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是分頭出發趕往北京的。朱山閑、丁齊、冼皓、畢學成、葉言行、孟蕙語等六人一組,周五下班後從境湖市坐高鐵趕到北京南站,晚上也是在車上吃的,到賓館休息了半夜,天亮後趕到了張坊鎮與其他人匯合。


    塗至和魏凡婷從深圳飛過來,也是昨天晚間到的。譚涵川從上海,尚妮從杭州,莊夢周不知從哪兒,總之大家上午十點都來到了鐵鎖崖。來這裏攀崖,屬於近郊自駕遊活動,愛好者好歹開個路虎或者大吉普啊,他們倒好,在張坊鎮弄了兩輛農用三輪車。


    眾人背著包帶上裝備,從鐵鎖崖上腰掛繩索沿著岩隙攀至半空,丁齊掏出禽獸符打開了門戶。冼皓先進去了,然後丁齊站在門戶前一個一個接人,主要是接背包。比如朱山閑來到小平台上把背包交給丁齊,然後丁齊將東西拿進去再出來,又接應下一個。


    為什麽要這樣,因為禽獸國這個地方很奇怪,假如進去之後化身為禽獸,帶的東西好像也不見了,或者說就似存在於另一個空間取不出來。冼皓擁有身器,又有四境修為,當然沒這個顧慮,但是除了她和丁齊,其他人依然會化身為禽獸。


    假如不帶這幾名晚輩弟子,他們其實不需要繩索,但既然把大家都帶來了,還是更安全妥當更好。丁齊是倒數第二個進去的,依舊是譚涵川殿後,還將外麵的繩索收了起來。待丁齊和譚涵川走進小境湖,他倒沒什麽變化,而譚涵川又化身為一頭犀牛。


    冼皓也沒什麽變化,而他們拿進來的背包分成整齊的兩列,此刻都掛在象牙上。朱山閑是大象,尚妮是一隻漂亮的藍羽山鵲,莊夢周還是那頭能唬人一大跳的麒麟。此刻這幾隻禽獸都有些發愣,看著不遠處另一隻很奇怪的動物。


    那應該是一隻飛禽,論體形和丹頂鶴差不多,但樣子可不像。它隻有一隻腳,爪下生三趾牢牢的地住地麵,仔細看它真的隻有一隻腳,並不是把另一隻腳縮回了肚子下麵。此鳥青羽白喙、黃爪紅斑,青色的羽毛上有一道道紅色火焰狀的花紋,翅膀和尾部最為明顯。


    這隻怪鳥仿佛病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眾禽獸圍觀,扭著脖子梳理著身上的羽毛,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


    冼皓見丁齊進來了,有些納悶地問道:“這是什麽鳥,你認識嗎?”


    丁齊驚訝道:“這……居然是傳說中的靈禽畢方!”


    這時朱山閑的象鼻子舉了起來,鼻孔就像瞄準鏡一樣朝向畢方道:“不對呀,怎麽是小畢?我還以為是尚妮或者魏凡婷呢……看樣子我們先前搞錯了,禽獸不分男女啊。”先前他們進來的時候,男的皆化身為獸、女的皆化身為禽,現在才知道這並不一定。


    尚妮說道:“既然莊先生能變成麒麟,還有人變成畢方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丁齊又問:“其他人呢?”


    冼皓:“好像都沒回過神,跑開了,但也沒跑遠。”


    遠處有兩隻兔子趴在草叢裏,體形和獵豹差不多大,但還是兔子的模樣。一隻白兔是魏凡婷,一隻灰兔是塗至。這兩隻兔子雖然跑開了,但它們兩個還是聚在一起,此刻正在吸著鼻子互相嗅著彼此的氣味,樣子有點像在親嘴。


