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喉果真不愧是能夠在邊境縱橫的大拆家,像山鼠這般民間影帝,肥皂一般油滑的角色,也不能夠瞞得他分毫,我瞧見了他手中那支還冒著青煙的手槍,做工十分粗糙,一看就知道不是國產的,特別是那醜陋的消聲器,簡直就像是從鐵匠鋪裏麵胡亂弄出來的一般。被這樣一把粗糲的破槍指著額頭,我並沒有太多的驚恐,而是平淡地笑了,認真詢問道:“嗯,你覺得是哪兒出了岔子?”


    我問得很誠懇,就像是找他討論案情一般,這個鄉下老農打扮的幫派分子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並不回答,而是用帶著青煙的槍口指著我,點了點,然後說道:“你想告訴我,你是什麽身份?公安、江湖人,還是多管閑事的過客?”


    他說話,而我在觀察。


    我瞧見水喉雖說表情和目光都十分凶狠,但是握槍的手卻多少有些顫抖,知道我終究還是給了他一些壓力。


    做白小姐生意的人,特別還是有著那所謂猛臘五毒教的背景,殺人這事兒已經不能讓他心慌了,那麽必然就是我的出現,讓他感覺到了害怕,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情緒失控,扣動扳機,也沒有太多的把握在底火炸響的那一刻躲開這一擊,於是坦誠地說道:“都不是,我跟被擄走的小白合家中有故,勉強算是親戚,所以就幫忙找一下……”


    水喉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寒聲說道:“那小子被我們劉姑娘看上,收做徒弟,那是他九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們這不依不饒,真的就有些不識抬舉了。”


    “劉姑娘?”


    我皺了皺眉頭,苦笑著說道:“您們也不打聲招呼,就這般將人給帶走了,知道的曉得你們是要收徒弟,那自然是天大的造化,但倘若不曉得,這不就是拐賣綁架了麽,孩兒爹娘都發愁從哪裏籌備錢,來應付綁匪呢。挺好的一事兒,倘若是能夠溝通一下,這不就啥都沒有了麽?”


    發燙的槍管一下子頂到了我的額頭上麵來,那老農嘴唇上麵的胡須微抖,一字一句地說道:“怪我咯?”


    我聳了聳肩膀,苦笑著說道:“不怪您,怪我多管閑事。多了我倒是真的想知道,您剛才到底是怎麽瞧出破綻來的?您別多心啊,我也就是一個好奇而已。”


    地上躺著一個腦洞大開的死人,然而為了緩解這種對立的衝突情緒,我卻不鹹不淡地跟這人聊天扯著淡。


    這是思維引導,水喉顯然也有些不留意,得意地說道:“這個山鼠我知道,麗江城裏麵最油滑的倒客,又貪財又怕死,為了點錢財,就連自己的屁股都肯賣,他這樣的人,最信不過了,這是其一;再有,我這個地方,除了五毒教的人,誰也不曉得,就連我生意上的心腹,都不了解,然而他卻帶著一個陌生人過來了,眼神閃爍,你說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


    我點了點頭,認真說道:“嗯,如此說來,這個人還真的是不靠譜,不過他能夠帶著我認識您,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水喉哥,所謂不打不相識,咱們倆個這也是小小的誤會,不如……”


    我正想忽悠著對方,然而就在這時,頂在我額頭上麵的那把槍突然加重了力道,剛才還跟我和顏悅色說話的水喉突然寒聲說道:“噶貢在哪裏?”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噶貢?”


    就是這麽一點兒情緒變動,對方立刻感受得到了,突然厲聲低喝道:“你,給我跪下。對,趕緊跪下!”


    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轉眼就翻了臉,這情形讓我明白了對方並不是一個可以欺騙的人,而這一跪之後,恐怕我的腦殼也將要被開了瓢,跟地上睜著一雙無神眼仁兒的山鼠一般,陳屍此處。曉得無法誆騙對方,也沒有辦法從他嘴裏麵正常地掏出什麽東西來了之後,我原本的謙卑也收斂起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個老人就曾經教導過我,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祖宗,別的,倒也受不起我這一跪。”


    我這硬氣的話語一說出了口,對方立刻就反應過來,也不跟我多廢話,擱在那扳機上麵的食指就準備一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蓄謀已久的深淵三法之風眼,卻貿然鼓動了起來。


    砰!


