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我的眼睛在一瞬間就眯了起來,本以為過了一上午了,對方早就已經離開了此地,朝著別的地方搜查而去。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嗜血凶殘,居然又折回了頭來。


    不但如此,而去還直接在村口下降頭,讓那有毒霧的濃煙充斥整個漁村碼頭,就是試圖將我們給逼出來。


    這個漁村。可是洞裏薩湖這附近少數幾個比較熱鬧的人群聚集地,至少也有三五百人。


    這麽多的人,他們居然還敢這般恣意妄為,當真是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我的心中一陣生寒,知道那聲音雖然從天空之上傳來的。不過本人卻應該還是在村口;而至於此人,盡管腔調變得格外古怪,但我還是能夠聽得出,應該就是卜桑。


    卜桑。康克由的大弟子,閣骨島的守巢人,與此同時,他還是一個剛剛失去靠山的失意者。


    他的大靠山,也就是那個恐怖的虛空巨眼,此刻卻是被封印在了我懷中的九龍青銅罐中,至於那縷逃脫出去的意識,別說是我,就連七劍之中的任何一位,都能夠將她給直接弄死。


    站得越高,跌得越慘。


    正是這樣的一個心境,使得卜桑的行事越發地瘋狂起來,我讓眾人在米倉之中蟄伏。稍安勿躁,而我則宛如鬼魅一般,走到了外麵的小院之中來。


    我低頭,瞧見小院裏一地昏倒在地的人。他們的臉色鐵青,口吐白沫,呼吸似有似無,仿佛處於休克,或者死亡一般的狀態。


    而在他們的身下,居然有淡黃色的體液滲透出來,裏麵陰氣十足,讓人不寒而栗。


    我毫不猶豫地貼著牆,緩步來到門口,探頭朝著外麵的街道,以及盡頭的碼頭瞧去,卻見原本還算是比較繁忙的街道,此刻橫七豎八,到處都躺倒著與米鋪夥計一般模樣的平民,隨著那氣息的飄蕩,繁華的漁村在幾分鍾之後,卻是化作了一片鬼蜮。


    好……歹毒的手段啊!


    我單手捂著口鼻,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心中震撼無比。


    我倒不是沒有瞧見過這麽多的死人,事實上,我出道幾十年來,更慘烈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見過,隻是心中難免有些不能理解,對於那幫巴幹達巫教徒來說,這些無辜的漁民和碼頭力夫,可都是他們自己國家的同胞,為了一個莫須有存在的敵人,他們竟然會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實在是……


    惡心!


    修行者若是不能守護那些無辜的普通人,便是有再出神入化的力量,那又有什麽可以榮耀的地方?


    我滿心震撼,而卜桑卻還在繼續說著:“你斷我前程,我毀你活路,別藏著了,真的以為一個地魔將,就能夠將我們給引走?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事實上,若不是那鬼東西,我們還真的不能確定你們就在這裏。隻可惜,你們自亂陣腳,倒是給了我們許多布置的時間。出來吧,我可以給你們一戰的公平,不然,你們就在這個芝麻大的無名小村子裏,發臭生蛆吧!”


    聽到他的話,我終於豁然開朗,知曉了我先前一直心緒不寧的原因,問題居然是出在了依韻公子的這裏。


    我可以想象得到聽到這話兒的依韻公子滿心的懊惱,不過卻也曉得,倘若不是依韻公子的出手,隻怕彼此之間的衝突極有可能就會提前幾個小時了。


    而且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幫人的心居然如此殘忍,連自己的同胞,也是說殺就殺,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怎麽辦?


    我看向了宛如鬼蜮的空寂街道,又看著空氣中若有若無飄散著的黃色煙塵,臉色越發的嚴肅起來。


    事實上,對方的這降頭毒霧,對於早有準備的我們來說,算不得什麽威脅,他此刻也未必能夠肯定我們還藏身其中,之所以如使出這般殘忍的手段,便是想要通過言語威脅,將我們給嚇出來。


    我們現在若是被他激出來了,說不定就正中了下懷,還不如耐心等待著,看看情況再說。


    想到這裏,我折身返回了米倉之中,將我的分析給大家說了一遍,對於我的話語,眾人都給予了肯定,不過之前依韻公子的分身犧牲,使得對方瞧出了一些端倪,必然也估計到了我們極有可能藏身於這米倉之中,所以我們得轉移到另外的一個地方去。


    不過這個對於我們來說,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先前小白狐兒進村查探,有好幾個備選方案,除了這穀倉之外,還有一個地方比較不錯。


