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隊長大發脾氣,模樣還真有點兒嚇人,旁邊的這些手下都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乖乖地挨著訓。我有點弄不清狀況,雖然有些怵那個雷霆大發的領導,但是終究還是太關心胖妞的安危了,擠上前去,大聲問道:“胖妞怎麽了、它怎麽了?”


    瞧見我匆匆趕來,大聲詢問,正在訓人的張隊長猛然扭過頭來,狠狠地瞪了我一樣,低聲喝道:“那隻猴子,是你的?”


    這個張隊長的一雙眼睛,宛如利劍,瞧我這一樣,我感覺好像一雙大錘打在了我的腦仁兒上,轟然作響,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整個人的氣勢就矮了幾分,低聲說道:“對,是我的。”張隊長凝視了我的臉幾秒鍾,然後冷哼一聲,竟然什麽也沒有說,便拂袖而去了。他一走,整個場麵就變得緩和多了,我瞧見剛才那幾個低頭哈腰的工作隊同誌都直起了腰杆子來,其中有一個是老江,他瞧見了我,三兩腳走到我麵前,憤然說道:“二蛋,你老實說,那猴子是不是你指使的?”


    我懵然不知,焦急地拉著他的衣袖問道:“老江大哥,我家胖妞到底怎麽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昨天晚上和王朋、努爾一直在喝酒,後來就醉了——它到底怎麽了?”


    “二蛋,唉,這件事兒,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你自己進來看吧。”王朋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引著我來到了旁邊的側房之前,這兒是磚石結構,被工作隊當做了監牢,用來關押楊小懶,我跟著進去,發現楊小懶被轉移了房間,而在角落處,有一個巨大的身影被綁住了,這是大個兒,楊二醜身邊的僵屍中最厲害的一個,我昨天沒有瞧見工作隊的人帶著,卻沒想到竟然被偷偷地運到了這裏來。


    而在那大家夥前麵的草堆上,四腳朝天地躺著一隻小猴子,可不就是胖妞麽?


    瞧見那小家夥,我顧不得旁邊有人,直接跑了過去,一把將其抱起來,身體溫熱,而鼻息……嗯,似乎也在——哎呀,它沒有事情啊,難道是它闖禍了麽?


    我緊緊抱著胖妞,不願意放開,沒有人能夠理解我對這隻又胖又機靈的猴子的情感,五年了,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樣,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猴兒除了體型胖了一圈又一圈,個頭倒也沒有多長,變化不大,不過現在,我卻發現它的額頭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印記,豎立而生,微微發光,很難形容,仿佛是那二郎神一般,額頭多出了一隻眼睛一樣。


    這是昨天我最後一次瞧見胖妞,所沒有看見過的情況。


    王朋走到了我的旁邊,指著我懷裏的這個小猴子說道:“這個小家夥,昨天趁我們不注意,把你上交的那顆黑色珠子吞了,然後又跑到這兒來,將這頭被我們給製服了的僵屍額頭符籙撕開,簡直就是大鬧天宮啊,差一點鬧成事故……”


    是護魂珠麽?我撫著額頭,輕歎了一聲,然後問後麵的事情,王朋歎息道:“也是巧了,這小猴子穿堂過戶,竟然無人知曉,它揭開了那僵屍符籙之後,卻不曉得用了什麽辦法,沒有讓它發瘋,我們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早上起來巡查的時候,才發現這小猴子躺在了僵屍的旁邊,一檢查,小猴子沒事,僵屍卻是惡魄消亡,已經是真正意義的死去了。楊小懶給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剛才張隊長查了一下,說這猴子的品種不對,有點異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王朋這般說著,我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由得感歎,這胖妞倒也還挺能鬧騰的,竟然整出了這麽多幺蛾子,不過,它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我拎著這肥貨脖子上的贅肉,抖了兩抖,這貨方才醒轉過來,瞧見我,伸出手,吱吱叫了兩聲,似乎想要爬到我的肩膀上麵去。


