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途中,還沒走到一半路程,趙三郎就已經咽了氣。


    臨走的時候他的嘴角還掛著詭異的笑容。


    此時的趙三郎已經骨瘦如柴、臉頰凹陷、身上仿佛隻剩下一張皮,體內的精元都被黃皮子精吸光了,皮膚就像幹裂的老樹皮,死狀有些瘮人。


    由於正值夏季,屍體腐爛的很快,不出兩日就已經屍臭熏天。


    趙老爺子托人買來一口棺材,把趙三郎的屍體裝殮妥當,一路哭哭啼啼往趙家莊走去。


    回到家裏,趙夫人聽聞小兒子的死訊,當場就暈死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趙家莊一片愁雲慘霧,仿佛有一團烏雲籠罩在頭頂上。


    家丁傭人們忙前忙後,開始忙碌準備趙三郎的葬禮。


    趙家莊大門口掛起了寫著兩個黑色奠字的白色燈籠,正廳也拉起了布幔,布置成一個靈堂。靈堂中央放著一口黑木棺材,棺材裏裝著趙三郎的屍體。棺材前麵有個火盆,趙老爺子和夫人,以及趙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在棺材麵前跪成一溜排,一邊往火盆裏燒著趙三郎生前的衣物,一邊哭哭啼啼,整個大廳之上都是嗚咽嗚咽的哭泣聲。


    趙老爺子又氣又急,再加上日夜兼程趕回來,內火攻心,不出兩天就病倒了。


    黑幕降臨的時候,趙老爺子喝碗湯藥,回屋躺下了。


    靈堂之上留下趙夫人,以及幾個家丁丫鬟。


    趙夫人叫來一個跟著趙老爺子去了黃皮子嶺的家丁,細問趙三郎的死因。


    家丁把在黃皮子嶺發生的詭異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述給趙夫人聽,趙夫人和一眾丫鬟聽得瞠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等奇事,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竟然是被黃皮子精吸幹精元而死的。


    白色的燭淚一顆顆滾落下來,夜風吹過,燭火搖呀晃的,映照得靈堂淒淒惶惶。那些布幔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嘩嘩聲響,火盆裏燃燒的紙錢灰燼飛起來,在靈堂裏四散飄飛。靈堂外麵的兩棵大槐樹搖擺著枝葉,在淡白色的地麵上投下斑駁怪異的暗影。


    夜已經深了,留下來守靈的趙夫人和那幾個家丁丫鬟都有些熬不住了,撐著腦袋開始打盹。


    迷迷糊糊中,趙夫人隱隱聽見一陣奇異的聲音。


    剛開始她以為有老鼠鑽進來啃噬香燭,還沒怎麽在意。


    過了一會兒,她越聽越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扭頭看向身後的棺材。


    隻見棺材上麵有一雙幽綠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她。


    趙夫人猛然一驚,嚇得魂飛魄散,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才發現,棺材上麵竟然趴著一隻體型均稱的黃皮子。黃皮子一動不動地趴在棺材蓋上,一雙幽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夫人,眼睛裏仿佛透露出一股怨毒。


    家裏怎麽會突然來了黃鼠狼?


    趙夫人微微心驚,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其中關鍵,看見黃皮子趴在兒子的棺材上,伸手就去哄趕那隻黃皮子。


    那隻黃皮子吱溜跳下棺材,落在地上,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想起黃皮子剛才那種怨毒的眼神,趙夫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三郎生前就是被黃皮子精害死的,現在靈堂裏麵又無緣無故地冒出黃皮子的身影,這一切恐怕不是巧合那麽簡單吧。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趙夫人把所有家丁丫鬟都召集到靈堂上,交給大家一個奇怪的任務,在趙家莊尋找黃皮子的蹤影。


    趙老爺子得知消息,問趙夫人怎麽回事,趙夫人把昨晚上見到黃皮子的事情告知趙老爺子,趙老爺子沉默著沒有做聲。不知為何,此刻他竟然想起了地釋和尚臨走的那一番話,心中惴惴不安。


    家丁們把趙家莊掘地三尺,丫鬟們也翻遍了所有箱櫃角落,沒有一個人發現黃皮子的蹤跡,大家猜測昨晚上的那隻黃皮子可能早就逃走了。不過也有丫鬟在私底下說,有可能是趙夫人自己眼花了,因為太緊張三少爺的死,所以產生了幻覺,看見什麽東西都像黃皮子!但是趙夫人堅信,自己昨晚確確實實看見一隻黃皮子趴在趙三郎的棺材蓋上麵,而且還盯著打盹的自己看了那麽久,絕對不會記錯。


    趙老爺子大概也意識到了事態的重要性,直接給家丁下了鐵令,凡是在趙家莊看見黃皮子,一律做打死處理!


