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曾經與小白合有過交流,雖說稚嫩,但是聽著依舊還是小男孩兒的聲音,然而此刻聽在耳中,我卻感覺到無比怪異,就好像年輕女性說娃娃音一般,而且無論是語氣還是語調,跟當初寄存在我辟邪小劍之中的女鬼白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那大缸加上兩個大活人,足足有半噸重,我即便是憋足了全力,也是累得夠嗆,一邊喘氣,一邊低頭來看,瞧見小白合那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珠子,腦袋居然有些短路了,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結果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這小孩兒伸生出一隻手,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啪!


    小孩兒力量倒不大,然而卻扇得十分果斷,聲音清脆悅耳,著實將我給弄懵了。


    旁邊的一字劍趴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剛才用我的飲血寒光將從火海之中硬生生地劈出一條路來,無論是燃燒的竹樓,還是跳躍的火焰,都給他縱橫的劍氣給澆得冷卻,這手段瞧著當真是厲害之極,但是極為損耗勁氣,使得他也有些扛不住了,癱倒在地,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過這般辛辛苦苦將兩人救出來,結果我卻給扇了這麽一巴掌,他卻也感同身受,醜臉浮現出了憤恨的情緒,開口說道:“那小孩兒,你怎麽打人呢?”


    “打的就是他!”


    小白合一巴掌扇出去之後,眼眶中的淚水立刻晃蕩出來,一下將我撲倒在地,小腦袋伏在了我的肩膀上麵,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一邊咬,一邊哭道:“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怎麽現在才來啊……”


    我的右肩被這小孩兒的牙口咬得生疼,不過心中卻突然一下子就激動起來,而旁邊仿佛奄奄一息的老和尚則瞪大了眼睛,朝著小白合高聲喊道:“阿彌陀佛,小姑娘,這個家夥,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你現在,是不是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老和尚患得患失地問著,滿臉期待,小白合對我的情緒複雜,一時間難以講清,但是對於這用性命來救自己的老和尚,更多的則是感激,聽到了他的詢問,放開了皺眉苦忍著的我,掙紮著爬起來,朝著老和尚就是一跪:“小女白合,多謝佛爺舍命相救,前塵往事如雲煙,十年一夢剛初醒,心情複雜,難以自已,還請諸位原諒。”


    當初金陵省鋼之中,一字劍跟白合也有過一麵之緣,如今聽聞這個小孩兒如同一個小大人一般的講話,立刻想明白了此節,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我說你怎麽上來就咬小陳一口呢,原來是白合妹子,那就沒什麽好說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老和尚最是心疼這個小孩兒,連忙上前將小白合扶了起來,口中忙不迭地說道:“你且起來,不要跪,小心傷了身子。”


    這老和尚剛才還奄奄一息,仿佛馬上就要掛了一般,然而小白合這一跪,頓時就像吃了人參果兒,喜氣洋洋,渾身都透著一股精神,小白合被老和尚扶了起來,轉身朝著一字劍深深一躬道:“方才承蒙黃爺搭救,倘若不是您及時趕到,隻怕我們三人都得葬身火場了,活命之恩,銘記於心,永世不敢相忘!”


    一字劍最受不了這事兒,慌忙擺著手說道:“不妨事的,剛才老和尚罵得對,我要不是給那小家夥給引走了去,哪裏會發生這麽多變故?你要感謝,可得感謝小陳這孩子,你被那劉子涵那妮子擄走,倘若不是他一路搜尋,也不知道哪天能夠逃離魔窟呢。”


    一字劍有意為我說好話,不過小白合卻瞪了我一眼,恨恨地說道:“當初我投胎入了白家,原本指望他照顧一二,卻不曾想竟然撒手不管,弄得我還落在了那魅魔手中,吃了那麽多的苦頭,這事兒我找誰說理去?”


    小白合一肚子怨氣,我在旁邊十分尷尬,不過卻也能夠理解,她當我是朋友,滿心信任地將自己的未來交給了我,結果這投胎成了一男兒身不說,而且長這麽大,一直都沒有來瞧過一眼,等到這回想起來了,結果又被魅魔給擄走了去。這種感覺當真是有些失望,而且我瞧見小白合的身子裏間纏著好多紗布,隱隱之間還有濃重的藥味,也不知道魅魔這些日子來對她動了什麽手腳,此刻也顧不得別的,忙著問道:“你……沒事吧?”


