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朱山閑笑嗬嗬地先問道:“譚老弟,你和丁老師在屋裏都商量什麽了?”


    譚涵川一臉嚴肅道:“我將看見的都告訴了丁老師,就由丁老師做檢驗人,計劃做個雙盲測試。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了,如果還有誰也能看到那門後的小境湖,也單獨告訴丁老師,由丁老師來負責判斷分析。在這一方麵,相信丁老師是我們中最專業的……”


    葉行插話道:“譚師兄,你看見了小境湖,卻懷疑自己是出現了幻覺嗎?”


    譚涵川點點頭:“我認為不是幻覺,也知道不是,但這話我自己說了不算。入定時的確有可能幻境,幻境中出現仙家世界也不稀奇。心理學家則有另一種解釋,我們等結果就是了。”


    這時丁齊坐到了石不全的身邊,喝了一口已經冷了的茶,小聲問道:“阿全,你今天怎麽有點蔫啊?這麽沉默寡言,可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


    今天的場麵確實有點反常,看似話很少的譚涵川說得最多,而平日的話嘮石不全卻沒怎麽開口。隻聽這位冊門弟子低著頭嘟囔道:“譚師兄看見了,我卻沒看見,看來還是功夫不到家呀,我正在琢磨是怎麽回事呢?我分明是有感覺的,感覺就差那麽一點點,但究竟差在哪裏呢……”


    範仰皺著眉頭,眼睛沒有看著石不全,似是自言自語道:“我們所得的八門秘傳,都用在各自特定的場合,不是用來幹這個的。石師弟,你或許可以換一種思路,好好想想,使用入微術的時候,在什麽狀態下最有感覺?”


    石不全突然抬頭道:“坐在桌子前麵啊!我需要一張桌子,還有一把椅子,桌子一定要合手,還要放得很穩!”


    朱山閑揮手道:“那就給你搬一張桌子放到後院門口去。”


    石不全:“我方才已經想到了,樓上樓下連餐桌在內一共有五張桌子,都不合適,要麽尺寸太大放不進去,要麽不符合我工作時的要求。”


    譚涵川:“那就去買一張唄,附近有家大商場,我們昨天去五樓吃過飯,四樓就有賣家具的。你需要把桌子放在門裏麵吧?那道門一點五米寬,扣去兩塊門板打開的厚度,就選張一點四米長的桌子。什麽樣的桌子感覺合手,你自己去挑。”


    範仰道:“一說吃飯我就餓了,我們大家先吃飯吧,吃完飯去買桌子。”


    他們上午進山,差不多是中午回來的,然後就是各種忙,尤其是譚涵川占用的時間最多,大家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現在已經到晚飯點了,確實餓了。


    附近有一家大商場,五樓是美食廣場,四樓有三分之一的麵積是經營家具定製的。幾人在五樓匆匆吃了一頓飯,便到四樓來挑桌子。在這裏開設的專門定製店,賣的家具都挺貴的。


    家具店共有四家,阿全先在外麵逛了一圈,然後挑了一家走進去,一眼就看中了一張桌子。這是一張長方桌,一點四米長、零點七米寬、七十三厘米高,很厚實的純黑胡桃木材質,既可以當書桌也可以當一張餐桌。


    阿全用手摸了摸材質,又展開雙掌壓了壓,然後拖過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下試了試,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張桌子了,本來隻想臨時湊合一下,還真找到合適的了。”


    譚涵川:“合適最重要,你可千萬別湊合。”


    兩名售貨小姐見到六個大男人結伴來逛家具店,也是吃了一驚,剛開始並沒有過來,此刻才湊上前道:“先生,您對這件家具感興趣嗎?這是我們店的尊貴黑胡桃係列……”


    阿全沒等她說完便道:“我在找一張桌子,看這個正好合適。”


    其中一名售貨小姐道:“這既可以做餐桌也可以做書桌,放在家裏非常有檔次。先生真有眼光,您想配什麽樣的椅子?”


    石不全:“椅子就不用了。”


    售貨小姐:“您還需要看點別的嗎?”


    石不全:“不用了,我隻要這張桌子。”


    售貨小姐:“我們的訂單周期是四十天,您就是要這種尺寸嗎?先填一下定貨單好嗎?”


    朱山閑在一旁笑道:“別著急呀,還沒談價呢!”


