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月到四月的這段日子,發生了許多事情,首先就是劉老三離開了京城,南下闖蕩江湖去了,在臨走的時候他來見過我一麵,又帶著兩個半大孩子,不知道是從哪兒拐騙過來的,說是徒弟。


    劉老三之所以匆匆南下,聽說是老家來人了,說想讓他回去,坐鎮麻衣世家。


    我知道劉老三所在的麻衣世家,其實是我們這個行當裏麵最出名的文夫子,天下間有四成的算命先生,都是師出其中。這裏麵有精通各門算術的,也有行騙江湖的大千,所謂江湖,內中的門門道道十分繁多,多數人所謂的不過是求一頓飽飯而已,所以良莠不齊,這也是正常之事。


    不過這天下間奇才雖多,但是能夠徹底鑽研的人卻少,麻衣世家此刻後繼無力,便想讓劉老三這個一直晃蕩在外的家門子弟重新回來扯旗子,執掌門中。


    如此說來,其實劉老三出身十分顯赫,跟他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東西有著很大的區別,不過劉老三卻並不願意受到太多的束縛,也覺得倘若是返回麻衣世家,自己的境界和修行必然會受到牽扯,止步不前,還不如這行走天下,體味世間疾苦來得真悟。


    這其實也是一種修行,入世的修行,這世間的境界並非終日苦修便能夠有所參透的,必須要有一顆體悟天地自然的道心,方才會有所收獲。


    送別了劉老三,我又去了潘家園,拜訪給我們提供消息的胡老板和王胖子,然而卻吃了一個閉門羹,主人不在家,不知道是去別的地方做生意了,還是避開最近老鼠會覆滅之後帶來的風潮。見不到他們的人,不過我倒是瞧見了丁一,這哥們也受到了上級的獎勵,紅光滿麵,聽說最近上級領導準備給他升一級,見到了我還說要請喝酒。


    陳子豪在京郊的培訓基地那兒進行了三個月的崗前培訓,最終換了另外一套身份和檔案,重新入職。


    他的新名字叫做林豪,總算是保留了一個名字,而這個家夥特別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為人又有著江湖之中的圓滑,特別會來事兒,所以倒是很快就融入了特勤一組的這個團隊中,而在他入職沒多久,我們一組就收到一個任務,而且還是一個外勤任務。


    事實上,在特勤組成立的大半年裏,我們一直都是處於一種比較清閑的狀況,除了在西郊基地養精蓄銳之外,基本上不會有太多的活兒幹,這是我們本身的特性決定的——這個國家,本身每時每刻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不過我們的職能,基本上都是處理修行者相關的事物,至於別的案子,自有當地的公安機關和國安來處理,貿然伸手,反而會討人嫌。


    同樣的道理,一般的情況來講,發生在地方上麵的案情,基本上都由各省各局給消化了,是不會上升到我們這兒來的,而我們所扮演的,則是一種戰略執勤部門,承擔著一種王牌的責任,隨時養精蓄銳,一旦有用到我們的地方,那就立刻堵上去。


    不過因為我們這個部門其實並不是很強勢,一直處於秘密戰線狀態,所以地方上麵總是有處理不到的情況,那麽就有可能向上麵求援了。


    這回出差的目的地在鄂北宜昌。


    我們局是在去年的時候開始進行大區劃分建設的,本來屬於西南局分管的宜昌地區被劃歸了中南局,然而中南局在這邊的力量並不算強,使得事情出了之後,兜兜轉轉一直都沒有得到解決,後來上升到了總局這兒來,結果上麵的領導一拍板,就把我們一組給派了下去。


    而據我所知,總局的想法是要讓我們這幾個特勤組盡可能地走出去,一把鋒利的刀,老是藏在刀鞘裏麵,說不得就要生鏽了。


    上麵既然有這樣的想法,那我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況且無論是我,還是手下的隊員,都需要一定的功績來讓自己能夠真正站穩腳跟,獲得資曆,以及上升的空間,故而都渴望能夠多辦一些案子。


    在宋副司長的辦公室,我和努爾得知了此次出差所要辦理的案件,說的是在宜昌西陵峽附近的一帶區域,總是有水鬼山魈的古怪傳說出現,而且那兒好些個山村城鎮這兩年來總是出現了小孩兒失蹤的案件,有人便懷疑可能是鬧了鬼,當地的有關部門前去調查,並沒有查到有什麽異常,然而這年年都要失蹤十幾二十個小孩兒,鬧得人心惶惶,所以才讓我們下去,調查一下。


    宋副司長將今年來失蹤的人數表格和分布圖等相關資料發給我看,我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問他道:“失蹤的小孩兒,有沒有大部分都是女孩兒?”


