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因為不能說話的緣故,向來沉默,即便是學會了腹語,但大部分時間還是不太會表達自己,然而這並不代表他會很軟弱。


    恰恰相反,我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這個巫門棍郎可是位捉鬼拿邪的大拿,冷酷得緊呢,自然不會是什麽老實孩子,這幾年他又跟著王朋在西南局,據說也處理和經曆了很多事情,心思縝密,遠遠要比當時的我厲害許多。


    所以努爾的提議我並沒有反對,與其在這林中疾奔疲勞而死,好不如多宰幾個人來得痛快。


    隻有將那些人打痛了,他們才會懂得什麽叫做收斂。


    如此一商定,我們兩人便開始匆忙地因地製宜,布置起各式陷阱來,竹簽陣、絆馬繩、堵門網……林中陷阱這事兒,努爾是一把好手,隻可惜敵人跟得太緊,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算多,所以做不到太精致。


    我和努爾分頭行動,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還沒有忙碌十分鍾,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我立刻收斂身形,不再忙碌,而是靜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因為追逐的緣故,所以接近四十多人的追兵被拉成了許多不同的小組,有的三人,有的四人,有前有後,以一種大範圍的規模包圍而來,這就給了我們步步為營,逐一攻破的機會。


    不過時間也極為珍貴。


    第一波步入我視線的,是一個四人小組,為首的就是先前遭遇的時候,在右邊埋伏的那個快刀手,而與他一起的,則是三個一臉精悍的安南士兵。


    經過一頓漫長的追逐,這些人的體能也被榨到了極限狀態,除了那個快刀手,其餘的人,走路的腳步都有些飄忽。


    我的目光越過這些人,瞧向遠方,兩百米之內,並沒有瞧見再有人跟了上來。


    也就是說,就目前為止,我所需要麵對的敵人,就是這四個顯得有些精疲力竭的家夥。如此想想,倒也不是很複雜。


    當這些人快速接近的時候,我不敢再瞧過去,生怕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些許敵意,都被這些在戰場上麵摸爬滾打過的老兵油子所察覺,提前做了防範。


    不過我低下頭,卻並不代表我沒有關注對方,反而是用餘光,牢牢鎖定四人。


    快刀手腳程最快,在三個搖搖欲墜的同伴之中,他身形矯健,一直都處於領頭羊的位置。


    眼見著那人即將衝到了我的跟前,我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將隱藏在地麵下的藤條猛然繃直,而這藤條其實是一處“z”型的結構,我一拉,猝不及防之下,那快刀手的身子便在空中騰飛而起。


    就著這個衝勢,我從陰影處一躍而起,朝著這人的胸口刺去。


    到底是修行中人,遇事之後並不驚慌,而是憑著自然的反應,揮刀而來。那一刀斬得快如閃電劃過,又狠又直,唯獨有一點,那就是他預判錯了方向。


    斬歪了。


    小寶劍死死插在了快刀手的心髒處,暗勁勃發,立刻將他所有的生機給摧毀。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點兒重來的機會都不講,任此人刀法精湛得讓人震撼,但是當他揮錯了刀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就在我將快刀手的心髒絞碎的那一刹那,在我的左邊方向,也傳來了一陣槍響,那是努爾在動手了,我不知道這位兄弟是死是活,隻曉得倘若不能將麵前三人速殺,我就是活不成了。


    於是在雙腳落地的一瞬間,我整個身子繃得像彈簧一般,朝著對方疾奔而走,狠狠地撞入了人群之中。


    連環步,肩臂撩掛,甩膀抖腕,我一連三個讓人目不暇接的動作,將其中一個舉起手槍的家夥肩膀卸下,然後一個彈腿,踹入此人的心窩裏。


    短暫的距離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那人胸腔一陣骨裂,騰飛而起,重重地砸落在了五米之外的樹幹之上,接著就是爆豆一般的骨頭響聲。


    五馬奔槽!


    我一腳得手,再次上前,將另外一個人的雙手掌控住,讓他不得開槍,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還是有另外一個人對我舉起了槍口。


    這人離我不到三米,隻要扣動扳機,子彈在瞬間就能掀開我的頭蓋骨,送我上西天。


    沒辦法,時間短暫。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能夠開槍。


    一襲白衫浮現在了他的麵前,這個一臉精悍的安南士兵臉上立刻變得一陣迷茫,接著他將槍口朝天而舉,一梭子打光之後,扔到了地上,雙手捏著一朵指花,腳步活躍,輕舞飄飄。


    消化完小白龍內丹過後的白合終於在關鍵時刻出現,救了我一命。


    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白合在最短的時間裏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而就趁著這麽一個當口,我將控製住的這個人重傷,接著又朝著這個翩翩起舞的士兵揮出了幾刀。