    丁齊既已突破大成修為,掌控禽獸符以神識掃過去就知道是他們倆,而帶著影器進來的朱山閑也能把其他人都認出來。


    在另一個方向,七、八十米開外還站著一頭麋鹿,用既好奇又警惕還帶著些許迷茫的眼神看著這邊。它是葉言行所化,這小子有意思,變成了一頭四不像。


    再轉身望去,三十多米外還站著一頭羊,不知是什麽品種,體形和一頭梅花鹿差不多,白色柔軟的卷毛,頭上沒長角,似是一頭可愛的羊羔,應該就是孟蕙語了。


    丁齊突然吹了聲口哨,尖銳的哨音傳出很遠。兩隻兔子、一頭麋鹿、一頭白羊都嚇了一跳。灰兔和白兔蹦起來就跑,跑了十幾米遠發現沒什麽危險,然後又趴在草叢裏望向這邊。麋鹿也快速地逃地遠方,見沒什麽事又慢慢地溜達回了原地。白羊則發出了咩的一聲叫。


    隻有畢方沒什麽反應,還在那裏扭著脖子歪著腦袋,一邊欣賞著自己一邊梳理著羽毛,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的世界中。


    隨著哨音傳出,遠方有一隻鳥兒飛了過來,落在冼皓的肩膀上發出了歡快的叫聲,仔細看它的樣子應該是隻麻雀,但長得胖乎乎的差不多有鴿子大小。丁齊皺眉道:“小巧,你怎麽變這麽胖了?”


    小巧鳴叫道:“不是長胖了,是修煉出來的。”在禽獸國中依然是直接的意念交流,但小巧表達的意思比原先可清楚多了。年後曾有一段時間,冼皓帶著身器來到禽獸國中修煉,有空教小巧學說話來著,這隻麻雀很聰明。


    丁齊則發送了一道神念:“別忘了你是隻麻雀,在這個地方太顯眼了並不好,小心被猛禽抓去吃了。”


    小巧眨了眨眼睛好像有點迷糊,過了好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應是徹底讀懂了這道神念,然後飛到空中開始撲扇著翅膀,樣子有點像小蜜蜂。丁齊伸手托住了它的爪子,隻見小巧的翅膀扇著扇著……體形竟漸漸變小了。


    等到小巧收攏翅膀站在丁齊的手上時,已經又恢複了一隻普通麻雀的模樣。它果然不是長胖了,而是修煉的變化,否則也不可能扇扇翅膀就瘦回原樣啊。


    小巧又嘰嘰喳喳道:“剛才那個樣子其實也沒關係,其他麻雀不敢惹我,猛禽也抓不住我,我隻要飛得比其他的麻雀都快……”


    丁齊被逗樂了,笑著問道:“誰教你的?”


    小巧抬起翅膀一指冼皓,然後又跳到了冼皓的肩膀上。把小巧叫來主要是為了詢問禽獸國的近況,有沒有其他人進來過、有沒有新出現的危險等等,得知並無異狀後,丁齊又像眾弟子發送了一道神念。


    進入禽獸國化身為禽獸,往往都會迷失自我意識,就連丁齊當初都不例外,想喚醒眾弟子,通過神念是最好不過了。白羊露出疑惑之色,眼神漸漸變得清澈,率先跑了過來,還在丁齊的身上蹭了蹭。


    冼皓開口叫道:“孟蕙語?”


    白羊又叫了一聲,以意念道:“是我呀……太神奇了!我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它們都是誰呀?……師父、師娘,你們怎麽沒變?”


    解釋起來太複雜,丁齊直接以一道神念回答了所有的疑問。兩隻兔子和一隻麋鹿也走了回來歸隊,各自發出不同的聲音聊得很熱鬧,感覺既新奇又刺激。


    這時麒麟發出了一聲低吼,口吐人言道:“畢學成,你臭美夠了沒有?”


    丁齊剛才獨獨沒給畢學成發送神念,就是故意把他晾一會兒。畢方這才有點回過神來,看向這邊道:“誰叫我呀,怎麽回事?”他不會說人話,傳達的仍是意念。


    尚妮:“你還知道自己叫畢學成啊!剛才怎麽回事?”


