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沒有見過羅大屌,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道如何介紹。


    我想起了羅大屌那集雲社大檔頭朱建龍弟子的身份,害怕他被那些人給牽扯進去,於是趕忙將這前因後果,一一講明,並且跟李局拍著胸脯保證,羅大屌當初進這集雲社,真的是被逼的,而且他在瞧見我被關在這兒之後,就冒著巨大的風險,毅然前來救我,就這一點,便說明他跟集雲社這夥窮凶極惡的歹徒,沒有一點兒關係。


    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因為牽扯到省鋼懸案,李局卻曉得羅大屌這個人的名字,也知道他與我的關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便沒有再追究這些,而是回過頭來,問自家師叔:“蘇師叔,這位小弟倒也不是壞人……”


    “哦,不是集雲社的人啊,這就好,這就好。”琳琅真人興致盎然地看著羅大屌,招呼他過來道:“你且過來,讓我瞧一瞧。”


    羅大屌光著腚,本來就已經羞死了,正想著偷偷摸摸找塊布給遮著呢,結果琳琅真人這一句話,將他直接弄成了場中焦點,頓時就有些想找個地縫轉進去的衝動。不過這個家夥在山裏麵打了那麽久的獵,眼光倒也是極好的,瞧見場中所有的人,地位最高的便是這個娃娃臉的老道士,一聽吩咐,便乖乖地走上前來,還羞答答地伸手,往下麵擋去。琳琅真人也是一個急性子,顧不得旁人的眼光,走上前去,根本不容羅大屌拒絕,便上下其手,好是一陣摸。


    羅大屌比我稍微大一些,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什麽都明白了,然而這男女之間,是享受,男男之間,怎麽感覺都別扭,不過好在琳琅真人並沒有觀察太久,而是將身上的長袍脫下,將這孩子給包裹起來,然後親切地說道:“小子,你天賦異稟,浪費可惜,可願與我一起,回山中修行?”


    羅大屌雖然已經被這號稱“收徒狂人”的集雲社大檔頭朱建龍收為弟子,入了行當之中,但幹的一直都是打雜的活兒,也不明白這裏麵的門道,這話問得他一陣暈乎,沒了主意,目光遊離了一陣,向我可憐巴巴地求助道:“二蛋……”


    在場的所有人裏麵,羅大屌最信任的便是我,這並不隻因為我是他的老鄉,他兒時的摯友,而是因為在這大大的世界裏麵,我們兩個才是真正同病相憐的孤獨者,隻有彼此依偎,才能夠在外麵這個世界裏麵生存下來。龍虎山到底有多牛逼,這個我已經聽得耳朵都要出繭子來了,在人們的描述中,天下間成規模的頂級道門中,龍虎山、茅山和青城山是三處不可不提的存在,而後兩者一直隱世,唯有龍虎山,打南宋以來,便一直接受朝堂冊封,時至今日,勢力已經冠絕群雄之首,在這樣的宗門之中,能夠名列第五,找到這樣的師父,怎麽算,羅大屌都不吃虧。


    至少,要比在集雲社這麽一個泯滅人性的地方要好得多,也比在省鋼鍋爐房裏麵吃煤灰好。


    我朝著羅大屌報以最肯定的答複,腦袋點得快要掉下地去了,羅大屌也不是笨人,曉得這機會是千載難逢,當即就跪倒在地,朝著琳琅真人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叫道:“師父在上,受弟子羅賢坤一拜!”他這般行為,倒也超越年紀,琳琅真人蘇冷看得喜歡,摸著羅大屌的腦袋笑道:“小子,我們龍虎山拜師呢,可沒有這麽簡單,這要上告列代宗師,下傳江湖道友,光明正大,宴請親朋,複雜著呢。不過呢,你這一拜,我們師徒倒也算是結緣了,為師暫且收下你這弟子。至於儀式,回山再補!”


    說著話,他從腰間解下了一塊係有紅色中國結的玉佩,送到羅大屌的手上,說道:“這是為師的見麵禮,你且收著。”


    羅大屌有些不懂路數,愣在當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邊的李局拉了他一把,讓他將東西收下,這才笑吟吟地說道:“羅師弟當真好福氣,蘇師叔的這魚龍玉佩伴隨多年,可避百邪,眾鬼退怯,是了不得的法器,你且收好,日後入了山門,可要勤奮用功,也不枉費蘇師叔這一番美意才對啊……”


    瞧見李局一下子就將羅大屌認為了師弟,三人好是一番熱切,我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泛酸。


