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能經常聽到一句話:“狗很聰明,智商相當於五歲的小孩。”這其實是一個誤解,表述得並不準確,甚至是以訛傳訛。


    並不是所有品種的狗都很聰明,挑選最聰明的幾類品種,並在那幾類品種中再挑選最聰明的個體,經過訓練,然後用某一類心理量表去測其智商,可以達到五歲小孩的分數區間(狗和小孩都不計算年齡係數)。


    測智商類的心理量表有很多種,動物測試能得到高分的,基本上都是分析與判斷類的量表,在這一類測試中可以得到與某些五歲小孩差不多的分數。要注意是“某些”而不是全部,因為人類個體的差異極大,最聰明的狗也隻能達到普通五歲小孩最低的分數區間。


    假如換一種量表進行測試,比如記憶、理解類的或者抽象、推理類的,再或者表達、形容類的,狗可能完全沒有分數,因為它往往無法完成這類測試。


    三歲的小孩可能就會背唐詩,狗無論如何是不會背的;一隻受過訓練的鸚鵡倒有可能背出幾首,但它也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其實無論是什麽動物,其智力與學習能力都無法與已經掌握了語言能力的孩子相比,尤其是學習潛力,物種之間的差異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丁齊告訴譚涵川,這隻麻雀的智商相當於五、六歲小孩,指也就是剛才那一套量表測試的分數,差不多能達到五、六歲小孩的最低水平。這已經相當了不起了,一隻小麻雀其智商已經超過了世上最聰明的、經過嚴格訓練的狗。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丁齊讓大象將剛才所有的字跡都抹平。“擦黑板”這種事,馬蹄子當然沒有象蹄子好用。丁齊在平整的地麵上寫了“麻雀”兩個字,然後又指著這兩個字向小麻雀解釋了半天。


    隻聽馬兒的嗚聲和麻雀的鳴聲交織,他們交談了好半天,也不知都在聊些什麽。麻雀最後好像是聽懂了,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兩個字發愣。丁齊甩了甩腦袋打了聲招呼,眾人渡過不遠處的河流離去。發愣的麻雀回過神來,飛上樹梢遠望,眼神頗有些戀戀不舍。


    回去的路上,白鷺問道:“你到底教了那小麻雀什麽,是讓它認識‘麻雀’這兩個字嗎?”


    白馬搖頭道:“還不能說是認字,我隻是讓它理解那兩個符號組合的意思,同時也是一個測試,測試它對複雜三維圖形的記憶與學習能力。假如下次見麵,我讓它畫出代表麻雀的符號,它還能模仿出來,恐怕就意味著其智力水平超越了物種限製。”


    山鵲插話道:“什麽意思?”


    麒麟道:“就是麻雀成精了!”


    山鵲:“成精了呀?天哪,還真有動物能成精!”


    麒麟:“你這隻山鵲也不成精了嗎?”


    山鵲:“那不一樣,我本來就是人變的。”


    麒麟:“你本來就是人,並沒有變,隻是偽裝成了一隻山鵲。”


    白鷺沒有理會那邊的拌嘴,又問白馬道:“漢字不是二維圖形嗎,你怎麽說是三維?”


    白馬解釋道:“漢字是二維圖形的組合,二維的筆畫通過不同方式組合成不同的漢字,然後才有含義,比如‘天’和‘夫’,有含義的漢字其識別方式是三維的。而且漢字還有一個特點,不同的漢字之間再進行二次組合,構成更複雜的詞語。


    比如洗、衣、機,這三個字組成一個詞語,指代人類創造出來的一種機器,換掉中間一個字,還可以是洗碗機,又是另一種機器,掌握漢語的人都很容易理解。那些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新事物,可以很方便的進行總結歸納。所以從運用方式上來看,漢字甚至是四維的。


    那隻小麻雀現在不可能完全弄明白‘麻雀’兩個字是怎麽回事,因為它根本就沒有掌握漢語文字體係,也沒有經過這方麵的思維訓練。但它隻要能夠記住這個複雜的三維符號組合,而且還知道它代表了某一個種事物,就算是成精了。”


    犀牛笑道:“成了精的小麻雀,也要碰到丁老師這樣的心理專家,才有表現的機會啊。”


    麒麟讚道:“丁老師可不是一般的心理學家,他可是方外秘法的開創者。”


    山鵲也湊過來道:“既然丁老師對那隻麻雀那麽感興趣,為什麽不把它帶出去好好研究研究?”


