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沃而豐饒的土地之下,陡然之間,無數如同嬰兒手臂般粗壯的荊棘刺藤奮力鑽出,仿佛那觸手怪獸一般,朝著四麵八方擴散而來。


    離我最近的數十隻刺藤。扭動著身子,朝著我這兒猛然卷來。


    恐怖的變化在一瞬間發生。


    這是分身之前並沒有領教到的,此刻卻全部加諸到了我的身上來。


    噗、噗、噗……


    讓人牙齒發酸的聲音不斷出現,而身處於漩渦中心的我,卻並沒有半分慌張,而是將手伸入懷中,把飲血寒光劍給拔了出來。


    飲血寒光劍一出,一股恐怖的氣息立刻以我為中心,朝著四周襲去。


    刺藤其實也是一種生命,碰到這種強橫到無視一切的氣息,也會產生恐懼,於是在驟然之間,突然停頓了一下。


    盡管這停頓在常人看來。幾乎可以忽略,卻給了我充足的時間。


    長劍斬。


    劍出鞘,遊龍驚鳳,無數朝著我襲來的荊棘刺藤被削去尖端,斷刺飛揚而起,而我則將飲血寒光劍舞成一道水潑不進的幻影光幕,任何刺藤進入其中,都會化作斷肢紛飛而起,根本就傷不得我分毫。


    事實上。這些刺藤有著驚人的韌性,倘若不是飲血寒光劍邊緣的氣息足夠鋒利的話,甚至都很難將其斬斷。


    攻擊還在繼續,當瞧見那些驟然刺來的藤蔓對我根本無效之後,陣中的龍小海似乎想要從內部突破。


    當確定了這麽一個指導思想之後,我立足的腳下,就沒有一刻消停。


    無數刺藤頂著帶著血漿、屍骨的泥土。從我腳下鑽出,朝著我的腳板底給刺來,這速度。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幾輪攻擊之後,我不敢再繼續停留在藥園子裏,而是騰身在了半空之中,腳尖點著那漫天飛舞的刺藤,人在空中飛縱,如同傳說中的荊棘鳥,一生都不落地。


    人在半空之中,俯視整個藥園子,突然感覺到有一種群魔亂舞的詭異。


    瘋狂舞動的荊棘刺藤,有的黑乎乎,有的則顯得有些青澀,表麵上的尖刺不斷收縮,仿佛活物。與那水蛭、螞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這種詭異,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暴力美學。


    舞動、血腥、危險……


    這樣的法陣,倘若是個尋常人,或許早就被那無數刺藤給纏住,吸進鮮血,最後埋骨於此。


    然而這對於我來說,又實在有些威脅不夠。


    龍小海既然敢小瞧我,那就得付出代價。


    什麽是代價?


    血!


    人在空中,不斷地騰挪跳躍,但是我卻並不是被動地應招,而是在不停地選擇發力的位置和時機。


    終於,在一條幾乎超過成人腰圍粗細的藤蔓從泥土裏鑽出,朝著我這邊陡然射來的時候,我如蝴蝶一般地落在了它的身上,腳尖在密集的尖刺縫隙之中找到了一處可立足的地方,緊接著將飲血寒光劍朝那茅草屋平平一斬。


    這一劍,平緩得就像是小孩子玩弄那玩具劍一般,軟綿無力,徐徐而前。


    然而這氣勢,卻與我當日在靈界之中,力退群豪一般無二。


    越是緩慢,越是蓄力綿長。


    與彌勒一戰的那九劍,讓我對於手中的這把魔兵,和自己的劍技,有著比天下劍手更加深入的感悟。


    這一劍,破!


    唰!


    一道幾乎能用肉眼可見的劍氣從飲血寒光劍中噴薄而出,呈現出一個半弧壯的氣浪,朝著那茅草屋陡然切去。


    勁氣外放,是一個高手最尋常的標誌,而劍氣外放,則是一個劍手練到了極致時的一種表現。


    但是劍氣與劍氣,之間還是有不同的。


    如何不同?


    效果!


    那半月斬一般的劍氣隱沒入茅草屋中,並無動靜,而我則從空中落到了地上,並沒有朝著那邊看去,而是將飲血寒光劍從六七米的高空,陡然帶到了地麵上,將其深深插入其中。


    這法陣的關鍵,不再這漫天的荊棘刺藤,而在我們腳下宛如油膏的黑色泥土之中。


    就是這些泥土,給予了這些刺藤無盡的力量。


    破!


    前麵的一記半月斬,並非是終點,而插入泥土之中的這一劍,方才是我破局最重要的一劍。


    劍尖之處,一股龍息吞吐,丹田神府之中的龍意勾連,將其化作一條蒼勁青龍,朝著那邪惡土地的本源之處陡然氣息。


    轟!


    當兩者相撞的時候,整個大地都在顫抖,無數刺藤在這一刻變得瘋狂了起來,然而卻沒有一支,膽敢靠近我的三米之內。


    龍氣之下,萬物臣服。


    不管大地如何顫抖,跟前的景象如何混亂,我絲毫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平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那間茅草屋。


    在我的注視下,茅草屋頂上的草棚子,以一個微妙的角度緩緩傾斜著,滑了下來。


    隔著二十幾米,一劍,將它的頂棚給切下。


    噗!


