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相同款式的波斯藍絲絨盒被顧從燃握在手中,他坐在車廂裏,看著夜色下被月光籠罩的浮金苑,問:“你在家嗎?”許沉河睜著眼睛說瞎話:“不在。”“那我上你家等你,”顧從燃推開車門,“我有東西想給你。”許沉河直接從沙發上坐起來了:“顧從燃,你能不能別這樣,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別犯個錯就買個禮物哄一哄,我的學生都不屑於這種認錯方式。”電話那邊沒了回答,隻剩汽車呼嘯而過時夾帶的幾聲急促的鳴笛。許沉河心硬不過三秒,說完也覺得自己語氣重了:“你過來吧,我在家。”外賣是和顧從燃同時到的,許沉河的笑臉在送走別人後就成了冷臉,他拎著盒飯拉開餐桌旁的椅子,自顧自地吃飯。“你今天上哪去了?”顧從燃問。許沉河熟練地扯謊:“一日遊,散心。”“和誰?”顧從燃緊接著問。“祝哥。”許沉河搬出祝回庭擋箭。顧從燃放心了點,不吵著對方吃飯了。桌上放著今天早上被顧從燃落下的絲絨盒,擱在爵士白的桌板上顯得格外惹眼。顧從燃的手剛摸上去,許沉河手快地按上去:“幹什麽?”手底下的絲絨盒被抽走,隨後手心裏多了個一模一樣的盒子,是顧從燃從兜裏掏出來的:“我拿這個跟你換。”許沉河剛把盒子推開,顧從燃又塞了回去:“你打開看看。”一推一讓間,顧從燃幹脆幫他打開盒子,挖出嵌在海綿中央的月長石塞到許沉河手裏:“我跑遍市裏的店鋪了,沒找著合意的水晶,能不能用這個來代替?”冰涼的月長石躺在手心,中央是幽藍的光暈,想也知道比一塊廉價的人工水晶不知昂貴了多少倍。早上被許沉河刻意拋在腦後的畫麵又蹦了出來,他忍無可忍,揚手把渾圓的月長石往地上一扔,對上顧從燃那雙寫滿錯愕的眼睛。“你”顧從燃剛出口,便被許沉河截住。“有什麽問題嗎?”許沉河揚起下巴。第58章 我們之間曖昧不清的關係該結束了月長石在橡木地板上有彈跳力地蹦了幾下,撞上牆根後靜靜地躺在地麵。許沉河雙眼中的神情像那塊月長石般幽冷,他是想通了,放棄了,趁著感情沒到要死要活非對方不可的地步,他強迫自己醒悟過來。顧從燃第一次被許沉河決絕的表情驚到,平時許沉河生氣的時候冷個臉也就過去了,今天這動作顛覆了顧從燃對許沉河脾氣底線的認知。“我想彌補。”顧從燃把手裏的空盒子放桌上。這種淨度極高的月長石在市麵上很難見到,他托母親聯係了有名聲的珠寶收藏家才高價收回來,許沉河這一摔,若是在月長石上麵留下半條劃痕,對它原來的價值都大大削減。然而那花出去的十幾萬對顧從燃來說都不算什麽,畢竟今天早上自己一時的衝動也許已導致許沉河不會再為了他費心思打磨一隻獨一無二的水晶鯨魚。椅子腿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許沉河離開座位把落在牆根下的月長石撿回來,重新嵌入盒子裏的海綿中:“我們根本不在同一個思維裏運轉。”扣上盒蓋,他把盒子塞回顧從燃兜裏:“你想的永遠是用一個東西代替另一個失去的東西,我想的是它們各自珍貴無可替代。當一件東西成為了代替品,它就丟失了它原本的價值,物件是,人也是。”“我沒說過你不重要。”顧從燃辯解。許沉河收拾好沒吃完的盒飯:“你對號入座了證明你原本就產生了那樣的念頭。”他抱著盒飯鑽入臥室,抬腳勾上了門:“對不起,今天心情很差,讓我自個兒呆著吧。”鎖好門,許沉河臥在電腦桌前把飯吃完。室內一股散不開的飯菜味兒,他開了窗透風,順便靠在飄窗上讓夜裏的冷風吹清醒自己的腦子。對於自己的父母,他始終抱有畏懼心理,即便他成人了,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在他們麵前仍是無法抵抗對童年時受過非理性手段的恐慌。下個月又要開始忙,到明年初恐怕都空不出假期,出發去慶水縣的時間隻能選在近一周內。其實許沉河不想那個日子太快到來,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還沒預設好見麵會出現哪種狀況,每個狀況他要如何處理。除此之外,他無緣無故多了個親哥且對方在他未見過麵的情況下就已經離世的事實對他的打擊比料想中要重很多他不是不渴望親情的,可溫暖的親情在他身上便成了鏡花水月,無端多出個兄長,可江畫卻早就不在人世。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被初冬的冷風吹得久了,許沉河思緒沒理順,反而頭隱隱作痛。他仿佛踩在崩潰的邊界,想要給自己一刀,也想撞破窗玻璃往下跳,可回想到自己當年拋下家庭一走了之也熬過來了,他又不願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他還有力氣生存下去。晚些時候祝回庭給許沉河發來了年底的工作行程,在十一月下半月前塞了兩個廣告代言和雜誌訪談,這位經紀人還真是不遺餘力地把藝人給安排得妥妥當當。文件發完後,祝回庭在後麵跟了條語音:“本來不想讓你接太多的,但你正是需要被工作填滿來忘記煩雜事的時候,千萬別怨我。”許沉河編輯道:我是不是得謝謝你為我著想啊。祝回庭不愛打字,又發來語音:“不用,主要還是因為你帶貨能力強,為公司賺的錢多。”許沉河心情放鬆稍許,回複道:我就是個工具人,對吧。“誰不是呢,”祝回庭說,“咱又不是大老板。”祝回庭回得不快,光伺候大老板去了,顧從燃沿著網絡窮追不舍地給他拋問題:“你跟許沉河去旅遊了?到哪一日遊了?他今天心情很差,出去玩的時候有沒有好點兒?我在浮金苑,他把自己關房間不出來,有什麽辦法能哄他?”祝回庭索性把電話打了過來:“煩不煩啊你,給我開愛情導師谘詢費嗎?”“解決好了我給你發紅包,”顧從燃看著緊閉了近一小時的房門,轉身走出陽台推上玻璃門,“外加宿與邇出道前未公開的宣傳照一份。”谘詢費很誘人,但祝回庭也不是那麽容易被糊弄:“許沉河十一月參演的片子選址在隔壁鎮上,我帶他去逛了兩圈熟悉場地,我看他心情蠻好的,還哼了一路曲兒。”“他早上狀態怎麽樣?”顧從燃不太信,“你老實說。”對於顧從燃去年擅自公司同意與宿與邇解約,祝回庭還耿耿於懷,加上顧從燃一錯再錯,他倒想讓對方嚐嚐苦頭:“狀態啊,沒留意,就是眼睛很腫,他說昨晚沒睡好。”不管祝回庭是否刻意隱瞞,顧從燃都明白許沉河的心情和自己脫不開關係。早上衝動砸了許沉河送他的禮物,連同甩下一句狠心話,帶著一身的氣坐進車裏,在外麵兜了兩圈才慢慢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