    努爾曉得我聯想到了當初的魅族一門,指出表格裏麵的性別分析,這才曉得有八成以上是男孩。


    我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日常的事物需要處理之外,大部分的時間其實都是放在修行和閱讀內參資料上麵,曉得這種事情,解放前發生的頻率比較高一些,因為小孩兒很好培養,生者可以養活了做各種惡事,死者可以直接煉製成無數邪門法器,倘若是真的排除了自然原因,那麽這裏麵的齷齪其實還是有很多可以揭開來的。


    接到任務之後,我返回了辦公室,此次行動所需要的人蠻多的,但是京都這兒也需要留人照應全局,在經過一頓考慮之後,我決定讓張大明白和張世界、張良馗和張良旭這四位老張家的人留下,隨時提供支援,而我、努爾、尹悅、徐淡定、張勵耘、趙中華以及剛剛結束培訓的林豪則奔赴南下。


    其實要說留下來統領全局的,無論是徐淡定還是努爾,都比張大明白要合適,但是考慮到西陵峽就是著名的長江三峽之一,臨近長江,倘若是遇到翻江入海的事情,徐淡定家學淵源,或許會更加合適一些;至於努爾,他是不亞於我的高手,倘若是要打硬仗,沒有他怎麽行?


    為這事兒,張大明白和三張將我好是一陣埋怨,覺得我將他們當做後勤了,我隻有承諾,說我這隻是前去看一看,倘若事情不順利,還是要讓他們四人過來支援的。


    這般一說,張大明白立刻合掌祈求,說保佑我們出師不利,這話兒又招來大夥兒的一頓笑罵。


    事不宜遲,我選的這些都是單身漢,也沒有什麽可以收拾的,得到任務之後,立刻定了火車票南下,一路到了武漢,又轉乘江輪到了宜昌。


    這是一個位於長江中上遊結合部的江邊城市,地處鄂西山區與江漢平原交匯過渡地帶,城市並不是很大,但是特別有韻味,在碼頭下了船,當地的宗教局也有人過來迎接我們,為首的是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姓黃,是市局辦的主任,十分熱情,一副迎接欽差大臣的模樣,讓我都不好意思接茬。


    從碼頭到當地市局,我坐的是領頭的好車,一輛嶄新的桑塔納,黃主任一直誠惶誠恐地跟我說,這次麻煩上級領導了,不過他們也是頗有些無奈,沒有辦法了。


    我一了解,才曉得以前的時候,他們這兒是擱西南局管轄的,在宗教局的幾個大分區之中,就屬西南局和西北局最是強勢,高手也多,然而這兩年分區,他們給劃撥到了中南局,眾所周知,中南局和東南局這兩個地方的力量最是薄弱,東南局隨著這些年的改革開放,中央也加大了投入,但是中南局的人手一直都是捉襟見肘,他們的報告打上去了好久,結果一點兒回饋都沒有,這一回,可算是將我們給盼回來了。


    盡管屬於秘密戰線,但是各地都是有差別的,據我所知,很多地方雖然有這麽一個部門,但是本身受到十幾年前的影響,一直都沒有回複元氣,當然,這也正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倘若地方上事事都能夠搞掂,那我們就直接養老得了。


    車子直接將我們拉到了市局,跟當地部門的領導見過了麵,對於我們這一次的行動,當地給予了巨大的支持,握著我的手承諾,說有什麽需要,都可以幫忙協調。一番客套之後,分了兩個協調員給我們,一男一女,男的叫做穀雨,女的叫做黃紫玲,都是十分精明能幹之輩。我們在市局會議室開了一下午的會,接著就是相關領導請我們吃飯,這些人情都需要應付,酒局散了之後,我們回到當地招待所休息。


    宜賓的夜色並不漂亮,但是熱鬧,到了晚上,好多市民出來閑逛,也有許多夜市攤子,賣一些當地的特色飲食,一群人往回走,我牽著小白狐兒走在最前麵,心中思量著明日的行程,突然小白狐兒掙脫了我的手,朝著前方快步走去。


    我下意識地望了過去,瞧見她走到了街邊一個趴到在地的乞丐麵前,從兜裏掏出了幾塊錢,放在了那乞丐的碗裏麵。


    我不經意瞧見了那乞丐的眼睛,裏麵似乎透著一股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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