    我本來倒也沒啥事,不過為了做給被人看,大聲地嗬斥了它幾句,胖妞卻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好像聽不懂我的話語一樣。我裝模作樣地訓完了,回過頭來對王朋說道:“王大哥,這家夥油鹽不進,我也沒有辦法,它既然壞了工作隊的事情,我就把它交給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這話兒說出來,也隻是做做樣子,他們若是真的蹬鼻子上臉,我大不了找準機會,帶著胖妞溜走,不過好在王朋並不在意,擺了擺手,看了外麵一眼,然後壓低聲音說道:“這小猴兒總共沒有幾斤肉,我們拿它做啥?那黑珠子根本沒有鑒定,用途不明,既然是你從墓中帶來的,你家猴子吞了,也就算了;主要還是這僵屍,我們本來是打算拿回去交差立功的,結果給它弄沒了,張隊長心裏有火,也屬正常。你呢,也別急,我去跟張隊長說說好話,說不定也就沒你的事兒了,你看好這小猴子就好……它叫胖妞對吧?”


    王朋溫和的態度讓我十分感動,一邊點頭,一邊催促胖妞道:“聽到沒有,給你王大爺磕頭,多謝不殺之恩。”


    胖妞這會兒倒也是聽懂人話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連忙有模有樣地拜倒在地,給王朋又是鞠躬,又是磕頭,模樣滑稽得很,王朋笑了,摸了摸胖妞的小腦袋,走出了門去。


    瞧見胖妞沒事,啞巴也十分高興,跟著樂嗬了一會兒,自覺跟張隊長說得上話,又是東道主,於是也跟在王朋後麵去說好話去了,我這個時候插不上嘴,也沒有辦法,帶著這小偷兒出了房間,去找攆山狗、羅大屌父子。我去的時候,這兩人正起床,老友見麵,久別重逢,昨日沒說幾句話,現在倒是聊得熱鬧,羅大屌告訴我,說村子裏現在複課了,孩子們都去田家壩上小學,不過他沒有,一聽書就腦仁兒疼,於是在家裏幫著幹點活計,然後跟著他爹開始跑山打獵。


    羅大屌讀書不厲害,跟著學打獵和在山裏麵鑽來鑽去,卻是悟性很強,十分有小獵人的氣勢,我跟他聊了一會兒,忍不住地低頭瞧胖妞,瞧見它額頭那裂紋,隨時都有可能睜開,露出第三隻眼睛來一般。


    我這邊擔心得很,不過張隊長沒多久又帶著人出去了,沒有人再理會此事,如此早出晚歸,又忙碌了兩天,還是沒有收獲,在此之前,攆山狗和羅大屌已經帶著我給我爹娘寫的信,折回了龍家嶺去。


    我不敢回家,諸多心思全數寄托於信紙之上,一如我當初在五姑娘山頂學藝的時候一般,到了第三天早上,張隊長他們沒有再離開,而是點齊了人馬,然後準備離開此處。


    王朋告訴我,說雖然盡了力,但還是沒有找到那十二具屍體,所以張隊長準備讓我帶著他們,前往神農架觀音洞,找到麻衣老頭的藏身之處。


    這事兒有點兒突然,當所有人收拾好行李的時候,我才發現啞巴也赫然在此行列。這場行程勢在必行,也由不得我,所以我老老實實地跟在大部隊後麵離開,瞧那路線,倒是一點也不靠龍家嶺,而是錯肩而過了。隊伍出發了,沒有大個兒,聽說殘骸被埋了,隻有先前那個壯婦背著昏迷的楊小懶,一步一個腳印。我跟在後麵,無精打采地走到了中午,突然瞧見前麵山口處有些人影,起初還沒覺得,然而當我瞧清楚的時候,不知不覺間,眼淚便已經流了下來。


    爹、娘,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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