    這不問還好,一問,小白合晶瑩的眼淚就在眼眶之中打起了轉來,帶著哭腔說道:“沒事才怪……”


    我顧不得小白合對我的態度,忙上前想要查看,結果被他一把打開了去,不耐煩地說道:“雖然我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孩子,但是你扒小女生的衣服,不會覺得害臊?”


    我身子有些僵了,這一世的小白合,不是個小男孩兒麽,怎麽又自稱小女生呢?


    唉,這前世女子,今生男身,性別認知已經完全混亂了,到底怪誰呢,這事兒實在是有些頭疼。我閉口不言,旁邊的老和尚卻開口說了話:“等等,如此說來,你們三人前世便已經認識了?而且還隻有幾年光景?恕老和尚我無禮啊,小娃娃,你的前世,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夠這般厲害?老和尚在這江湖之上也算是混了許久,竟然沒有聽說過這樣的高人?”


    老和尚和魅族一門所想的都是一般,隻覺得能夠轉世重修之人,必是那真修大拿,卻不料小白合苦笑著說道:“佛爺你盛譽了,我哪裏是什麽大人物,不過就是一個冤死的小鬼兒而已……”


    小白合恢複了前世記憶之後,思維邏輯倒也清晰,沒有對自己的身世隱瞞,而是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給細細講來,說到了當初投胎一戰,她有不知曉的,也都有我來做了補充。我們身後的那一片竹樓依舊還在熊熊燃燒,那火焰印得老和尚的臉陰晴不定,待講解完畢了之後,小白合朝著老和尚深深一躬,滿懷愧疚地說道:“佛爺,我曉得你想收我為徒,不過小女子前世孤苦,並非什麽高人,隻怕是讓你失望了!”


    老和尚沉默了幾秒鍾,臉上突然流露出了恣意的笑容,一開始隻有一絲,接著忍不住哈哈地大聲笑了起來。


    這情況讓我們三人都為之側目,瞧見他笑完過後,一口濁血朝著旁邊吐盡,雙手平放在了小白合的肩膀之上,平靜說道:“老和尚先前以為你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還擔心會不會跟別人有所衝突,此刻聞得首尾,才曉得你身家清白,最是合意。你不要妄自菲薄,任何能夠轉世重修的,都是有大福緣的人,也是應劫之人,這樣的徒弟,打著燈籠都難找。我今天一戰,損耗過重,修為恐怕會大幅度倒退,你若是不嫌棄我這麽一個師父,便入了我的門中吧?”


    話兒都說到這份上了,小白合也再沒有什麽猶豫,直接跪倒在地,鄭重其事地說道:“小女子白合,蒙佛爺三番屢次舍命相救,無以為報,願拜入您門下,做一個牽馬挑擔的小徒弟。”


    小白合鄭重其事地磕了九個響頭,老和尚也不再攔著,等到結束之後,他摩挲著那小孩兒腦袋上黑色的長發,長長一聲歎息道:“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一生命運多舛,當真合乎了佛門真義。你既入我門中,好叫你曉得,我乃青城山普照寺的禪師,法號酒陵,你塵緣未了,先隨我修行,至於日後入世還是出世,皆隨你意。”


    小白合指著我說道:“徒兒轉生之前,曾經與他有過約定,如果學得本事,需要跟隨與他……”


    酒陵禪師點了點頭,長歎了一口氣道:“這也是劫數!”


    兩人簡單地將這拜師儀式給完成了,老和尚先前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倘若不是身上裹著地這一張金絲袈裟裹覆,隻怕已然被燒焦在了當場,此刻也是渾身漆黑,黑夜裏說話,隻瞧見白晃晃的牙齒,確定了此事之後,服用了療傷的丹藥,就在稍微遠離了一些火場,然後盤腿打坐起來。他無力再戰,我和一字劍也不能撤離,一直在這兒等待,過了一個多時辰,先前去報信的方離終於帶了援兵,循著火光感到了這兒來。


    竹林之中有大道,布陣之人已經撤離,倒也沒有太多的曲折,來的援兵是附近的一支武警部隊,匆匆而來,連帶子彈的槍都沒有幾支,我心中還想著其他被擄走的少女,安排酒陵禪師和小白合回城接受治療,而我、一字劍和方離則帶著這些人在這一帶尋找。


    不過時間實在是過了太久,魅魔已然帶著人離開了此處,除了一大堆被火焚燒的廢墟,再也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麽。


    天亮之後滇南局的人也趕了過來,與我完成了交接,一字劍和方離跟官方沒什麽交情,告別之後離開,而我則收到了一份來自京都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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