    說來也怪,一整天都沒見著黃皮子的蹤影,但是在半夜守靈的時候,那隻黃皮子又出現在了趙三郎的棺材蓋上。這一次同樣是在趙夫人打盹的時候,當她聽見聲響睜開眼睛的時候,又看見那隻黃皮子瞪著幽綠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等到趙夫人叫醒家丁追打黃皮子的時候,那隻黃皮子又不見了蹤影。


    連續三天,黃皮子就像定時的鬧鍾,準時出現在棺材蓋上。


    趙夫人心慌意亂,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於是向趙老爺子提議趁早把三郎的屍體埋葬了。


    趙三郎是在半路上死的,早已過了停靈的七日期限。


    但是因為趙老爺子舍不得隨便挖個坑把自己的兒子埋了,所以回家之後,他還想在家裏停靈七天,給三郎一個完整的葬禮。


    現在聽說了這樣的詭異事情,趙老爺子也有些猶豫了,於是答應了夫人的請求,讓家丁下去準備,計劃翌日天亮出殯,把棺材抬到後山去埋葬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是蒙蒙亮,趙家莊的人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所有的家丁丫鬟都穿上了白色的喪服,手腕上係著黑色的棉紗,一個個麵容悲戚,整個趙家莊的氣氛非常凝重。


    趙老爺子挑選了八個身強力壯的家丁負責抬棺,八個家丁用粗麻繩將棺材捆綁在兩根圓木上麵,然後分成左右兩邊,一邊四人,大聲喊著口號,晃晃悠悠地將棺材抬了起來。


    棺材一抬起來,八個家丁都感覺不太對勁,奇怪了,棺材為什麽變得那麽輕呢?


    他們八個人剛開始以為棺材很沉重,但是沒想到棺材抬起來之後卻是輕飄飄的,棺材裏好像沒有裝著屍體。


    其中一個帶頭的家丁還特意檢查了一下棺材蓋,發現棺材蓋釘得死死的,並沒有撬開過的痕跡。帶頭的家丁也就放下心來,招呼著眾兄弟呼哧呼哧抬著棺材一路往後山走去。


    朦朧的晨霧還沒有散去,一支近百人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出了趙家莊大門。


    這近百號人全都穿著白色喪服,有的還戴著白色尖帽子,就像地獄裏走出來的陰兵。誰要是大清早的撞見這隊人馬,估計還以為是撞鬼了。


    前麵是一支喪樂隊,有的吹著嗩呐,有的吹著喇叭,還有的搖晃著銅鈴鐺。後麵跟著的人一邊走一邊往天上拋灑紙錢,風一吹,那些紙錢漫山飄飛,白花花的撒了一地。


    趙老爺子和趙夫人在丫鬟們的攙扶下,神情悲痛,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趙家兄弟跟其他的一些親戚朋友緊隨其後,一路嗚嗚咽咽的走向後山。


    後山有一塊山坡是趙家的地,算是趙家的祖墳,趙家的列祖列宗都埋葬在那裏。


    來到趙家坡,點燃香燭,拋灑紙錢,一行人拜祭過趙家先祖,然後趙老爺子指揮家丁挖土。


    等到入土時辰的時候,土坑也差不多挖好了。


    “三郎,你安息吧!”趙老爺子摸著棺材蓋,戀戀不舍地看著冰冷冷的黑色棺材,忍不住老淚縱橫。


    就在這個時候,棺材裏麵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趙老爺子沉浸在傷心裏麵沒有聽見,還是負責抬棺材的那個帶頭家丁聽見了,他詫異地問趙老爺子:“老爺,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趙老爺子止住哭泣,支起耳朵仔細凝聽了一會兒,登時臉色大變,後退兩步,有些驚懼地指著棺材:“棺材……棺材裏麵……有動靜……”


    清晨的迷霧還沒有飄散,趙家坡上仿佛吹過一陣陰風,在場雖然有上百號人,但是每個人都感覺心裏發毛,脊背一陣陣地生寒。


    趙家坡上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具棺材。


    棺材裏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雖然細微,但是每個人聽上去都感覺很尖銳,就像是……就像是爪子在撓東西的聲音?


    在場眾人心頭一跳,難道是詐屍了?


    在古人眼裏,詐屍是一件非常不祥的事情,趙老爺子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有人開始低聲議論起來:“黃皮子是通靈之物,聽說每天夜裏都有一隻黃皮子趴在三郎的棺材上麵,是不是黃皮子引起的詐屍呀?”


    “老爺,這……這可怎麽辦呀?”趙夫人臉色蒼白,心中的慌亂更甚。


    “開棺!”沉默半晌之後,趙老爺子做出了一個沉重的決定。


    啊?!


    下麵的那些家丁滿臉困惑地看著趙老爺子。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通常房裝殮入棺之後就不會再打開棺材了,這樣做意味著對死者不敬,這是喪葬習俗裏的大忌。


    “老爺,這好像不太妥吧?”趙夫人擔憂地說。


    趙老爺子衝著那些家丁大聲喝罵道:“你們全都聾了嗎?我叫你們開棺!三郎是我的兒子,就算詐屍了也是我的兒子!我倒要看看,棺材裏究竟有什麽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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