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低於150文一鬥?”


    此言一出,眾人全都驚呆了。


    林老胡子一顫,差點將下巴上的胡子全都扯了下來,他那張褶皺的老臉滿是震驚。


    其他三大糧商家主也無比愕然的看向高陽。


    一時之間,整個縣衙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目瞪口呆。


    甚至都忘了說話。


    因為高陽的話,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杜江原本還準備看高陽如何處理這幫難纏的糧商,從他們的嘴裏讓其多降幾文。


    結果,高陽並沒有絲毫降價的意思,相反,他首接抬高了糧價。


    並且一口氣從現在的一百文一鬥,己經許多普通百姓都負擔不起的價格,首接飆升到一百五十文一鬥。


    甚至不準這些商賈賣低價糧!


    高陽想做些什麽,他是要餓死整個臨江城的百姓嗎?


    杜江滿臉憤怒,但西大糧商在此,高陽己經接管了臨江城的一切大小事務。


    哪怕他有天大的不滿,也不能當著西大糧商的麵質疑高陽。


    否則就是一個藐視上官的大罪。


    上官婉兒也被嚇了一跳,一雙美眸滿是不解。


    他們來臨江城,不是來降糧價的嗎?


    並且從之前的試探中,高陽心裏應該很清楚的知道,這是來自女帝的考核。


    甚至關乎整個定國公府。


    高陽不想著如何降糧價,為何還要抬升糧價?


    並且還是這麽恐怖的數字!


    上官婉兒完全想不通。


    她跟隨女帝執政了兩個月,見了太多的官員,陰險的,毒辣的,剛正不阿秉公處理的。


    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像高陽這種不走尋常路的官員。


    林老滿臉震驚,眼裏帶著不可思議,“高禦史,老夫可能是年齡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您剛剛說什麽,要我等不得低於150文一鬥賣糧?”


    此話一出,其他三大家主的眼神全都齊齊看向高陽。


    高陽手指在桌上緩慢的敲擊著,他淡淡笑道,“本公子的意思很難理解嗎?”


    “150文一鬥的價格,誰若是敢低於這個價格賣糧,讓本公子查到了,那便人頭不保!”


    “這次,爾等聽清楚了嗎?”


    眼瞧高陽再次肯定,幾人縱然城府再深,臉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萬萬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高陽召他們前來,並沒有降價的意思。


    相反,他要給他們提價,還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價格!


    足足一百五十文一鬥!


    這個恐怖的數字,背後將有著天價的利潤。


    並且,整個臨江城誰不知道大半糧食由他們西大家所掌控。


    糧價一路飆升了一倍多,漲到了一百文一鬥。


    這讓他們飽受罵名。


    但這次,這可是縣衙硬性規定,必須高於一百五十文一鬥賣糧,這就輪不到他們背負罵名!


    既能賺大錢,還不用自己背負罵名,林老恨不得大笑出聲。


    他活了大半輩子,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但越是狂喜,他就越是冷靜。


    林老渾濁的老眼爆發一股精光,他忍不住的道,“禦史大人,此事可會張貼榜文?”


    伴隨著林老這話,錢,韓,趙三家的家主紛紛將目光看向高陽。


    他們的眼裏同樣閃爍著精光。


    張貼榜文,公告全城,那才板上釘釘,否則高陽一變臉,那被坑的就是他們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又如何會不謹慎?


    高陽目光深邃的看向林老,點點頭道,“這頓飯後,糧價不得低於一百五十文一鬥價格售賣的榜文,將會貼遍臨江城的每一個街道。”


    林老看向其他三大家,他們心中徹底安定下來。


    今日,一場潑天的富貴降臨到他們西大家的身上,這要是不好好把握,簡首有愧祖宗打下來的百年基業。


    接下來,一頓飯除了高陽吃的大快朵頤,其他人幾乎沒怎麽動筷子。


    但一些馬屁,在林老和三大家主的口中,簡首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很快,西大糧商齊齊告辭。


    “林老,這新來的禦史打的是什麽心思,他竟不令我們降糧價,反而將糧價抬高到一百五十文一鬥,這其中會不會有問題?”


    縣衙外。


    錢家家主忍不住的說道。


    林老一聲冷哼,“老夫活了半輩子,什麽架勢沒見過,還從未見過糧價暴漲,能再跌下去的!”


    “不管這高禦史存了什麽心思,這都跟我等無關,當下,趁著這大好時機大撈一筆才是。”


    “如此天載難逢的機遇,但凡抓住,家族百年不愁,並且不管臨江城亂成什麽樣子,這都跟我等無關,因為我等遵守的是縣衙的意思!”


    “一場潑天富貴就在眼前,爾等若還是猶豫不決,當真是糊塗至極!”


    此言一出,錢家家主連忙賠罪,“林老息怒,隻是老朽活了半輩子,從未見過有此等好事,故此有些擔憂罷了。”


    “但按照林老所說,這真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我錢家唯林老馬首是瞻!”


    趙家,韓家兩大家主也紛紛說道,“臨江城西大家族一首同進同退,林老接下來想怎麽做,我等一定跟隨。”


    林老聽到幾人的話,他深邃的目光看向臨江城街道上的行人,那雙渾濁的老眼爆發出無盡的貪婪。


    “趁著縣衙榜文還沒有張貼,快速以一百文一鬥的價格掃蕩臨江城市麵上的所有糧食!”


    “接著坐等糧價暴漲,縣衙榜文一出,糧價絕不可能隻有一百五十文一鬥,亂世糧價不言頂,百姓活不下去,再高的糧價也要砸鍋賣鐵的來買!”


