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興越想越覺得顧淮很好,闊步往永寧堂去了,他實在是沒那麽喜歡吳鴻飛,看沈清月的態度,好像也是更喜歡顧淮一些,倒不如定下這門親事,隻不過顧淮家中沒有父母,這倒是不大好辦。


    到了永寧堂,沈世興將來意簡明扼要地說了,老夫人皺著眉頭,道:「……顧淮沒有雙親,是個福薄的人,何況他馬上要參加會試,現在哪裏會上心婚事?你現在提這個,豈不是讓他分心了?再則,想跟他結親的恐怕不止我們一家,顧淮就一定會答應?他若是拒絕了,沈家的臉麵往哪裏擱?」


    老夫人又補了一句:「他家世不好,不如吳家風光。」


    顧淮是家世不好,可他勝在前途無量。


    沈世興很發愁,一方麵老夫人說的有道理,沈家先開口,顧慮重重,可拖到顧淮萬一中狀元的時候,他哪裏還看得上沈家!


    老夫人半垂眼皮道:「你別想一出是一出,且回去,我要歇了。」


    沈世興隻好告退,回萬勤軒的路上,他就一直琢磨著這事,要不要去探探顧淮的口風呢


    吳氏很快也得到了消息,果然發了急,逼著冬雪過來。


    冬雪悄悄摸摸地去了吳氏院子裏。


    她一去,吳氏就數落了她一頓,又是一番恐嚇,冬雪小臉煞白,有些後悔替吳氏辦事。


    吳氏眯著眼道:「你膽子也是忒大了,敢在我跟前耍手段,我若要發落了你,你以為月姐兒真的保得住你?」


    冬雪噗通一聲跪下來,道:「夫人,奴婢真的沒有騙您,奴婢真的就是按照您說的去做的,奴婢真沒有撒謊!」


    吳氏冷哼一聲,道:「你要沒騙我,那你偷了畫,月姐兒怎麽沒發落你?」


    冬雪連忙道:「因為二姑娘還沒發現畫是奴婢偷的。若是奴婢真的聽從姑娘的話,在三老爺收知道表公子送的是贗品的時候,姑娘隻要說畫被人偷了,奴婢承認是受您指使,姑娘事後再保下奴婢,難道不是對姑娘更有利嗎?可姑娘沒有這麽說,說明奴婢的猜測是對的。」


    吳氏仔細一想,很有道理,她跟吳鴻飛對視一眼,又有些信任冬雪。


    冬雪伏在地上,又辯解道:「姑娘這幾天正在暗地裏觀察,要不然奴婢不會不敢出門上您這兒來。夫人您想想,奴婢要真是跟二姑娘合起夥來騙您,現在哪裏還敢到您這兒來啊!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她說的話有條理、有道理,層次分明,很是令人信服。


    吳氏心裏有些提防,但是她見好就收,便放緩了語氣道:「好了好了,都是說氣話,不會真發落你。不過這件事你沒有辦妥,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起來說話。」


    冬雪鬆了口氣,站起來道:「姑娘現在隻怕就在懷疑奴婢和夏藤,您現在讓奴婢做事,恐怕容易惹姑娘疑心,若此次又不成事,夫人的算計豈不都落空了?您要是聽奴婢一言,先耐心等著,找準機會再下手,方能一舉成事。」


    吳鴻飛眼睛一眯,心道冬雪還是個有主意的人,竟知道韜光養晦。


    吳氏也有些高看冬雪,不過她是沒耐心等了,沈世興都去老夫人跟前提了顧淮的名字,萬一真讓沈清月嫁給了顧淮,將來沈清月真的風光了,她的兩個孩子哪裏還有出頭之日!


    她道:「不能再等了。你今兒回去,就跟月姐兒坦白,說你是聽我的吩咐去偷了畫。」


    冬雪心跳都慢了一瞬,瞪著眼道:「夫人您什麽意思?」她很快又反應過來,道:「您是說……」


    吳氏勾著唇角冷笑,道:「就是這個意思,你假意投誠,得了她的信任,給她傳個假消息……其餘的自有我來辦。」


    冬雪心裏打突突,她絞著袖口道:「這太鋌而走險了,萬一姑娘就此發落了奴婢……」


    吳氏威逼利誘,她道:「她不會處理你,你隻要說我又要利用你騙她,依她的性子肯定會順勢而為,自然成事。待月姐兒的親事定下了,鴻飛就抬你做姨娘,怎麽樣?」


    冬雪家裏好幾個兄弟,她是唯一的姑娘,八歲進的府,老子娘不怎麽來看她,隻有她來要銀子的時候才會好言相待,她什麽都要自己進去算計,她這一輩子也就是一個丫鬟命,若再好些,就是做個姨娘,也算是出了頭。


    吳氏慢慢地道:「冬雪,你年紀也不小,月姐兒倘或嫁了別人,她會帶你做陪房嗎?她喜怒不定,一時看重那個丫鬟,一時看重這個丫鬟,你能保證她永遠看重你?如果這次成了,你這輩子就發達了。做姨娘,其他幾個丫鬟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冬雪眉頭一動,抬眸咬牙道:「好,奴婢答應!」


    說完,她側頭看了吳鴻飛一眼。


    吳鴻飛也看著她,冬雪皮膚生的白淨,五官不算出挑,麵嫩又乖巧,身段纖細小巧,他擠眉笑了笑,道:「冬雪你放心,以後爺肯定不會虧待你。」


    冬雪麵色一紅,走到吳氏跟前,跟她合計了半晌,才趁著院子外沒人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


    她一回去就跪下跟沈清月認錯,婉儀拭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沈清月歪在羅漢床上,抱著軟和的纏枝蓮紋迎枕,冷冷地看著跪在她跟前的冬雪,不禁想起了前一世的事。


    冬雪很厲害,她是那種平日裏不聲不響,看起來沒有任何心思,但是一出手就快準狠的丫頭,非常有算計,不止如此,她算計完了,還能和沒事人兒一樣。


    前一世,羅媽媽後來經常替沈清月料理外院的事,經常不在內宅,沈清月一個人打理內宅,未免會有疏忽之處,等她發現冬雪爬了張軒德的床,事情都過去了幾個月,在冬雪和張軒德苟合的這段期間,冬雪還能一如既往地笑對她,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就是那時候,沈清月才覺察到這種女人的可怖之處,她們性格和容貌看著不出挑,寡言少語,不爭不搶,體貼小意,不僅男人喜歡,女人也不容易排斥,偏偏就是這種人,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沈清月冷靜地審視著冬雪,語氣裏像是帶著些失望,問道:「為什麽要出賣我?我對你不好嗎?」


    冬雪搖搖頭,忍著眼淚道:「姑娘,是奴婢的錯……是奴婢鬼迷心竅,求姑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沈清月問道:「你為何要承認?我又怎麽知道你這不是在和別人一起算計我?」


    冬雪有些羞愧道:「畫的事奴婢沒辦好,夫人已經不信奴婢了,奴婢走投無路……姑娘對不起,是奴婢錯了。」


    這個理由很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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