    犀牛開口道:“是你想把它帶出去玩吧?這可不能隨便亂來!忘了你第一次進小境湖出什麽狀況了?突發急症高燒不退,險些送了命,幸虧有仙家餌藥月凝脂救命。丁老師也是和你一個症狀,發病時間都在進入小境湖三個小時左右。


    兩個微環境長期隔絕的世界,突然穿行很可能就會出現這種狀況,把這裏的生靈帶出去也是一樣,弄不好會要了那隻麻雀的命。”


    山鵲問道:“從這裏趕到小境湖最快需要多長時間,三個小時行不?”


    犀牛:“三個小時不夠,而且就算夠的話,也不能輕易嚐試。麻雀和人的體質不一樣,能不能堅持三個小時很難說,就算能堅持,月凝脂的效果對它究竟怎樣,同樣很難說。”


    丁齊補充道:“人和人的體質差異也很大,比如第一次進小境湖,譚師兄你們都沒事,就是我和小妮子病倒了。”


    犀牛:“你當時的煉體功夫還沒入門呢,就我觀察,突破二境之後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所以想把那隻小麻雀安全帶出來,需要有兩個前提。要麽就是我們能把月凝脂帶出方外世界並帶進這裏,或者那隻小麻雀自己能突破二境修為。”


    山鵲:“那小麻雀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犀牛:“成精了呀,一切皆有可能。”


    白鷺沉吟道:“那麽有沒有另一種可能,那隻麻雀其實不是麻雀,它隻是誤入禽獸國的人,卻化身為一隻麻雀迷失了自我?”


    白馬思索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才會給它做了那麽多測試,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喚醒其自我意識。下一階段的試驗,就是測試其是否已擁有了自我意識?假如是那樣,它便能意識到自己是誰……”


    麒麟歎道:“還是丁老師專業!但你也要悠著點,別把小麻雀給玩壞了,人家成個精也不容易。”


    說話間已經來到禽獸國的門戶所在,放眼望去這裏就是一片空蕩蕩的雪原,沒有任何可辨認的明顯標誌。假如不是正好下了雪能留下足跡,丁齊與冼皓第一次進來恐怕就很難再找回去了。


    丁齊已將方外秘法修煉到心盤境,照說走過的路便不會忘記,哪怕沒有任何辨別標誌,他隻要留意凝煉心盤,也會找回原來的空間位置。但恰恰在丁齊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因為不明狀況也有短暫的自我意識迷失。


    這次丁齊沒有動用禽獸符,眾人各自使用景文石打開門戶,白馬卻站在原地未動,突然說了一句:“你們先出去吧,我們大年初五見!”


    山鵲一愣:“丁老師要留在這裏過年嗎?”


    丁齊點了點頭道:“是的,反正朱區長也不在家,我在哪裏過年都一樣,還不如留在禽獸國中好好修煉,順便繼續祭煉禽獸符。”


    山鵲:“可是這裏沒吃的,你要待十多天呢!帶進來的東西無法召喚,難道真像馬那樣去吃草?”


    丁齊笑了:“真要是餓了,出去吃就是了,到附近的村子裏或者去鎮上,都很方便的。”


    犀牛和大象對望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朱山閑問道:“不到兩周的時間,丁老師,以你如今的修為,難道還不能辟穀嗎?”


    丁齊有些詫異道:“辟穀?我倒是看過一部短篇小說叫《辟穀生涯》,難道真能辟穀嗎?”


