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黃學而,又不是。


    站在我們麵前的這個家夥,長得跟黃學而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原本燒得滿是癩痢的臉,卻是包裹著許多蛇鱗一般的黑色鱗甲,上麵有著一種異樣的光芒在浮動,而他還穿著一件複古的麻衣,給人的感覺,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特別是他的那一雙眼睛,卻是鮮血一樣的紅,紅得讓人心中發慌。


    麵對著他的喝止,馬一嶴走上前來,開口說道:“黃學而,張潔到底在哪裏,叫她出來。”


    黃學而惡狠狠地罵道:“吾乃卷簾黃風大將,不是黃學而。”


    我聽到,忍不住笑了,說你就是黃學而。


    黃學而怒目以對,喝道:“不是。”


    我說就是。


    馬一嶴在旁邊聽不下去了,說有意思麽?我管你他媽的是黃學而,還是黃鼠狼,你別在這裏給我裝神弄鬼的好麽?把張潔那老娘們給我叫出來,不然老子把你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聽到沒?


    黃學而冷哼一聲,說道:“無知凡人,你們當真是吃了豹子膽,也不看看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居然敢在這裏撒野?”


    馬一嶴沒說話了,已經緩步上前,朝著黃學而逼了過去。


    我也從另外一邊,配合著他,與他一起作包夾之勢。


    我不太清楚此刻的黃學而到底是人是鬼,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怪物,但知曉這家夥出現在此處,絕對是有貓膩的,而那個從頭到尾都在謀算的幕後主使張潔,也很有可能在園林盡頭的那扇宮門裏麵。


    不管她到底在搞什麽鬼,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將人給找到,把她擒住,將科考隊的一行人給救出來。


    又或者,把這老娘們給擊殺了。


    隻有如此,我們才能夠擺脫危機,能夠有一個相對比較穩定的環境,安安心心地找到烏金這玩意兒來。


    畢竟對我們最大的威脅,也就是長戟妖姬帶的那一幫人,也身陷囹圄,沒辦法再來作惡。


    黃學而作為一個普通人,即便是滿腹學問的博士生,對我們來說,也是沒有太多威脅的,隻不過在經受過一次“死亡”之後,他與之前的自己,已經截然不同了,瞧見我和馬一嶴圍將上來,不但不懼,而且臉上還流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大聲喝道:“好、好、好,讓你們知曉一下,我卷簾黃風大將的厲害!”


    他猛然一搖,身子頓時有無數黃色光芒縈繞,緊接著那光芒幻化,凝為實質,卻化作金盔金甲的打扮,那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纓飄山雉尾,羅袍罩甲淡鵝黃,勒甲絛盤龍耀彩,護心鏡繞眼輝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錦圍裙,柳葉絨妝,手中還有一支三股鋼叉,冒著青光,一看就非凡物。


    這場麵,著實震撼,比我用六甲神將之氣幻化出來的模樣一般,甚至在氣勢上,更加強橫。


    馬一嶴臉色古怪地說道:“這尼瑪,變戲法吧?”


    黃學而冷然一笑,手中的三股鋼叉猛然一挑,大聲叫道:“無膽蟊賊,納命來。”


    他鋼叉前挑,猛然戳來,那氣勢不凡,帶著呼嘯之聲,我雖然驚訝,但並不願弱了膽氣,當下也是冷然一笑,摸出了金箍棒,朝前猛然一躍,大聲罵道:“一個死鬼,還長本事了呢!”


    鐺!


    金箍棒猛然前劈,與那三股鋼叉陡然相撞,發出巨大的聲響,而兩人都渾身一震,朝著後麵退去。


    不同的,是我身形踉蹌,往後退了五六步,而那黃學而則隻是退了一步,就站得穩穩。


    從力量上來說,這個原本隻是個普通人的家夥,居然要強上我一籌。


    這情況讓我有些驚訝,而黃學而則冷然笑道:“我可不是死人,隻不過是得道升仙,超脫了原來的軀殼限製,達到了進化的狀態而已——欲想超脫,必先受盡時間苦難,生死輪回,這是道家辛羊派最核心的思想,你可知曉?”


    我雖然受創,但並不氣餒,長棒所向,卻是直接上了九路翻雲之中最為凶狠的先鋒手,朝著前方猛然壓去。


    我一邊向前,一邊問道:“也就是說,你先前被焚而亡,都是預料之中的咯?”


    黃學而舉叉回應,開口說道:“不,不,我之前一片混沌,什麽也不動,一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我方才知曉自己的使命,也知曉老師的真正意圖——死亡,是我獲得力量的源泉之一,而當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我死掉的時候,我卻重生了,從深淵和魔鬼的那裏,得到了能夠掌控自我的力量。而這力量,足以戰勝一切,包括你們!”