    畢學成終於徹底清醒了,大驚小怪道:“天哪,我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你們都是誰呀?師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丁齊終於回了一道神念解釋清楚,又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麽呢?”


    畢學成頗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就是覺得自己的樣子太美了,怎麽欣賞都欣賞不夠……”接著又興奮道,“禽獸國呀,世上居然有這麽好玩的地方!”


    丁齊:“別隻顧著好玩,這裏是淬煉元神的絕佳場所,須時刻保持自我清明。既然人都聚齊了,我們先去金山院吧。”


    丁齊曾走遍禽獸國祭煉禽獸符,但他並沒有完全掌握這件控界之寶,亦未將禽獸國凝煉為心盤,因為世界中心的山水大陣始終沒有打開,今日終於等來了機會。丁齊向前邁步化身為一匹頭生銀角的白馬,身後的白羊隨即驚歎道:“師父太帥了!”


    旁邊的莊夢周冷哼一聲道:“難道他能還比麒麟更帥嗎?”


    白羊隻得違心道:“不一樣,您是不一樣的風采。”說著又讚歎道,“師娘好漂亮!”


    隻見冼皓雙臂一展,化為了一隻白鷺。她擁有身器,不僅可以保持清醒的自我意識,還可以不變化為禽獸,但隻要自己願意,也可以再度化為心相中禽獸的模樣。至於丁齊,掌握禽獸符突破大成修為後,當然更是如此。


    冬日的積雪早已融化,綠色的春草已破土發芽,一群禽獸奔跑在草原上,前方飛著一隻麻雀似是在領路。畢方覺得很爽,振翅飛向了高空。尚妮叫道:“畢學成,你不能亂飛,最好不要這樣飛。好不容易把你喚醒,但你如果忘乎所以,還是會迷失自我。”


    畢方:“那我怎麽辦?我隻有一隻腳啊!”


    尚妮:“你就張開翅膀蹦著走吧!”


    畢方就張開翅膀用一隻腳走路了,蹦一下滑翔一段,樣子說不出的滑稽搞笑。尚妮自己化身的藍尾山鵲倒省勁,落在了大象身上,而白鷺一直就站在白馬身上。隊伍中有一頭麒麟壓陣,沿途禽獸退散,它們很快就過了河來到了金山院外。


    前方的景物朦朧縹緲,視線仿佛隔了一層無形的大幕看不真切,放眼一片峰巒起伏,遠處的高山上隱約有亭台樓閣的輪廓,皆隱在霧氣祥雲之間。上次來的時候,假如不是尚妮看出這裏有一座山水大陣,眾人差點就闖進去了。


    此番故地重遊,丁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他在妄境中去了姑蘇萬變宗,在宗門道場看見的那座假山。那座假山就是一座大陣,一旦運轉開來,若有人闖入其中就會陷入連綿無盡的群山。


    丁齊祭出了手中的禽獸符,此神器飛到天空化為一方大印,朝著前方的千岩萬壑蓋了下來,隻見光影破碎,麵前的景物化為了一座假山。這座假山約有一丈多高、三丈多寬,造型奇秀靈巧,上麵的樹木就似漂亮的盆景。


    丁齊恢複了人身,收回禽獸符繞過假山走了過去。剛才那座假山就像一道屏風,屏風後是一座院落。這座院落修在山腳下,像是一個值班室或者是一座山門殿,前後修了門,兩側是穿廊和廂房,從院落中間穿過去,則是一條登山的石階。


    石階約有五尺寬,蜿蜒曲折通往高處,似是白玉削成,平滑齊整纖塵不染。眾禽獸越走越高,玉帶般的祥雲纏繞在半山腰,在祥雲飄蕩間繼續前行,上方出現了好幾條岔路。一一數過去,共有十二條玉階通往別處。


    這些玉階竟是懸在空中的,每條玉階的盡頭都有一座懸空的小山,山中各有一座洞府,似仙家修行之所。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不知是蜀山還是阿凡達,總之就是金山院。


    沿著主路走上峰頂,地勢很開闊,放眼可眺望整個禽獸國,這裏也有一座最大的洞府,或者說是一片園林式的建築,並沒有圍牆。眾禽獸紛紛驚歎道:“這裏可比小境湖氣派多了……就是仙境啊……我們都是神仙了嗎?”