    依舊是重傷,兩人倒地,開始放聲嘶嚎起來。


    這並非是我心軟,不敢殺人,而是因為死人就是一堆屍體,而重傷的活人則需要有人分心,留下來照顧。


    這些戰士就像韭菜,整個安南北部幾十萬,一抓一大把,根本殺不過來,所以我和努爾商定,隻要不是修行者,我們便將人重傷,好最大程度的降低敵人的可持續戰鬥力。


    既然決定留下來拚命,那麽我們就應該選擇最合適自己的戰術,反正手腳筋被挑斷的人,以後也上不了戰場。


    白合用幻境救了我,得意洋洋,然而還沒有等她邀功,我便一個招呼,朝著我與努爾約好的集合地點跑去。


    當我到達的時候,努爾還沒有來,而我將耳朵伏在地上,卻能夠聽得到大量的隊伍正朝著我們交手的地方迅速趕到,煎熬了幾分鍾,努爾終於出現了,胳膊上麵多了一道傷口,不過被他包紮過,一刻也不停留,而是朝我悶哼道:“走,下一個伏擊點。”


    第二個伏擊點我們選在了一處視線並不開闊的山道附近,前方曲折橫轉,前後互不相見。


    追兵循著我們逃離的方向急速追來,這時已經是幾個小隊合流了,我瞧見了黑暗中有十來個人冒了出來。


    人多並不重要,這些從地方上麵找來的遊擊戰士,雖然也經受過戰火淬煉,有著不錯的槍法和強大心理,但是對於修行者來說,終究還是羊與狼的關係,隻要拉近了距離,我們有一百種方法與其對敵。


    能夠真正威脅到修行者的,終究還是修行者。


    當這十幾人完全衝出了黑暗的時候,我並沒有瞧見鐵箍男,也沒有瞧見嘴唇烏紫的那個阮梁靜。


    談不上失望或者希望,我和不遠處的努爾對望一樣,彼此都瞧見對方眼中熊熊燃燒的火。


    既然如此,那麽就全部吃掉。


    努爾藏在了岩石之後,而我則爬到了樹上去,他在前,我在後。


    追兵匆匆而至,長期的追逐讓他們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期盼和亢奮之中,就想著將我們這兩個短命鬼兒抓到或者殺死,接著他們就可以回營地裏麵去,洗個澡,吃個飯,再美美地睡上一覺。


    看看,多舒坦?


    不過一切的一切,前提就是得要將人給逮住,不然一切就是浮雲,是不實際的空想。


    所以他們就像狼一般,急得嗷嗷叫。


    是狼是羊,這個在我和努爾幾乎同時地躍出之後,便有了定論。安南的修行者很好認,那就是與眾不同,不著軍裝,所以當對方靠近的時候,我很快就確認出了三個人,一個長袍光頭,一個短打壯漢,還有一個臉上刺滿青色紋身的高大女人。


    這三人,分布在隊伍的前後和和中間,掌控著這整支隊伍。


    在追兵從我身下經過的時候,我選取了隊伍最後的那個長袍光頭,一躍而下,小寶劍泛起了一抹凜冽的寒光,朝著那光溜溜的大光頭刺去。


    然而這一次的突襲,卻遠遠沒有先前那麽奏效。


    同伴的死亡,已經讓這些人有所防備。


    我這一劍刺了個空,沒想到大光頭竟然是一個瑜伽高手,他能夠活動全身一百多塊骨骼和肌肉,就在劍光臨體的那一霎那,他優雅而平緩地避開了這麽一擊。


    接著我的餘光瞧見努爾的這一棍也落在了空,那個短打壯漢竟然將身邊的安南戰士往前推,擋住了這暴烈一擊。


    骨骼脆響,但卻不是修行者的。


    雙雙失手,我和努爾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雖然我用一種最決絕的氣勢與那長袍光頭進行纏鬥,兩人僵持,旁邊的戰士也不能上前來相幫,更不敢貿然開槍,但是被一眾人給圍住,怎麽說,都有點兒像是自投羅網。


    戰鬥在一瞬間爆發,而抓著長棍的努爾以一己之力,牽扯住了兩個修行者,巫門棍郎逞凶威,一根長木棍,不停地將那些戰士手中的武器挑飛。


    棍影幾乎幻化成了一條線,努爾此刻也已經是拚盡全力,卻因為人數的壓製,始終打不開局麵。


    我在搶攻無果之後,開始轉變了方向,很快,那些隻會一些普通格鬥常識的士兵紛紛喪命於我手,在幾分鍾之後,場中隻剩下了浴血奮戰的五個人。


    鮮血滴落,眾人對視。


    這是一場隻關乎於修行者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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