    按理說,我自八歲在五姑娘山遭遇青衣老道李道子,便算是入了行內,然而李道子並不肯收我為徒,反而是用一滴精血,將一點契機封印,而後楊二醜是想拿我當做鼎爐,借以自用,磕磕絆絆來到金陵,整日在辦公室中勾心鬥角,耗費青春,相比之下,羅大屌起步雖晚,但先是朱建龍,又有龍虎山蘇冷,算是一步登了天,連我心中的偶像李局,都與他稱兄道弟,真的是讓人羨慕都不得。


    不過這點小心思,我倒也不會表達出來,待這邊基本已經妥當,統計戰果,現場十二人,六人被擊斃,其餘等人都是死戰不退,各有傷勢,不過所幸抓到了為首的惡徒王斌,而且無一人逃掉,算是大獲全勝。


    這邊收拾妥當,李局問我是回局裏麵去,還是去醫院,我瞧見劉老三朝我眨眼,想起我跟他還有幾筆舊賬沒清,便說跟那家夥走。李局沒有阻攔,又看向了羅大屌。大過年,羅大屌雖然新拜了師父,但卻還是想跟我一起,琳琅真人對於這一點倒也沒有什麽限製,說他大年初五才回山,給這新收的弟子放幾天假,處理一些家裏麵的事務,這也正常。


    如此一商量,眾人皆忙,而我則跟劉老三、一字劍、南南和羅大屌一起離開此處,李局長想得周到,竟然還給我們安排了一輛吉普。


    不過這也是應有之理,飽受三天折磨的我渾身傷痕累累,而一字劍則也是一身鮮血,反倒是劉老三,本事不大,傷口卻是一個都沒有,讓人嘖嘖稱奇。這吉普是小魯在開,我倒也沒有什麽好忌諱的地方,擠在後排,掐著劉老三的脖子問這事兒,是不是他挖好的坑,給我跳?劉老三打死也不承認,不停嘮叨著他這幾日找尋我的辛苦,反倒是一字劍,用藥止血之後,一樣不發,生怕說漏了嘴。


    集雲社所在的巢穴在郊區,進城都已是新年,不過當我們到達了於大師的小院時,熱騰騰的餃子卻是剛剛出爐,南南引著我和一字劍去沐浴更衣,順便幫我倆上藥,至於胖妞,給南南小心地放在了他的床上睡去。


    熱水是備好的,我和一字劍在淋浴間裏坦誠相對,我瞧見這個兒跟我差不多的醜男人一身橫肉,那肌肉像岩石一般堅硬。


    我們兩人都不是什麽能言善辯之輩,一時間也有些尷尬,我看著一字劍渾不在乎地用水清洗著嬰兒口子般的傷口,沒話找話地說道:“黃大俠,你這傷沒事吧?”我和一字劍認識,但沒有怎麽說過話,這稱呼讓他的臉上肌肉一抖,不習慣地說道:“又不是舊社會,叫什麽黃大俠?你跟劉老夫子是忘年交,直接叫我老黃,或者一字劍便好。”


    一字劍長得醜,性格也偏激,但是對朋友倒也不錯,我跟他謙虛兩句,也沒有客氣,聊了兩句傷勢,我突然問道:“劉老三總是坑你,你幹嘛還跟他在一起啊?”


    這話題有些嚴肅,一字劍愣了一下神,這才說道:“我啊,在遇到劉老三之前,不過就是個殺豬的屠戶,雖然有個鐵飯碗,但是因為長得醜,總是被人看不起。後來經過劉老夫子的指點,跟了一位奇人學藝,練得了一身本事,隻可惜那奇人撒手人寰之後,我又得一個人闖蕩江湖。我這個人,其實自己也知道,脾氣臭,沒幾個人喜歡,也沒有人瞧得起,後來闖了幾次禍,也是劉老夫子幫忙收的尾——他曾經跟我說,跟他混,以後這江湖之上,頂尖的高手中,必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也信了,就這麽混著唄……”


    一字劍說著這話,我頓時就感覺這人真蠢,劉老三這樣的江湖騙子,說的什麽大話,他都信,活該被玩死。


    沐浴更衣,重新來到了小院,大家都在等我們吃飯,於大師是靠手藝吃飯的,從來不愁吃喝,雖然當下物資緊湊,但桌子上雞鴨魚肉倒是都有,酒也有,茅台陳釀,於大師說是黔州的一個朋友送的,當做酬金。有好酒,而且又是死裏逃生,大家喝得都很開,連受傷了的我和一字劍都忍不住喝了兩杯,劉老三好酒,但酒量不高,幾杯下了肚,人就飄了起來,拉著我的胳膊,嘿嘿笑道:“陳二蛋,我告訴你,你大難臨頭了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以為他醉了,扶他回房休息,然而他卻又灌了一杯酒,接著猛然一瞪,朝著我的脖子上一噴,我感覺酒液沾身,一陣灼燒般的火熱從脖子上傳來,手一抹,竟然是那黑乎乎、散發著惡臭的濃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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