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都聽到了風聲,趕去了顧淮家裏,問他。


    顧淮當時正在作文,手上筆一抖,嘴角微抽,道:「定親?和沈二姑娘?」


    顧三風風火火地趕來的,臉上還有惱意,道:「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不跟家裏人說就私自定下了?」


    顧淮好笑道:「我怎麽不知道我和她定親了?」


    顧三很不解,道:「沒定?」


    顧淮又笑,他倒是想定,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顧三得知顧淮和沈清月沒有定親,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顧淮笑了一下。


    顧三打趣著問他:「你和她定不了親,似乎很開心?」


    顧淮斂起笑容,淡聲道:「沒有開不開心,隻是覺得這件事兒好笑。」


    顧三道:「有什麽好笑的?」他抱著臂,倚著隔扇,挑眉瞧著他道:「因傳的是你,你才覺著好笑,指不定下次就是和別人傳,我看你還笑不笑。」


    顧淮輕搖頭,笑而不語。


    沈清月已經跟舒閣老有了接觸,照舒家如今對她的態度,認下她隻是早晚的事兒。


    沈清月一旦和舒家相認了,舒家輕易不肯答應將她許人。


    若是沈世興替沈清月定下她和舒家都不滿意的婚事,舒家自會插手阻止。


    隻要舒家和沈清月不鬆口,沈清月不可能嫁給旁人,了不得於她名聲有微損。


    沈清月既要和舒家搭上關係,她是個聰明的,自然而然不會再挑家世或才能普通的夫婿,挑夫婿的事,多半由著舒家暗中操辦,最後再經沈世興的手。


    說到底,沈清月的夫婿,先要舒家看得上眼才行。


    舒家要替沈清月挑夫婿,一則要考慮家世不能太讓沈家高攀,二則男方家的郎君本人也要扶得起才行。


    還有什麽比出身貧寒的狀元郎的身份更合適嗎?


    他隻要中了狀元,舒閣老自會親自捉婿。外界傳成什麽樣子,其實沒有沒什麽要緊,


    當然了,沈清月既因著什麽事,必須要傳出和誰定了親,還是傳他比較好


    顧三眯著眼問顧淮:「人家借你名聲算計,你倒是大大方方不計較。」


    顧淮瞥了顧三一眼,道:「這事兒不會是她主動傳出來的。她沒我和定親,此事肯定要澄清,若是她傳的,一則對她名聲不好,她沒這麽笨,二則她不至於借我的名聲幹下這種事,她不是這樣的人。我估計是誰誤傳出來的。」


    顧三冷哼一聲,道:「你倒了解她,這就替她開脫了。」


    顧淮聲音有點冷淡:「是你自己要慌慌張張跑我這兒來詆毀人家清譽。」


    顧三見多了女人使手段,他不信沈清月還有這般清白,便道:「你且看我是不是詆毀。」


    顧淮淡聲道:「我懶得看你自打嘴巴子。」


    顧三不服,他拔高了音量道:「好啊,若我看錯了,我就自打嘴巴給你看!我若說對了,你就承認你鬼迷心竅!」


    顧淮嘴角勾了個笑,瞧都不瞧顧三,篤定了自己猜的是對的,複又問道:「你一天天沒有事兒幹了?你來找我,難道就是為了我和沈二姑娘有沒有定親的事兒?」


    顧三撇嘴道:「當然不是。」


    「有事說事。」


    顧三關上門,走進去坐下,道:「燈節那天,你後來讓我去查的事我查清了。謝家和五城兵馬司裏北城的指揮使很親近,當夜正好是北城指揮司在附近巡邏,砸神像一事,竟然是永恩伯府出麵壓下的。」


    顧淮也在桌前坐下來,眉毛皺起,道:「永恩伯府?」


    他手裏握著狼毫筆,眼神定住。


    顧三一臉嫌惡道:「是,我也沒想到會和那一家子的畜生有幹係,他們是替張家人壓下的,就是你教過的學生,張軒德家裏。」他又一笑,道:「他們家打著好算盤呢,你猜猜看,謝家原是想做什麽的?」


    顧淮說猜不到,他腦子裏隻想著,張軒德早從沈家族學走了,還和沈家鬧得不愉快,怎麽又打起了沈清月的主意。


    顧三沒察覺顧淮走神,他笑得很開心,把永恩伯府如意算盤落空的是說給了顧淮聽,還奚落了謝家幾句,末了道:「幸虧你出麵了,不然叫謝家得意,我就不快活。」


    顧淮回了神,他倒沒想到,那夜本想著救沈家一把,竟這般陰差陽錯,在聖上麵前壓了謝家一頭!


    他嘴角略彎了一下,很快又平了下去,謝家才吃這點苦頭,這還不算什麽。


    顧三朝顧淮笑著道:「聽祖父說,皇上的的確確提過你的名字,大概是記得你了。」


    顧家生意做的大,在京中結實的朝臣也不少,有些重臣常常出入宮中,或是和皇帝身邊的宦官相熟,便將這些消息傳給了顧家。


    顧三眼裏笑色愈濃,道:「還告訴你個好消息,另有位大人很是看重你,聽說你是顧家宗族子弟,先與祖父打過了招呼,有意親近你,等殿試的時候,那位大人也會參與評卷,你倒不必借著舒閣老的光了。」


    顧淮眉毛抬了一下。


    顧三盯著他,笑道:「何況以你的才學,隻要不得罪人,中進士又何難?如今天子都知道你了,殿試上難保不會稍稍偏頗你,這回倒不必欠舒家的人情。」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顧淮麵無表情,顧三摸不準他的心思,就道:「傳言的事,早早澄清了就是。」


    顧淮不疾不徐地道:「這事兒既是從她手上傳出來她的,她自會處理妥善,用不著我插手。」


    顧三哂笑聳肩,像是看見了在溫柔鄉裏被迷得暈頭轉向的男人——可顧淮還沒嚐到半點溫香軟玉的滋味兒呢。


    色令智昏。


    顧淮見顧三再無事可說,便請他離開。


    顧三給他一對白眼,起身撫了撫衣擺,走到顧淮的桌前,抄著手笑道:「我就等著看你臉腫起來。這回若叫你說對了,我以後再不說你的事,你隻管和祖父有了交代,我權當什麽都不知道。」


    顧淮竟又笑了,顧三已經許久沒有說這種自己打自己臉的話了,他坐直了身子,挑眉應道:「話簍子,你說的。」


    顧三不耐煩地走了,話簍子話簍子話簍子……他這個做哥哥的要不是著急,哪兒會這麽婆婆媽媽,他忙生意上的事,可從未這般墨跡過。


    顧三走後,顧淮往沈家的方向望了一眼,陰冷的天兒,雲不成片,浮雲層層圍聚交融又有留白,蒼穹像是破了個洞。


    顧淮覺得,他看不錯沈清月的。


    沈清月的確沒叫顧淮失望。


    王媒婆的嘴巴一打開,消息傳遍京城,連張家也知道了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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