    當整個頂棚都全部倒落在地上的時候,那茅草屋用泥土構建的牆壁也在此刻承受不住氣力,轟然倒塌了,露出了裏麵一臉錯愕的龍小海來。


    他依舊還是剛才那羽衣華士的模樣,正在對著屋子中間的一處鼎爐瘋狂起舞。


    作為這處桃源法陣的陣心之處,那茅草屋遠遠沒有尋常看起來的那般簡單,它其實不比鋼鐵構築的建築強度低多少,所以他認為自己藏身於此,其實是十分安全的。


    所以當一切都坍塌的時候,龍小海跳大神的姿勢還保持不變。


    然而他最終發現,那些刺藤,已然不聽他的指令了。


    整個法陣,都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而自己,則暴露在了敵人的麵前。


    當明白了這麽一件事情的時候,他終於選擇了停止,不得不勇敢地麵對著眼前的一切,衝著我恨聲喊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飲血寒光劍在泥地裏不斷顫動,我將手平靜地放在劍柄之上,將它固定住,然後露齒一笑道:“下麵有個小東西,十分不安分,我得打服它,讓它不要打擾到我與你這故人會麵的平靜。”


    “天!”


    龍小海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搖著頭不斷說道:“這怎麽可能?它是那麽的強大,你怎麽可能……”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我手中突然一陣抖動,卻是那地底的東西在做垂死掙紮,我口掐法訣,一記掌心雷,再次拍到了劍柄指上去。


    轟!


    一聲悶雷,從地底響起,而經過這一次之後,飲血寒光劍便再無動靜,而周遭漫天揮舞的荊棘刺藤也在同一時間紛紛垂落了下來,倒伏在了園子裏。


    就好像是秋天等待收割的麥穗。


    片刻之後,那些油光堅韌的玩意開始萎縮,黑氣蒸騰而起,將這空間給染得一陣邪乎。


    我沒有管插在泥土之中的飲血寒光劍,而是緩步向前,一直走到了那倒塌茅草屋的跟前來,望著一臉驚慌錯愕的龍小海,突然感到一種毆打幼兒園小朋友的錯覺。


    這種欺負人的事兒,其實一點兒都不好玩。


    我歎息了一聲,然後問道:“龍小哥,多日不見,越發地憔悴了,可見你混得不咋樣——告訴我,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我的話語裏充滿了故人久別重逢的離愁,而龍小海卻並沒有聽出來。


    事實上,此時此刻的他,絕對是不想與我再次見麵的,不過在失去所有屏障的情況下,卻也隻有硬著頭皮說道:“我在哪兒,與你何幹?”


    我摸著鼻子說道:“龍小海,我與你當日雖有仇怨,不過都是你在矯情,時過境遷,你又何必如此冷漠?”


    龍小海將我彬彬有禮,於是壯著膽子罵道:“要不是你,和那個低賤的田賊,我爹怎麽會死,又怎麽會離開那裏,怎麽可能輾轉漂泊,流落江湖呢?”


    我冷笑道:“你之所以有今天,都不過是咎由自取而已——當日你對你堂妹下藥的時候,可曾想過後果?”


    聽到我提起這事兒,龍小海更是火大,怒聲罵道:“我艸,你還好意思說,老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豁出了臉麵,結果最後衛神姬最後還是讓你給玩兒了,還弄出了一個崽子來。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在這裏說什麽風涼話?”


    什麽?


    我渾身一震,指著他的鼻尖喝道:“你說什麽,別在這裏胡亂嚼舌頭,我跟神姬之間,可是清白的!”


    “清白?”


    法陣被破,龍小海原本還是十分忐忑的,結果說到這裏,情緒頓時就上來了,臉麵就變得猙獰起來。


    他指著我憤然說道:“你他媽的在這裏跟我裝什麽犢子?以為我龍家被清洗,那地方的鳥事老子就什麽都不知曉了?衛神姬在繼位之後的第二年,隱居百丈冰宮,名義上是閉關修行,其實就是產子。算算時間,就是那日之事,而那天除了你,還有誰能占這便宜?”


    什麽,天山神姬生了一個兒子?


    聽到這麽勁爆的消息,被我擱置在角落的記憶一下子就變得鮮活起來,我突然想起了在天山神池宮的過往,那一幕一幕,就像電影蒙太奇一般,從我腦海之中劃過。


    到了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幅畫麵。


    我與小白狐兒離開天山神池宮的時候,在遠處,一直有一個人在默默地望著我。


    我以前一直以為是幻影,現在卻發現分外清晰。


    她,就是天神神姬!


    我送你離開。


    千裏之外!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屋簷如懸崖風鈴如滄海


    我等燕歸來時間被安排


    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


    看不清對白你聽不出來


    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


    把結局打開那薄如蟬翼的未來


    經不起誰來拆


    ——————————


    呼,終於把那一段給接上了,離大結局,又近了一步。


    諸位,等我將這結局,給構建得完美。


    謝謝你們的耐心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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