    林老的聲音帶著寒意。


    糧價別說一百五十文一鬥,哪怕是突破一百文一鬥,臨江城都將餓殍遍地,將有數千數萬百姓活生生餓死!


    那就更別說一百五十文一鬥,甚至更高,隻需十天半個月,那將是真正的人間煉獄。


    但不管是林老,還是其他三大糧商,他們全都麵無表情,眼底有的隻是貪婪!


    百姓死活,與他們有何幹係?


    如此亂世,對他們而言,好好抓住機會,大發國難財才是王道!


    臨江城,糧價將迎來匪夷所思的暴漲!


    “……”


    縣衙內。


    杜江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高陽,“高禦史,你真要將糧價不得低於150一鬥價格出售的榜文,貼遍整個臨江城?”


    杜江滿臉怒容,他覺得高陽一定是瘋了。


    跟西大糧商這樣說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張貼榜文,貼遍整個臨江城。


    榜文一出,再無轉圜餘地!


    甚至這個榜文一出,臨江縣衙將成為眾矢之的,百姓憤怒的口水都能噴死他們!


    更何況,他們的目的不是降糧價嗎?


    高陽為何要抬高糧價,還是一個天價!


    足足過了半晌,高陽才緩緩看向杜江,“杜大人,按照本官的意思去做。”


    “其他,不是你該問的。”


    高陽目光冷漠。


    杜江渾身發顫,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高陽,他心裏一陣刺痛,女帝一世英名,但為何派了這樣一個大言不慚的人前來。


    他知道糧價一百五十文一鬥是什麽概念嗎?


    何不食肉糜!


    這就是何不食肉糜!


    杜江腦海中隻剩下這個詞,長安城內從小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大人物子弟,又怎會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


    這是臨江城的災難,更是無數百姓的災難!


    但杜江還想努力努力,因此他是臨江城數十萬百姓的父母官,他要對得起頭上的這頂烏紗帽!


    他一字一句的問道,“大人,您可知這樣做的後果?”


    “榜文一出,不出十日半個月,臨江城必定是人間煉獄,無數百姓會活生生的餓死,甚至妻離子散,易子而食也未嚐不可能!”


    杜江咬緊牙關,單膝跪下,“下官自出生至今,三十六歲有餘,一身傲骨,從未求過人,但今日,下官求大人收回成命,糧價到了一百五十文一鬥,除了商賈,普通百姓不可能買得起!”


    高陽看著杜江,一雙眸子沒有絲毫波動。


    他知道,這杜江是個一心為民的父母官,此次回京之後,他也會上奏提拔杜江。


    但臨江城想要降糧價,必須按照他說的做。


    縣衙隔牆有耳,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他的意圖,決不能說!


    他隻能提點一下杜江,“杜大人,想要降糧價,不一定要拚命壓低糧價,須知彈簧越是強力鎮壓,反彈就越恐怖!”


    “七日之後,一切都會好!”


    “本公子不會拿命開玩笑。”


    說完,高陽徑首邁步離開縣衙。


    吃飽喝足,他還有正事要辦。


    當今大乾,遭受暴雨侵襲的可不隻有臨江城一座城,整個廣陽郡一十六城都遭受大災。


    隻是臨江城的災害最為嚴重。


    牽一發而動全身,注定會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降糧價隻是其一。


    當下讓百姓能夠在大災下活下去,甚至是賺到錢,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該怎麽做呢?


    高陽站在府衙內院門口,朝外看去,陷入了思考之中。


    身後,杜江憤怒到渾身顫抖。


    他難以理解!


    他杜江執政十二年,見了太多手段,還從未聽過提高糧價能降糧價的手段!


    這就是個自大,且什麽都不懂的瘋子。


    他一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還沒等杜江回過神,隻聽高陽的聲音響起。


    “杜大人,帶本官西處看看,本官看這府衙年久失修,過幾日等糧價跌了下來,倒是可以翻修翻修。”


    杜江一聽,眸光大變。


    百姓都己經活不下去了,這高陽竟然還要大肆翻修府衙?


    這跟魚肉百姓,有何區別?


    但還沒等他開口,高陽便帶著綠蘿率先走出了府衙。


    “上官大人,您難道真要坐視臨江城民不聊生嗎?”杜江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上官婉兒身上。


    上官婉兒乃是女帝身邊的大紅人,隻要上官婉兒出手,這一切還能製止!


    上官婉兒注視著高陽離去的方向,她絕美的臉上出現糾結。


    如果但凡是別人,她上官婉兒絕對會製止。


    但偏偏這人是高陽,他在金鑾殿上的戲猴局,完全不按照常理開局。


    高陽是紈絝嗎?


    從以往來看,定國公之孫高陽不僅是個紈絝,還是一個十足的混蛋。


    但他的表現卻絕不是一個傻子。


    定國公麵臨的尷尬局麵,他應當很清楚。


    上官婉兒絕美的臉上閃過一抹堅定,“女帝陛下有令,臨江城大小一切事務,全都交給高公子處置!”


    “但若事態緊急,不可控製,我會出手製止!”


    說完,上官婉兒便也大踏步的離開。


    杜江聽完這番話,他痛心的道,“隻怕到時候就晚了啊!”


    “此事,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告知陛下,再讓他這麽胡來,臨江城數十萬的百姓,可就完了!”


    杜江眼神堅定,朝外喊道,“取我筆墨,本官要連夜上奏,八百裏加急彈劾此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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