    莊夢周忍不住開口道:“發現了這麽多方外世界,連禽獸國都見識了,辟穀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丁齊:“可是我沒學過呀,連想都沒想過。”


    莊夢周:“沒想過倒也正常,有酒有肉有享受,沒事誰辟穀啊?”


    丁齊:“究竟該怎麽做呢?”


    莊夢周:“你可以問老譚,火門有辟穀功法。”


    譚涵川笑道:“其實爵門也有,修煉到一定程度,八大門應該都有。莊先生剛才的話也不完全對,辟穀在特定的情況下是有好處的,隻是不能隨便嚐試,也有條件要求。簡單地說,它是腸道菌群的一次清理改善,複雜地說,甚至是一次身心的淨化……”


    譚涵川教了丁齊一套辟穀功法,同時結合了火門與爵門秘傳的特點,叫做“食氣法”,看字麵的意思就是采煉天地間的精氣為食,從而達到不食五穀的效果。但從功法特點來看,是采攝外氣補益自身元氣,假如不說這是辟穀功法,一般人可能會以為就是幾十年前社會上流傳的某派氣功呢。


    傳統的辟穀,最早源自於的齋戒,後來被修士們總結出一整套包含理論與實踐的方法,並附會了種種神話傳說,帶著某種淨化身心的儀式感,與純粹的挨餓不吃飯是兩碼事。在古代的普通人中,恐怕也隻有衣食無憂、不需勞作的貴族才能玩得起。


    辟穀並不是永遠不吃東西,也不是完全不吃東西,主要就是不食五穀,既然伴隨著一種淨化身心的儀式,當然也不食葷腥。真正的辟穀要符合幾個條件,首先要有淨化自身的心境,而不是單純為了減肥等其他目的,其次是真不覺得餓。


    假如餓了怎麽辦?很簡單,那就吃唄!


    而修士的辟穀又是一種更高境界的身心狀態,同時是一種修煉。丁齊的方外秘法修為已經達到心盤境,也就是五境,在譚涵川和朱山閑看來,他早就可以辟穀了,連普通人掌握了合理的方法都可以在短期內辟穀。


    辟穀並非完全不食,首先肯定得飲水,對於修士而言,還可以服用一些物性特別精純的丹藥。比如古代修士就經常以紅棗、茯苓、黃精、人參煉製一種辟穀丸,就跟大山楂丸差不多,辟穀的時候每天吃幾粒。


    關於辟穀丸還有個笑話。古時某地某大和尚號稱修為深厚,可以不食五穀。有官宦富豪經常迎入家中,置高台小閣供奉,觀摩其如何辟穀修行,果然見其每日隻飲清水,月餘無恙。遠近皆讚其為有道高僧,紛紛施舍錢財。


    這大和尚還悄悄在廟外麵蓄了個粉頭,經常夜間在粉頭家留宿,有一天大和尚許是因為過於操勞,突發暴病竟然死在了粉頭的床上。這下事情就瞞不住了,傳開後令眾人目瞪口呆,後來還是大和尚身邊的小和尚揭開了他所謂辟穀的秘密。


    原來大和尚每次辟穀,都戴著一串很大的念珠,就像戲台上的沙和尚戴的那種,但是辟穀完了念珠就不見了。其實這“念珠”是用風幹了搗成渣的牛肉,再配上細鹽和茶葉末搓成的,每天吃幾顆確實很頂餓,還能補充電解質和維生素呢。


    至於在飲用的清水裏加糖、在茶湯中加奶,等等作弊手法不一而足,幹這種事的,都是招搖撞騙、欺世盜名之輩,而這些其實也是江湖手段。


    譚涵川教丁齊辟穀功法,授課過程還頗有趣味性,穿插講了大和尚吃牛肉丸辟穀的故事,逗得眾人嘎嘎直樂。他最後對丁齊道:“丁老師可以試試修煉辟穀功法,至於能不能入境,你自己完全是清楚的,主要在於氣機充足、身心純淨。”


    有根基的修士和普通人辟穀,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對日常生活的影響,普通人辟穀時要注意避免劇烈活動,但修士並不受此影響,堅持的時間也更長。至於究竟能堅持多長時間,要看實際需要或修為根基。


    傳授完辟穀功法,譚涵川等人便告辭欲離去,白鷺卻站在馬背上沒動,樣子顯得很不高興。偏偏尚妮這個沒眼色的還回頭問了一句:“冼姐姐,你也要留在這裏過年嗎?”