    吼……


    黃學而手中的三股鋼叉猛然翻滾,那手段精純而犀利,並不像是初次使用的樣子,而且無端凶狠,充滿了所向披靡的自信。


    而在猛然一吼之後,黃學而的身上,開始冒出了一叢一叢的黃色毛發來,他也變得越發威猛高大,手中三股鋼叉向前,與我的金箍棒交擊,卻是每一下都能夠壓得住我的勁兒,隨後他張狂地大聲笑道:“從此之後,你們需要稱呼我為——黃風大將,卷簾黃風大將!!!”


    他手中的那三股鋼叉舞得激烈,將我和馬一嶴給逼得節節敗退,人生恣意,暢快無比,卻是笑得格外張狂。


    不過他雖然凶則凶矣,但意識和身體卻似乎沒有達到同步狀態,使得我即便是有些艱難,但還是扛住了他這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而在這般激烈的交擊之中,馬一嶴其實是一直遊離在旁邊,並沒有真正與我合圍。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一直都在觀察。


    十幾個回合過後,馬一嶴沒有再猶豫,而是對我喊道:“劍。”


    簡單一個字,斬釘截鐵,道出了馬一嶴心中的決絕。


    我猛然一棒,將氣勢澎湃的黃學而給攔住,然後手往八卦袋中一抹,並未抓去,而是借力一彈,開口喝道:“接住。”


    一道青芒落在了馬一嶴的手上,他沒有半分停滯,陡然向前,直接闖入了我與黃學而的戰陣之中。


    鐺、鐺、鐺……


    馬一嶴連出三劍,都是攻敵必守之處,原本氣勢如虹的黃學而身形頓時一滯,不得不橫著三股鋼叉,來擋住馬一嶴的攻擊,而他這邊一分心,我的氣勢頓時就暴漲,當下也是九路翻雲,三路齊攻,將那家夥昂揚的勢頭給直接打壓下去。


    而馬一嶴在使出了這試探的三劍之後,冷然說道:“得道成仙?你對於‘仙’的定義,未免也太廉價了吧?”


    他將手中的太阿劍陡然一轉,隨後猛然喝道:“且讓你瞧一瞧真正的仙家劍術——狗咬劍法!”


    “啊?”


    “啊……”


    兩聲驚歎,來源於不同的人,前者是黃學而,驚訝於馬一嶴的大話,而後者則是我,驚訝於這呂祖劍法的名字,著實是有一些太過於……調皮。


    叫什麽狗咬劍法?


    您老人家取名字,就不能取得稍微飄逸靈性、有牌麵一點兒麽?


    不過劍法的名字不好聽,但使出來卻是一等一的厲害,馬一嶴不動則已,一動則如同疾電,長劍舞動,如同青芒遮天,一招一式,都有一種鬼斧神工的姿態,黃學而雖然那一手三股鋼叉舞動得也有模有樣,但到底還是差了一些,頓時就險象環生,落入下風。


    而我與馬一嶴配合多時,自然知曉這個時候該做什麽,當下也是接連使出了兩式棒法來。


    風雲動。


    畫地為牢。


    這是限製對方的走位空間,將敵人束縛在了原地。


    而黃學而動彈不得,立刻就被馬一嶴的狗咬劍法狂削,那劍芒不斷在他身上掠過,他身上的金甲,以及包裹體表的鱗甲雖然有一定的防禦能力,但對於馬一嶴淩厲的劍法來說,卻還是杯水車薪,又僵持了半分鍾,卻是渾身鮮血地轟然倒下。


    砰!


    我長棒出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右手之上,將那三股鋼叉給弄開,隨後一腳踏在了他的臉上,冷聲笑道:“怎麽樣,說給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沒吹牛吧?”


    黃學而給一頓暴揍,弄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俯下身來,問道:“張潔在哪裏,快說!”


    黃學而將腦袋埋在地上,一句話都不說,馬一嶴用劍釘在了他的脖子上,說道:“別跟他廢話,押著他進去就是了。”


    我將黃學而從地上揪起來,因為受了太多傷,他有些乏力,走不動路,我架著他,往宮門那兒走去,很快就抵達了跟前,我按著黃學而,推門而入,心中有些緊張,不過什麽都沒有發生,大門敞開之後,入目處卻是滿地垂落的絲綢,而隨後,我在不遠處的白玉石地麵上,瞧見有一人端坐在地。


    我仔細打量,發現那人便是我們一直在找尋的張潔張老師。


    隻不過,此時此刻的她,雙目緊閉,七竅流血,卻是已經沒有了半點兒氣息。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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