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奮力衝擊,即便麵前是恐怖的蝗蟲山海,也沒有停下半步,因為我的兄弟們在後麵幫我拖著一眾凶神惡煞,這每一分每一秒的安寧,都是他們用血汗給我換來的,然而當瞧見攔在我麵前的這身影真容時,我卻終究還是停住了腳步。


    這個人與我有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她,隻怕我和努爾早已死在安南的崇山峻嶺之中了。


    嬌小玲瓏的身子,瓜子臉,一雙眼睛宛若天空上最璀璨奪目的星子,身穿著一身素淨白衣的小觀音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多年未見,小觀音依舊是當年我在麗江城外瞧見她的那般模樣,歲月甚至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點兒痕跡,這絕對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出現之後,她並無敵意,卻伸手將我給攔了住,衝著我搖頭說道:“陳二哥,對不起,我師哥囑咐過我,任何人都不能上這祭壇之上,你也不能!”


    他鄉遇故知,再見小觀音,那自然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然而聽到她表明了立場,我頓時就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疼。


    我沒有再往前硬衝,不過卻也沒有退卻,而是死死地盯著她說道:“小觀音,你難道真的想要跟著你師哥彌勒在一起,為虎作倀麽?”


    麵對著我的責問,這個眼睛依舊清澈透亮的女孩兒卻是搖了搖頭,咬著牙,痛苦地說道:“不,我師哥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告訴我,如果一旦成功了,他就能夠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所有的人都不會再受到貧窮、饑餓和不公平的折磨,所有的權貴都將覆滅,每個人都能夠各盡所能、按需分配,有序自由地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大同世界……”


    小觀音說著這荒謬無稽的話語時,居然一點兒停頓都沒有,顯然是被彌勒灌輸了許多瘋狂的思想,不過我卻曉得這個姑娘即便小,卻也有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可能會被這種病毒性思想所感染,而且與曾經的朋友為敵,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當下也是詫異地問道:“小觀音,彌勒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你有參與麽?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嗎?”


    小觀音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找到師哥之後,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那個地方,跟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啊,不能跟你說,反正我答應了師哥,就不能讓你上去。”


    她沒有撒謊,我能夠聽得出來,但是被小觀音攔住,使得我打亂彌勒的計劃功虧一簣,這是我不能夠忍受的,當下也是奮力疾呼道:“小觀音,你難道不明白麽?彌勒變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魔,在他的手上有著無數無辜之人的鮮血,這樣的人,他值得你來守護麽?你讓開吧,不讓開,還會有許許多多的人死去,這難道是你願意看到的麽?”


    小觀音被我說得一臉猶豫,然而卻依舊咬著牙說道:“我答應了師哥的,一定就要做到……”


    聽到小觀音最終蹦出來的這一句話,我難過地歎了一口氣,心裏麵滴著血,而卻堅定地舉起了手中的劍,沉聲說道:“小觀音,你既然選擇了與我為敵,與我信奉的道義為敵,那麽我們從前的交情那就一筆勾銷吧,此劍一出,我們就是敵人了——請不要留手,請尊重我這個敵人!”


    我一步一步地朝前,而小觀音則一步一步地後退,痛苦地搖著頭對我說道:“陳二哥,你能不能不要逼我,我不想與你為敵!”


    我回望了一眼我那些奮力阻攔眾人圍攻上來的兄弟們,憤怒大吼道:“我也不想與你為敵,但是不破此陣,生靈塗炭!”


    說著話,我開始朝著前方衝了過去,而當我抵達了交手距離的時候,小觀音終於不再退了,而是穩定住了心態,果斷出手。這女孩兒一對宛如蓮藕的白嫩小手翻飛,上麵根本就沒有握著任何武器,不過麵對著我的長劍直刺,她卻夷然不懼,準確地捏到了我的劍尖之上,微微一發力,我立刻感受到一陣酥麻的電擊,當時也是有些詫異,曉得彌勒既然敢叫小觀音前來守護自己,那這女孩兒自然也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對手。


    刷、刷、刷……


    我與小觀音過了幾招,立刻感受到一種淩厲之極的壓力,我麵前這個白衣赤足的女孩兒看著如同春天的花骨朵兒,稚嫩純潔,然而一旦交上了手,便能夠感受到她身體裏蘊含著的那種渾厚勁力,以及對於近身交手的理解和感悟,這是她這個年齡所沒有的厚重,無論我的劍勢是疾是緩,是近身交擊還是遠程遊走,都表現得遊刃有餘,而且那身法氣度,也儼然一方大家之派。


    我越打越心驚,小觀音年紀比我小了一大截,雖說師出名門,但是能夠有這般的實戰修為,絕對不可能是什麽溫室裏的花朵兒,她也絕對是從生死邊緣之中走過來的,然而到底是哪兒,能夠磨練出這般厲害的她呢?