    槍響了,有一種悶在瓶子裏麵的感覺,空氣陡然一震,不過子彈並沒有鑽入我的顱骨,而是擦著我的臉頰劃過。與此同時,我的左手已經瞬間抓到了對方握著手槍的手,使勁兒一拉一扯,在對方也一同反抗的情況下,那把粗獷到了極點的破槍被摔飛而起,最終砸落在了地上的山鼠臉上去,半邊臉又給砸了一大塊,接著我與水喉在狹窄的空間裏,開始了貼身的搏擊起來。


    作為一個常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老江湖,水喉在近身擒拿方麵有著十分歹毒狠辣的手段,然而他最終還是被我一掌擊飛,重重砸在了堂屋正口的神龕之上,又叮鈴哐啷地跌落下來,一身狼藉。


    這樣的一個江湖大底,在這滇南一帶,說不定也是橫行一方的土豪霸主,然而在我的麵前,終究還是欠了一點兒運道。


    水喉摔落在了地上,身子剛剛一挨地,便沒有半分猶豫地伸腿一蹬,朝著側房退開而去。此人是十足的老江湖,見勢不妙,拚鬥不過我,便選中了立刻遁走,然而他的對手卻並沒有給他這麽一個機會,就在他即將退出房間的時候,我也已經一個錯步走移,提前堵在了他的前方,當頭一個掌心雷,朝著此人印了下去。


    水喉去勢甚急,慌忙之中也閃避不得,隻有伸手來擋,誰知這肉掌剛剛一接觸,便感覺對麵傳來一陣磅礴的雷意,轟然而下,便仿佛真的給那響雷打中了一般,全身發麻,腳下一軟,自個兒也栽倒在了地上。


    水喉一擊失手,躺倒在地,還準備再次出擊,沒想到渾身無力,使勁兒捏了一下拳頭,結果那拳頭就跟棉花糖一般,軟綿綿的,根本沒有辦法。


    我緩步走到了他的麵前,伸出左腿,一下踩在了他的胸口,低頭俯瞰道:“怎麽樣,我說過吧,就憑你這身板兒,真當不起我這一跪!”


    胸口被死死踩住,水喉有些換不過氣來,憋紅了臉說道:“你到底是誰?有種,你就報上名來。”


    我冷冷一笑,附身說道:“我啊,陳誌程,無名小卒而已,你有聽過麽?”


    我原本以為水喉應該並不清楚我這個江湖新人,沒想到那家夥臉上卻露出了釋然的表情,憋著氣說道:“原來是茅山派的掌門高足,三代大師兄啊?如此說來,我水喉敗得倒是不冤。”這人的話語讓我皺起了眉頭來,我以為我在江湖之上籍籍無名,卻沒想到自己的底細全部都給人看光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寒聲問道:“你從哪兒知道我的?”


    一個偏安一隅的小宗派卻能夠曉得我的信息,這情報收集能力,實在是有些太誇張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知道那麽多,到底是為了什麽?別跟我說僅僅隻是為了在邊境內外倒騰一些毒品和做蛇頭方便,這種事情,倘若是沒有更多的企望,怎麽可能做得這般細致?


    麵對著我的逼問,水喉臉上難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你別把我當成是山鼠那樣的貨色,想從我嘴裏麵掏出什麽東西,下輩子吧。”


    我蹲下身子來,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一臉寒霜地說道:“你自己也是修行中人,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連讓死人開口的手段都有,更何況你這麽一個大活人?不想吃苦的話,還是趕緊撂底吧,省得受罪……”


    我這邊威脅著,然而那水喉的眼神卻突然渙散起來,我心中一定,伸手去拿他的嘴巴,結果終究完了一步,這嘴一弄開,裏麵邊有大股大股的血液流了出來,瞬間就將他的下巴和脖子給染成了鮮紅的顏色,接著這個家夥拚盡身體裏最後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說道:“讓死人開口?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讓一個破碎的靈魂說話的……”


    說著這話兒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居然是在笑,而我的皺起了眉頭,這五毒教的人,果真是狠厲,前麵那個噶貢,一把毒粉將自己給弄得慘不忍睹,而後麵這一位,卻直接將自己的靈魂給絞碎了。


    這靈魂絞碎,便不能再入輪回,徹底的灰飛煙滅了,這要是有著怎樣的決心,才能幹出這事兒來?


    麵對這樣的狠人,我也是沒有了辦法,等他徹底死去了,便將燈給關上,摸黑在房子裏麵搜尋起來,然而沒過十分鍾,我什麽眉目都沒有找到呢,那院子外麵卻突然想起了一聲呼喊來:“水老大,水老大,你房間裏麵什麽動靜啊?你在不在家呢?”


    我的身子頓時一弓,貼著窗子朝外望去,瞧見院門口有兩高個子,正朝著這房間裏麵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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