    丁齊轉身道:“你們不是神仙,至少現在還不是。找個鏡子照照看,都還是禽獸呢。”


    穿過山腳下那門房式的建築登上石階後,越往上走,丁齊就越有一種感覺,整個禽獸國在元神中呈現得越來越清晰。不僅是空間景象的清晰,也包括世界意誌的清晰,他一邊走一邊祭煉著手中的禽獸符,仿佛就在掌握著這個世界。


    等到登上峰頂後,感覺一切已是盡在掌握,才轉身說了這麽一句,然後祭出禽獸符向眾人照去。流光華彩掃過,大家都恢複了平常的模樣。隻聽劈裏啪啦一陣響,眾人帶來的背包掉了一地,因為大象又變回了朱山閑,原先挑著背包的象牙當然不見了。


    眾人並沒有見到此地有其他人,也沒有找到任何典籍記錄。丁齊在一處水榭種坐了下來道:“我需要好生參悟一番,你們可以去別處看看。”


    丁齊手握禽獸符閉上了上眼睛,這件控界之寶仿佛化為了整個禽獸國世界,他已完成了心盤凝煉。隻要他願意,就可以察知禽獸國中的一切動靜,還可以將自己的意誌化為神念傳達給這裏所有的生靈,仿佛就是世界的意誌。


    方才他就體會到了,能夠察覺身邊的禽獸都是什麽人變的,一念之間可以讓它們恢複原狀,一念之間也可以將他們打回心相所顯化的禽獸。這裏確實沒有別人來過,整個世界中還有很多野生禽獸,但都不是人變的。


    丁齊手持景文石在水榭中端坐不動,但又能盡知一切。眾人在查探金山院各處,尤其是幾名晚輩弟子顯得非常興奮,他們又跑下玉階走到岔路上去參觀那些懸空的小山,搜尋了每一座洞府,所見皆美輪美奐。


    這裏是一座仙山啊,而且是他們的仙山。畢學成興高采烈道:“我們有十一個人,這裏有十二座仙山洞府,是準備好每人來一座嗎?”


    葉言行反問道:“那中央峰頂上的園林算什麽地方?”


    塗至:“總部啊,方外門的總部!”


    尚妮:“方外門的總部不是在小境湖嗎,難道要搬到這裏來?”


    塗至:“那就是分部!很多大公司……不不不,我聽說很多大門派不都有分舵嗎?”


    魏凡婷:“你們剛才說十一個人有十二座仙山洞府,算的不對,我們就是十二個,還有小巧呢。”


    畢學成:“天意呀!”


    塗至:“什麽天意?假如住在這裏,難道師父、師娘分開住兩座洞府嗎,我和小婷婷也是住在一個地方。”


    尚妮又似想到了什麽,歎了口氣道:“其實,如今的方外門真的是十二個人,今天還有人沒來。”


    魏凡婷又弱弱道:“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啊?”


    塗至:“我們帶吃的進來了,都放背包裏了,先回去吃東西吧。”


    他們是上午十點多鍾進來的,並沒有吃午飯,折騰到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眾人又返回峰頂上的園林中,隻見幾位長輩已經在水榭旁的長案邊坐好,正在打開包袱取出各種吃的。這時丁齊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伸手一揮,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片翅膀扇動的聲音。


    有一隻鳥兒從天空飛了下來,叼來了一枚粉紅色的果子,看上去就飽滿多汁、美味可口的樣子。接著一隻一隻鳥兒飛過,它們都叼著各種各樣的食物,放在長案上便飛開,很快就堆滿了一桌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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