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奇怪,白合就一陰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鬼”,即便是被楊大侉子用聚陰陣給加強了一些,但終究還是一個女工化身的可憐鬼兒,就等著劉老三給她找好人家,略過某些至關重要的步驟,轉世投生便好,怎麽要起這玩意來了。


    她的急切讓我下意識地就將手掌一翻,緊緊抓住這玉米粒大的小珠子,狐疑地說道:“你要這幹嘛?”


    白合與我的關係十分特殊,有點像是朋友,又有點兒像是契約的雙方——她走投無路,落戶在我的小寶劍中,這辟邪小劍能破陰晦,卻成為了一直陰魂的落腳點,倒也有些好笑。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白合與我之間有從屬關係,大部分的時間裏,她都不會打擾到我的生活,安安分分地待在裏麵,隻有當我有事求她的時候,她才會伸手幫忙。


    白合一直都是幫忙的一方,所以姿態難免會有些小驕傲,然而此刻這妹子的臉上卻寫滿了諂媚,嘻嘻笑道:“這東西,是那蛟蛇腦袋裏麵的分泌物,都還沒有形成內丹,它對於人的修為來說,幾乎無用,然而對於我這樣的陰魂,卻是最好的介質。”


    她舔了舔嘴唇,語氣變得無比的歡快:“有了它,我甚至可以奪炁修行,舞刀弄劍,完全介入現實,所以……”


    小姑娘的眼睛裏麵滿是星星,饞得不行,我聽到她說完,將手掌再次打開,瞧見這小珠子是不規則狀的,有點兒像結石,涼涼的,裏麵不時有亮光閃爍,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沉醉其中。


    白合見我沒有表示什麽,便小心翼翼地伸手過來抓,然而我卻再次合攏拳頭,藏在身後,嗬嗬笑了:“這東西是我的,為什麽要給你?”


    白合一陣詫異,不敢相信地喊道:“你又沒用,幹嘛不能給我?”


    我大聲叫屈道:“我沒用,也沒有必要給你啊?這東西是羅老交到我手裏麵的,現在為了救努爾,我們吮血嚼肉,已經算是過分了,這東西要再給你,我拿什麽回去交待?”


    我裝得大義凜然,然而白合到底還是了解我,立刻裝可憐道:“二蛋哥,好哥哥,你就把這東西給我吧。給了我,你不是也在幫自己不是?”


    我摸著鼻子說道:“那可難說,某些人總是抱怨自己賣力不討好,消極怠工,我怎麽知道以後會不會是這樣的啊?”


    白合像一個討糖吃的小女孩,巴結地笑著說道:“那咋能呢?二蛋哥,這樣吧,你把這東西給了我,我發誓,以後你指東我不敢往西,你叫我攆狗我不敢抓雞——你看這總成了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區區一顆小珠子都能夠讓這麽一隻有些小傲嬌的女鬼卑躬屈膝,實在是讓我心生許多快慰來。我並不是小氣的人,而白合與我相處日久,多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瞧見她一副饑渴難耐的模樣,我也不再逗她,伸出手,將這小珠子給平攤開來。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這麽一個難以觸碰實體的陰魂,到底是如何用上這小珠子的。


    我瞧見白合飄到我的麵前,然後躬身,蒼白而柔嫩的嘴唇輕輕地湊到我的手掌上麵,接著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鬼喘氣。


    隨著她的幾個呼吸,鼻翼微動,那顆小珠子竟然開始旋轉起來,一開始還隻是緩慢地挪動,接著速度越來越快,就像陀螺一般,最後竟然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霧氣,消失在了白合的瑤鼻之下。


    白合隱約的身形在那一刻,似乎陡然間凝結了許多,宛若實物。


    然而這個時候,我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打了一個嗝。


    這飽嗝伴隨著一股衝鼻的氣息朝著我的頭頂上麵湧,然後我感覺自己的胃好像被火灼燒了一般,一口氣衝出來,自己都覺得燙。


    接著兩眼一黑,世界一陣搖晃,我心中哀歎。


    靠,果然還是不能亂吃東西。


    我昏迷了過去,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瞧見了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兒。


    這是一個小女孩,年紀不超過七八歲,穿著一件髒兮兮的衣服,正拿著一根樹枝撥我的衣服,已經將我胸口掛著的符袋給挑了出來,正準備伸手過來拿呢,瞧見我陡然睜開眼睛來,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瞧見那小女孩身上有漢字,下意識地看過去,瞧見竟然是“尿素”兩個字,這才想起來,這件衣服有可能是當初我們援建安南的化肥袋子改的。