    冼皓道:“我當然也能留在這裏,丁齊你說是不是?”


    丁齊趕緊道:“冼師妹也能留下來,我當然很高興,其實我方才就想……”


    冼皓:“這話說晚了!”


    丁齊:“我說的是真心話。”


    白鷺揚首向天道:“我當然知道,在這裏你又撒不了謊。”


    山鵲揮了揮翅膀道:“那麽你們就一起辟穀吧,大年初五見!”說完話轉身離去,情緒似是忽然有點低落,許是想到了下落不明的石不全吧。


    譚涵川、朱山閑、莊夢周、尚妮離開了禽獸國,順著岩縫攀上崖頂,將繩索都收起,背著包消失在崖後的山野中。他們繞了一條隱蔽的小路趕往張坊鎮,快到鎮子的時候,朱山閑突然道:“莊先生,您為什麽一直都不提醒丁老師呢?”


    莊夢周歎道:“也許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正是方外秘法的特點,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創出方外秘法,並參悟出一層層境界。”


    這話有點莫名其妙,也隻有他們自己能聽懂。什麽意思?丁齊如今的方外秘法修為已達心盤境,不同的修行傳承,其修煉的方式、追求的目的不同,但修為境界卻是可以彼此參照的,也就是說丁齊的修為達到了所謂的五境,比譚涵川等人都高。


    根據自古流傳的諸多典籍,五境修為早已擁有神通法力,可以施展種種法術,辟穀更是不足為奇,可是丁齊根本沒想過這些。除了運用方外秘法探索與發現方外世界,丁齊根本就沒有施展過任何神通,他甚至不認為自己有異於常人的神通。


    丁齊早已領悟與掌握了煉器知道,他煉化了隨身法寶景文石,否則也不可能在琴高台中打開出去的門戶,但景文石對於他而言,就是探索方外世界的鑰匙和寄托心神之物,並沒有用來做任何別的事情,他似乎也沒有這個想法。


    朱山閑也歎了口氣道:“我們真的遇到了一位慧而不用、不顯神通的修士,他不是刻意如此,真的就是不起一念。”


    莊夢周:“方外秘法前所未有,就是直修心性、透徹純淨。假如丁老師不是這種心境,也不可能創出來。我們就跟著看吧,看他究竟能有多大的成就?”


    尚妮:“丁老師也不是這麽佛係的人啊。”


    莊夢周又笑了:“他當然不是佛係。”


    朱山閑沉吟道:“其實絕不能小看丁老師,他雖然不求神通,但真要動手可不弱。我們幾個中鬥法最厲害的應該是老譚吧……老譚,你能打得過現在的丁老師嗎?”


    譚涵川苦笑道:“我恐怕不是對手,想想丁老師最擅長什麽?假如他一上來就影響到我的意識,我再強的力量,恐怕連目標都找不著……”


    麒麟:“丁老師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朱山閑:“等遇到了這種事情,丁老師自然會知道自己的厲害。他可從來都不是手軟的人,當初多少人想弄死那個田琦,也隻有他真的做了。”


    尚妮:“我們江湖八大門傳人,做事怎麽會想著先動拳頭,動腦子才對!如此說來,丁老師的確很厲害。”


    丁齊並不知道朱山閑等人出去之後還在議論他,白馬與白鷺又結伴走過雪原、渡過河流,來到剛才遇見那隻麻雀的地方。他寫的那兩個字還在,在這兩個字旁邊,還有麻雀用腳印踩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另外兩個字,勉強可辨認出也是“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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