    那就是漁村曬鹹魚幹的晾曬場儲藏室。


    趁著敵人並沒有進入其中,我們趕緊轉移,順著低矮的屋子,一路摸到了村尾處用竹子搭起來的晾曬屋,一股臭鹹魚的味道,立刻灌入了我們的鼻子裏。


    我進入裏麵,將布魚等人安頓好了,也不敢離開,用遁世環屏蔽住大家夥兒的氣息,然後眯著眼睛,打量著村口。


    卜桑在外麵大放厥詞,然而行動卻是十分的小心仔細。


    他甚至都沒有敢闖入村子裏麵來,若是不斷地施加那略帶黃色的毒霧,對此有一定了解的秦伯告訴我們,這玩意叫做萬鬼降,意思是降頭一出,萬鬼生成。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應該叫做生化毒氣,更加妥當一些。


    我們縮攏在晾曬屋中,等待著敵人的再一次搜查,然而那受過一次驚嚇的家夥似乎比先前更加的謹慎,隔一段時間,說一段囂張威脅的話語,卻並沒有敢闖進來。


    他並不敢以身冒險,這個應該是被嚇怕了。


    除了不太敢跟我們正麵交手,他應該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利用這萬鬼降的手段,將我們溫水煮青蛙,給憋死在這裏麵去。


    然而事實終究還是不能如他所願,要曉得,我們來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那辟邪符便能夠屏蔽此物,更何況秦伯和依韻公子對此也是行家裏手,幾種手段疊加起來,倒也能夠將這腐蝕的效果,給抵消了去。


    到了後來,我們甚至都用不上那特製的毛巾,遮掩口鼻。


    時間慢慢拖延,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太陽西沉,快要沒入湖水的盡頭處。


    被萬鬼降浸染的村子,出了我們之外,此刻已然見不到一個活人,甚至連活物都瞧不見,那碼頭木棧上的水桶裏麵,活蹦亂跳的魚兒也張開了嘴巴,鼓起白眼,死得不能再死。


    整個村子,宛如一片鬼蜮,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著實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在夕陽即將沉落湖畔之下的時候,一直安靜不說話的秦伯突然站了起來,臉色嚴肅地對我說道:“不對,有點兒問題。”


    我眉頭一揚,問怎麽回事,秦伯指著外麵死去的那些無辜村民,搖頭說道:“你看看,那是什麽東西?”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瞧去,卻見那些原本伏地而倒的家夥,身體不斷晃蕩,就好像瀕死的小魚一般,開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臉色也變了,這哪裏是什麽萬鬼降,明明就是將活人化作死屍,又將死屍變成活死人。


    真不知道,那卜桑為何會這般邪門的手段。


    就在我滿心震撼的時候,那些橫屍街頭的村民,居然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鼻子不斷聳動,朝著四處嗅去,仿佛是在找尋生人的氣息。


    我將那特製處理的濕毛巾給綁在了口鼻處,平靜地抽出了手中的劍來。


    原來卜桑之所以一直說著廢話,拖到這個時候,卻是打著這樣的主意,想要借力使力,利用那些無辜村民的屍體和靈魂,來將我給抓獲。


    遁世環能夠給屏蔽掉我們的氣息和修為,卻籠罩不住活人的氣息。


    這些變成活死人的無辜村民臉色一陣僵直,左顧右盼之間,居然將目標鎖定在了我們這邊來。


    在這死氣凜然,宛如鬼蜮一般的地方,我們幾個人湊在一起,散發出來的生氣就如同黑暗之中的明燈,根本就沒辦法遮掩,而就在一眾屍化的無辜村民陸陸續續地從村子裏冒出來,朝著我們這邊聚集的時候,在村口的方向,也陸續出現了幾個身影來。


    時至如今,再躲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麽必要了。


    我們既然算錯了一步,就得咬著牙硬頂。


    雙方碰麵了,隔著遠遠的長街。


    目光與目光在半空之中碰撞,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要幹!


    我瞧見了卜桑,瞧見了毒蛇巴勒,瞧見了食人魔虜布,瞧見了幾十個、上百個影影綽綽的家夥,心中不由覺得多出了幾分擔憂,又似乎有幾分期待。


    那個被稱為血手狂魔和康王的男人,是否也來了?


    圍剿我們的這一大幫子的人裏麵,已然是匯聚了當年橫行吳哥的精銳之眾,能夠與這般的對手交戰,倘若是能夠再加上一個康克由的話,就算是死,想來也是無憾了吧?


    十八劫啊十八劫,你這算是第幾劫,誰能幫我算一算?


    仿佛為了附和我這荒唐的想法,在一大幫匯聚精英的身後,又站出了一個略顯得削瘦的身影來。


    他一出現,就像早晨初起的太陽,群星的光芒消散。


    世間,唯有他!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十八劫啊十八劫,你這算是第幾劫,誰能幫我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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