    售貨小姐也笑了:“售價是一萬零八百,如果您是我們家的會員,可以享受八八折優惠。”


    石不全隻顧看桌子,討價還價的事情都交給了朱山閑,葉行也在一旁幫腔,最後將價砍到了八千。石不全站起身道:“就在這兒交款嗎?”


    另一名售貨小姐年紀稍大,看上去應該是賣場經理,微笑道:“先生請先填定單和收貨地址,然後我帶您去商場的收銀台交款。”


    石不全搖頭道:“收貨地址就不用了,還得等四十天,我要的就是這一張。”


    兩名售貨員都是一愣:“先生,這張桌子是賣場中的樣品。”


    丁齊開口道:“對,我們買的就是這張樣品,現場提貨,難道不可以嗎?”


    賣場經理有些為難道:“現場提貨?我們的工人師傅不在啊,這都晚上了,怎麽送貨呢?”


    譚涵川:“我們自己扛走,行不?”


    最終的結果,是他們將門店中的樣品給扛走了。黑胡桃實木的桌子,那是相當地沉啊,並沒有一起搬,譚涵川一個人就輕輕鬆鬆地扛在了肩上,在兩名售貨小姐目瞪口呆中離開。


    桌子尺寸有點大,幾人沒有乘自動扶梯,譚涵川走樓梯將之扛下了四樓,徑自穿過商場的大堂出去了,見者無不側目。一行六人在大門口被商場保安攔下了,看了購貨單才放行,保安還主動為他們打開了旋轉門旁邊的雙扇玻璃門。


    那保安也在心裏直犯嘀咕,在商場裏幹了三年了,從來就沒見過這麽買東西的!


    這張桌子有上百斤,譚涵川扛著它穿過兩條街進入南沚小區,一直到了朱山閑家的後院,朱山閑搶在前麵打開後院門。譚涵川直接就將桌子放在了門內,尺寸正好合適,他連汗都沒出,搓了搓雙手道:“阿全,這樣行不行?”


    石不全背手站在桌子前看了一會兒,又上前摸了一番,搖了搖頭道:“感覺還是有點不太對,差了那麽一點。”


    葉行插話道:“這桌子可是你自己挑的,當場就要買人家的樣品,難道還不合適?”


    石不全:“不是桌子不合適,我沒那麽挑剔,而是位置還差一點。”


    朱山閑:“怎麽放?”


    石不全:“桌沿與門檻平齊,我坐在門內,桌麵在門外。”


    譚涵川伸手將桌子提起來向前一挪,就放在了石不全要求的位置。範仰皺眉道:“這樣也放不平啊!”


    這個位置確實沒法放桌子,因為下麵有道大約五公分高的門檻,桌子前麵的兩條腿恰好支在門檻上,桌麵是向前傾斜的。


    “這是小問題,好辦!”譚涵川上前將桌子提起來側翻放下,彎腰目測了一下門檻上兩個支點的高度,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刀。刀光左右閃動,唰唰兩下,他就將前麵的兩條桌腿各切下五公分左右的一截。


    丁齊已知譚涵川是位高手,此刻仍是深為震憾。這把刀很短,就跟匕首差不多尺寸,丁齊沒有看清楚他究竟是從哪裏抽出來的,隻覺眼前一花就已經握在了手上。刀身很薄,好像還是把軟刀,但譚涵川一入手就抖得筆直。


    黑胡桃實木的桌子腿,哪怕給一把小鋼鋸,換個人也得鋸半天,譚涵川揮手間就給削下來了。其實想把桌子放平,還可以有另一種選擇,就是在門外用東西將另外兩張腿墊高,不料譚涵川想也不想就削了桌子腿。


    丁齊聽見了身旁的葉行從牙縫裏倒吸涼氣的聲音,而石不全卻笑道:“諸位不用可惜,老譚削得很整齊。這兩截桌子腿我回頭還能鑲回去,甚至連痕跡都看不出來。”


    這話又把大家都給逗笑了,石不全又從屋裏取來一把水平尺,整理了一下支撐,將這張桌子調得四平八穩,然後將書房那張椅子搬來,坐下道:“我現在要開始工作了,你們不要打擾我、也別管我,哪怕看見我在這裏唱歌跳舞也不要理會。


    我一旦開始工作,就很投入,會忘了其他的事情,天塌下來都不理會。如果有什麽古怪的舉動,那也是為了找狀態,有時候我習慣……”


