用無比決絕的語氣怒吼道:“老六,動手啊,你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麽?開槍,殺了我,不要給這幫家夥拿我來作威脅……”


    他像一頭困獸,拚盡全力地發出聲音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狠勁。


    迪麗以及旁邊幾人瞧見,臉色有些慌張,有人立刻伸手過去,用那毛茸茸的手,將這戰士的嘴給堵上。


    我心中有些震撼,到底是訓練有素的軍人,這般的剛烈,讓人讚歎。


    我瞧見六號已經開始抬起槍口,眯眼瞄準。


    他這不是在開玩笑,盡管他的心情悲慟,鼻子不斷抽動,但卻還是堅決地瞄準了自己曾經的戰友去。


    就在這時,彭隊長卻開口說道:“談,你想怎麽談?”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上前來,若無其事地將六號的槍口給擋住。


    他顯然是想要救人的。


    那迪麗原本以為事情談崩了,沒想到彭隊長改了口,頓時就激動起來,開口說道:“人可以給你們放了,但你們必須放下手中的槍——一手交人,一手交槍,如何?”


    這女人十分刁鑽,而且對於場中形勢的把控頗強,他知道讓我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必然會讓我們知曉突圍無望,隻有魚死網破的結果,所以才退了一步,讓我們將用於火力壓製的自動步槍給交出,而失去了三把自動步槍的火力掩護,那我們就如同斷了一臂。


    就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的人數優勢之下,是絕對翻不出什麽浪來的。


    而對於我們來說,如果有足夠自信的話,或許會有搏一把的心思,那麽她的計劃,就很有可能得以完成。


    那個被擒住的戰士顯然明白這一點,他拚命掙脫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大聲喊道:“別上當啊,你們要是答應了,我們都出不去,都得死……”


    他沒有說完,又給堵上了,控製住他的人嫌他話多,揚起手來,啪啪就是兩巴掌。


    這幫人是真的心狠手辣,我下意識地看向了彭隊長,想著這選擇題他到底應該怎麽抉擇,沒想到彭隊長將手中長刀揚起,惡狠狠地說道:“我答應你們的條件,不過那家夥的髒手膽敢再碰我們的人一下,我就將這個家夥給直接斬了。”


    被按住的猛甯大聲罵道:“嵐周,你個龜兒子,放開你的髒手。”


    為了怕我們誤會,他故意說了漢語,想要討好我們。


    我聽到彭隊長的話語,有些驚詫,沒想到他會因為一個不知道是否能活的普通戰士,答應下了對方那苛刻的條件,他這樣“不拋棄、不放棄”的行為,固然讓人敬佩,但我們這些人又該怎麽辦?


    如何逃脫呢?


    我心中疑惑無數,不過卻沒有當場質疑彭隊長的決定,而隨後,那迪麗開口喝止了手下的動粗,然後說道:“好,很好,閣下果然是一個有著充足自信的人。我很喜歡,那麽我們現在開始吧?”


    彭隊長說道:“怎麽交易?”


    迪麗指著我們與她之間的一塊石頭,說你們的人,帶著猛甯,還有那三把槍抵達那裏,我們的人也押著他過去,雙方交還,各自退回,不得對交易人員動手,如何?


    她說是這般說,但如果雙方都交換到了人質和需要的東西,那麽接下來的攻擊,誰又能管得住?


    無非是看誰的手段更犀利一些,誰的命更大而已。


    彭隊長眯眼打量了那女人一會兒,然後說道:“可以。”


    他點了頭,迪麗立刻揚起了手來,吩咐人押著那戰士向前,而彭隊長則低聲說道:“你們幾個,將槍拿給唐道,彈匣卸了。”


    那幫人之所以提出交易,是因為害怕我們的火力壓製,但這等利器,我們也不能給敵人來用。


    所以取下子彈,這是最好的辦法。


    而那邊的人顯然不會用槍,所以迪麗耳朵微微一動,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卻沒有說什麽。


    我瞧見彭隊長指定唐道來當這個極為危險的交換者,想了想,說道:“還是我來吧——唐道身法靈敏,但還得拖著一人,會受到太多的限製,不如讓我去交換,由他來策應,反而會好很多。”


    彭隊長聽到我主動請戰,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有想到我這些天備受冷遇,此刻居然還能如此主動積極。


    不過時間緊迫,而且我說得也對,所以他回過神來之後,沒有太多猶豫,答應了我的請戰。


    隨後他簡單地布置了一下任務,讓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職責,等待著交換一結束之後,立刻上前策應我們折返。


    隨後我接過了三把槍,又押著夜行者猛甯,朝著緩坡之下走去。


    金箍棒自然是收了起來。


    我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想著回撤的路線——這一路上都是開闊地,基本上沒有什麽隱蔽物,也就是說,這差不多二十五米的距離,就隻能夠用生命奔跑,至於是死是活,各憑天命了。


    生死時速。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我反而輕鬆許多,將人給押到了那塊石頭跟前,對方的人也已經早就押到。


    那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家夥,不會漢語,說的是妖語,他用利刃架著那戰士的脖子,然後指揮我將那三把槍給放下,大概是怕我聽不懂妖語,他連說帶比劃,情緒顯得十分激動。


    當然,也有可能是害怕。


    畢竟我剛才在敵人攻擊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悍勇和凶戾,著實是讓人印象深刻。


    我沒有跟這種小人物爭執太多,將三把槍依次放在石頭上,然後將猛甯推上前,而那人瞧見我如此爽快,也沒有磨嘰,先是將槍撥到了自己這一邊,然後將人給緩緩推出來。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一樣。


    我伸手,抓住了那戰士的胳膊,將懷裏的夜行者猛然一推,然後拽著那戰士到了我的懷裏來,回身就跑,而另外一邊,那個與我交易的夜行者也是慌裏慌張地往回逃走。


    我衝出了幾步,便感覺到身後一陣淩厲的殺意陡然襲來。


    我背著那戰士疾奔而走,衝了十幾步,卻感覺到身後有箭矢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唐道和彭隊長已經出現在了我的一左一右,幫我擋住了暗箭,讓我得以衝到了那棵大樹之下,將人給送進了裏麵的樹洞裏去。


    這時陳兢、張老師和另外兩個戰士已經恢複了許多,正好又接了這人進去。


    我將人送到,心中鬆了一口氣,卻不曾想失去了火力壓製之後,那幫夜行者終於沒有了顧忌,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


    與此同時,十幾個沾滿了油的火把,從黑暗中點燃,隨後朝著我們這邊拋了過來,將我們的周遭一瞬間就點燃,變成了火海。


    這是要將我們給逼出來,一一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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