    我想起了她剛才對我說的話語,她講她找到彌勒之後,其實並沒有長久地在一起,大部分時間裏,她是在另外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跟這個世界……不一樣?


    追溯到了這一節,我悚然發現,倘若小觀音所說的話並沒有假,那麽即是說,她來自不同於我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


    想到這兒,我又聯想起了初見小觀音的時候,那頭留著藍色鮮血的野豬,於是更加肯定了一些。


    我曉得,這個世間,除了我們所身處的空間,其實還有一些人類所未能探知的區域,佛經道籍之中描述的極樂世界和九重雲天、洞天福地,以及所謂的陰曹地府,深淵血海,諸如此類的等等,這些東西雖然太過於虛無縹緲,使得許多人根本沒有辦法去相信,但是無論是身處於這個行當之中的我們平日感觸,還是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明,都顯示著在我們認知的領域之外,還有無數神秘的世界與我們身處的世間平行存在,而我們隻不過是被一葉障目,看不到那扇門而已。


    不過小觀音卻能夠看見,並且還能夠自由出入,這才是她之所以能夠有這般厲害修為的緣故。


    想清楚了此節,我不由得對麵前這個姑娘心生敬意,不過越是如此,我卻越發地不再留手。我曉得自己麵對的,將是一個厲害程度遠遠超乎於她表麵模樣的高手,但是我卻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和擔憂,反而渾身洋溢起來的戰意卻將我血管裏麵冷卻的鮮血給燃燒了起來,這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也是我必須要越過的障礙,我隻有全力以赴,方才能夠成就自己。


    小觀音是什麽人?自我認識她一來,這姑娘就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出行裝備的法器奢侈得嚇人,隨身攜帶的寵物都是傳說中的四象白虎,當年的我,在食量驚人的她麵前,根本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兵哥”,時至如今,她更是有可能穿行兩界的神秘高手……


    不過即便如此,我卻也有著強大的信心,盡管我學道和聞道的時間並不如這位天之驕女,但是我卻承受過比別人更多的苦難,這些苦難對於以前的我來說,那都是最憎惡的東西,然而現在於我,則都是財富,因為每一次的生死邊緣,我都能夠成長,特別是在經曆過了千年老鬼利蒼的磨礪之後,無論是境界,還是修為,我都有了一個明顯的提升。


    世間的高手對決,從來不是實力的加減法,而是靠著自己的應變、機緣、實力甚至運氣的疊加,以及自己心中的那一股信念。


    這就是意誌,一種一往無前、有死無生的強大意誌。


    我與小觀音開始了激烈的交手,我用劍,她卻可以隨意地使用著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作為武器,這個女孩有著強大的瑜伽修行手段,以及無數種佛法手印,在交手的過程中,她潔白的足尖屢次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在我的印象之中,這個女孩從來都沒有穿過鞋子,然而奇怪的事情是,這小巧玲瓏的腳丫子,卻從來都沒有被泥土給弄髒過。


    不知道為什麽,打到了後來,我總感覺自己麵對的並不是小觀音,而是佛教傳說中的那個白衣大士。


    是的,白衣大士。


    我劍法精湛、魔功凶悍,而小觀音身法精妙,手段多變,一時間卻也難分勝負,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張良馗慘烈的叫聲:“老大,給我弟弟報仇,殺、殺、殺……”


    聽到張良馗那從胸膛之中發出來的嘶吼,我的餘光之中瞧見勢若猛虎的張良馗在殺了四五人之後,終於精疲力竭,然而當幾人想要擒拿於他的時候,他卻縱身飛起,用身體撞開了數人,最後衝入了那老丐的懷裏,一雙鐵爪死死掐住了那個狗賊。老丐自然是給弄死,然而張良馗也最終被數人齊出,亂刀劈死。


    張良馗死了!


    即便是死,也在怒吼,也未瞑目。


    我感覺一股熱血噴湧上了腦海裏,頓時一陣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巨大力量突起,朝著小觀音一掌擊出。


    掌中,人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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