    有點找到感覺的石不全又恢複了平日的話嘮本色,他囉裏囉唆說了半天,往左右卻看不見人,再一回頭,原來大家都進屋了。這小子長出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肩膀和雙臂,就像在做廣播體操,然後才凝神坐到了桌前。


    石不全坐在那裏不知在搞什麽,因為桌上空無一物,他的雙手恰好越過了門檻上方,在門內與門外之間。其他人繼續在客廳裏喝茶,如此枯燥的等待顯得很無聊,隻過了十來分鍾,葉行就突然打了聲哈欠。受他的傳染,丁齊也打了聲哈欠。


    朱山閑道:“葉總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阿全這小子一進入工作狀態,假如不去叫他,他在那兒坐一整夜都有可能。反正現在天氣不冷,他剛才還特意加了件厚外套。”


    今天大家起得都很早,上午身體很累,下午精神很緊張,一直都沒有歇著,現在確實該累了也該困了。葉行卻搖了搖頭道:“我還可以再等一會兒,也不著急睡覺。”


    朱山閑:“其實你和範總可以先回家睡一覺,明天早上再來問結果也是一樣的。但丁老師可不能走,你就得在這兒等著,除了老譚之外,你也最好不要和其他人有私下接觸,這是雙盲測試的要求。我幫你收拾一間客房……”


    朱山閑買的這棟小樓,屋子的原樣沒動,大體是六室三廳六室四衛的格局。樓下有一間帶獨立衛浴的主臥和一間書房,另有客廳和餐廳,石不全就住在樓下的主臥裏。樓上有一個通往露台的小廳,另外還有四間屋。


    樓上帶獨立衛浴的主臥是朱山閑住的,前兩天又收拾出來兩間客房,譚涵川住了一間,另一間今天留給了丁齊。朱山閑的話雖沒有明說,但他分明沒有打算把葉行和範仰也留在這裏住。


    朱山閑帶丁齊上樓看了一眼房間,陳設很簡單,屋裏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櫃,床是一米二寬的單人床,桌子是一米二寬的寫字台,配一張簡易的電腦椅,屋角放著一個帆布鋼架的簡易衣櫃。


    朱山閑笑道:“桌椅和床,是我叫人從區招待所庫房裏搬來的,衣櫃是大前天在超市裏買來,阿全裝上的。你和老譚的房間布置都一樣,不要嫌簡陋。”


    丁齊笑了:“臨時在空屋子裏布置出來的,條件已經挺好了,看床上用品都是新買的,挺有檔次的!朱區長啊,您這是要開家庭旅館嗎?”


    朱山閑:“這裏一個人住的話,房間有點多,但是開家庭旅館的話,房間又太少了。況且這是市郊的別墅小區,根本開不了家庭旅館,連農家樂都沒法搞。周圍的很多鄰居,平日都把這裏當個周末休閑度假的地方。”


    丁齊:“既然是休閑的地方,不妨重新改一下設計,打開樓上一道牆,將兩間屋子連起來,裏麵放張台球桌或乒乓球桌,屋角還能放上跑步機或橢圓儀啥的。你們這些江湖高人,身懷秘傳絕技,平時是不是也會打坐修煉?那麽另一間屋子就可以當成練功房……”


    朱山閑嗬嗬一笑:“丁老師真的很愛好生活,很有情趣嘛!既然這樣,等過幾天你也在旁邊搞了一棟小樓,將來就自己這麽布置吧……這是房間鑰匙,你先拿好了。”


    房間是帶鎖的,朱山閑單獨給了丁齊一把鑰匙,雖隻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但也給人一種很尊重的感覺。丁齊由此也得出一個判斷,朱山閑顯然是為認為,接下來他要在這裏住挺長時間的,甚至會把一些私人物品都專門搬過來。


    兩人沒有私下聊別的,丁齊拿了鑰匙又回到了一樓的客廳,阿全還不知在後院門那裏搗鼓什麽,大家又無聊地幹坐了好半天。葉行連打好幾個哈欠道:“老朱,我就在沙發上眯一會兒,石師弟有什麽發現就叫我一聲。”


    他已經困了,但是還不想走,說完也不管別人反不反對,就在沙發上躺了下來。範仰也說道:“書房裏還有一張沙發,我去那裏歇一會兒。”說完自己就進書房了,順手還把門給關上了。


    朱山閑並沒有給葉行和範仰準備留宿的客房,但這兩人都賴著不走,還厚著臉皮自己找好了睡覺的地方,當然是要堅持在現場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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