    由此可以見到安南窮兵黷武到了什麽程度。


    我腦子開著小差,然而那小女孩卻嚇得半死,七手八腳地從地上爬起來,大喊大叫,我下意識地跟她說道:“小妹妹,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然而那女孩卻用安南話大聲喊道:“中國人,中國人……”


    她轉身就跑。


    我們在剛來的一段時間裏,培訓過簡單的安南話,正好我又比較刻苦,倒也能夠聽出這話語的意思來,當下身體一僵,這才想到自己還是身處敵國。


    我下意識地從旁邊抓起了小寶劍,一步跨前,想要將這個小女孩給控製起來。


    然而旁邊卻伸出了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沉聲說道:“算了,她還是個孩子。”


    我扭過頭去,瞧見旁邊竟然是昨天差一點兒就要死掉的努爾,他此刻依然還是有些虛弱,然而一雙眼眸子卻像月光下溢滿的井水,晶瑩發亮。


    瞧見同伴康複,我頓時就高興得忘記去追那小女孩了,反過來將他抱住:“努爾,你沒事了?”


    努爾點了點頭,說沒事了,接著認真地說道:“戰爭會讓人變成了畜生,但我們不是,我們是正義之師,所以不能幹這種畜生的行徑。”


    努爾說得很堅定,很執著,我能夠明白他這話語裏麵的力度,看著那小女孩倉皇而逃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將小寶劍給收了起來。


    的確,我們是人,不是畜生。


    人已走遠,朝著村口那條路往南跑開了,我也沒有再關注,而是問起了努爾的身體情況來,他告訴我,說巫毒陰勁已解,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丹田之內有一股濃鬱的氣息盤旋,就好像一口吃了個人參果,有些消化不良,走路都有點兒飄。


    我將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努爾一臉詫異,略有些擔心地說道:“這東西眾人爭搶,肯定是十分珍貴的,你把它給我吃了,這樣不好吧?”


    我嘿嘿笑,無所謂地說道:“再珍貴,能有我的兄弟珍貴?再說了,我不是也吃了麽,放心,法不責眾,而且我們現在是在安南,上麵是不會怪罪我們的。”


    兩人一番商議,覺得事已如此,無可奈何,當下之策,應該先確定自己到底在哪裏,然後再伺機潛回祖國去。


    畢竟這兒不是我們的國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陷入敵人的包圍之中。


    我和努爾兩人穿著訓練營出來的綠軍裝,沒有肩章和編號,不過這兩國交戰日久,安南的邊民也能夠從衣著上看出我們的身份來,那小女孩口中所喊的,就已經確定了我們的判斷,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潛回山林裏麵去,倒會安全些。


    不過這邊的山倒也綿延,林深茂密,藏兩個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當下也是收拾好行裝,然後走出了昨日寄居的小屋子。我倆都是見過些世麵的人,倒也不會顯得太驚慌,努爾想要在這個廢棄的村落裏找一兩件當地人的衣服,結果忙活了好一會兒,別說衣服,連根布條都沒有瞧見。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我拉著努爾,小心地朝著附近的樹林中撤去,而這剛剛進了樹林,努爾便拉住我,示意我往回看。


    我扭過頭去,瞧見原先跑掉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竟然帶著十幾個人返回了這村子。


    這些人有男有女,老的老少的少,隻有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黑瘦男子。他們一半的人佩了槍,有我們的國產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五六式衝鋒槍,也有老掉牙的二戰步槍,還有的人直接拿著砍刀。


    他們應該是當地的遊擊隊,或者民兵組織,因為安南主力部隊輕武器的火力十分強勁,自從認了老毛子當大哥之後,一水的俄式武器以及繳獲的美式裝備,蘇製的akm和捷克製的v258式突擊步槍,以及美製m16a15自動步槍才是主流,以前咱們援助給他們的輕武器都已經退到了二線部隊,這使得兩年前的那場戰爭,局部對抗上麵,我軍一直處於被壓製的劣勢地位。


    小女孩引來的遊擊隊在村子裏麵開始搜尋,我們則在林子裏隱藏著,遠遠地看,一開始我們倒沒有太在意,想著不過是三四線的部隊,再厲害還能到哪兒去?


    然而很快我就將這個想法收斂起來了,因為那些遊擊隊竟然順著我們的蹤跡,朝著林子這邊追來。


    十幾年的戰爭,教會了這些普通人太多太多的東西。


    我和努爾對視一樣,暗自罵了一句,然後轉身,朝著林子深處狂奔而去,接著身後便傳來了一陣爆豆般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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